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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慢慢從台上往下走,“帶上人,出宮。”

  “喏。”趙高立刻轉身往外走去。

  呂不韋出了宮門以後,便有士兵攔住了他,呂不韋心中憋著一股怨氣,此刻正好發作出來,“這是何意?”

  跟在呂不韋身旁的內侍笑了笑,“請呂先生再等一等。”

  呂不韋冷著臉站在宮門口,只當嬴政這是故意羞辱於他,令他站在宮門前接受來往路人的打量奚落。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有一馬車從裡面緩緩駛了出來,車簾掀起,露出了嬴政的面孔來,嬴政難得對呂不韋笑了笑,那笑容再也不似往日裡那樣帶著偽裝後的少年意氣。嬴政終於再無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真實的一面。

  呂不韋緩緩抬起頭,對上嬴政的雙眸,神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看著長大的少年,卻是不知不覺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疏忽的地方太多了……

  他從來就瞧不上贏異人,自然後來也沒將嬴政放在眼中,外人盛傳嬴政是他與趙姬之子,但呂不韋也不知曉嬴政的血脈傳承究竟來自於誰,他並沒有想過將嬴政從秦王的位置上推翻,只是他內心的欲。望在一日日膨脹,哪怕是做了秦王的仲父,做了秦國的相邦,他依舊覺得不滿足。

  直到這一刻,呂不韋也並不認為是年少的秦王將他扳倒了。

  不過是自身的欲。望毀了自己罷了……

  “呂相即將前往蜀地,可願與寡人一敘?”

  聽見嬴政的聲音從馬車上傳來,呂不韋怔了怔,此時他已經慢慢冷靜下來,終於恢復清醒的頭腦,也立刻注意到了嬴政對他的稱呼。呂不韋這才想起,嬴政已有許久沒有稱過他“仲父”了。或許從那時起,嬴政對他的隱忍就已經到了極限。

  呂不韋遲疑片刻,最後點了頭。

  嬴政放下車簾,內侍驅動馬車行在前,呂不韋隨後被侍從挾著跟在了馬車之後。

  昔日堂堂呂相,如今倒是和遊街的階下囚沒什麼兩樣。

  呂不韋心頭嗤笑一聲,神色冷漠,對兩旁投來的異樣目光視若無睹。

  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一處宅院外,呂不韋臉色微變。呂不韋也曾是個風流人物,他求娶了一門當戶對的商賈之家的千金為妻,後來卻又迎了一舞姬入府,將身邊最寵愛的趙姬送予贏異人後,為了安撫趙姬,他才未娶新人。但後來趙姬入宮,呂不韋身邊的女人自然也多了起來。這宅院,正住著幾名他人送予他的美妾。

  嬴政想做什麼?

  呂不韋正疑惑不解時,嬴政從馬車上下來,先一步進了那宅院,就如同闖入無人之境般,宅院一片沉寂。

  呂不韋一頭霧水地跟了進去。

  裡面有個僕婦跑出來,見了呂不韋,臉色一變,哭倒在他腳下,“呂相啊,夫人們都跑了啊……”

  呂不韋臉色頓時難看得說不出模樣來。

  “你……你說什麼?”呂不韋緊緊咬著牙。

  嬴政還在一旁呢,讓嬴政聽見這些話,呂不韋就覺得實在顏面無光,那綠雲簡直是頃刻間就飄到了自己的頭上!他早就該知道的,那些女人是沒有任何忠貞可言的,見他呂不韋從高位跌落,當然是跑都來不及。嬴政來到這裡,難道就是為了瞧他的笑話?

  就在此時,一聲屬於女人的尖叫聲在不遠的屋子裡響起。

  呂不韋的心猛地緊了緊。

  嬴政回過頭來,微微笑著看向他,“呂相,請。”

  呂不韋覺得腿腳都有些僵硬了,硬是不敢邁出那一步來。

  內侍推了推他,厲聲道:“呂先生,請吧!”

  呂不韋咬著牙關,隨嬴政往那屋子而去。那屋門推開,嬴政卻沒進去,只是指著床榻上嬌媚的女人,問:“呂相可還認得?”

  床上的女人穿著宮裝,頭髮散著,容顏嬌媚的臉上浸著一層薄薄的冷汗,她十指扣緊了被子,肚子突起,見到呂不韋後,她臉色慘白地叫了一聲,“呂相……”

  “是我送予王上做妾的女人。”呂不韋別開頭,道。

  “呂相真是好大的膽子……”嬴政陰沉一笑,命人將床上女子硬生生地拖拽到地上,女子悲泣連連,哭倒在了嬴政和呂不韋的腳邊,連肚子都忘記護住了。

  呂不韋臉色愈發難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嬴政心中卻是如同吃了蒼蠅般,噁心至極!坊間多有傳言,說他是呂不韋的兒子,嬴政心中便是惱恨至極,但這也就罷了,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可誰知,呂不韋此人膽大至此,更是野心強盛,呂不韋不僅睡了他父王的女人,使他父王蒙羞,如今呂不韋連送入他後宮中的女人也敢染指了。

  若不是徐福提醒他,他又偶生綺夢,他還真難以發現那薰香有古怪,更難查到胡姬的身上去。

  胡姬與呂不韋苟且,懷了身孕,但那段時間嬴政已少有臨幸她,胡姬驚慌不已,便想方設法欲將嬴政誆到她宮中去,平日裡的手段都失了效用,胡姬便用了這等陰毒的法子,企圖瞞天過海,生下腹中野種。

  若他發現不了,那豈不是便替呂不韋這賊人養了兒子?

  嬴政每每思及此,心中對呂不韋的怨憤便升至鳳凰,恨不能快快將呂不韋解決。

  呂不韋此刻也知道,嬴政知曉所有事了。呂不韋雖然不想推翻嬴政,但是面對坊間傳聞也多有動心,他和趙姬誰也不知嬴政究竟是誰的兒子,他這頭與胡姬勾搭上了,恰巧胡姬又有了孕,呂不韋免不了心念一動。既然嬴政身份難以確定,那等他扶持胡姬的兒子做了將來的太子,不也是一樣嗎?

  血脈從此便被他呂不韋更替。

  呂不韋心中怎會不動心?

  只是他未能料到,嬴政並不是他掌心可以隨意揉捏的玩意兒。

  有個婦人走進來,跪在嬴政腳邊,道:“胡姬恐是要提前產子了……”

  呂不韋的呼吸陡然就提了起來,他知道,他就知道嬴政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嬴政將胡姬帶到這裡來,究竟是要做什麼給他看?

  “那便讓她產下來吧。”嬴政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胡姬,拔腿走開。呂不韋僵在了那裡,看著胡姬被兩個強壯的婦人拖到了一邊去,胡姬口中慘叫連連,含糊地叫著“呂相”“王上”,絕望的目光緊緊盯著呂不韋,呂不韋被盯得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嬴政從來就不是手軟之人,連趙姬產下的私生子,都能被弄死,何況胡姬給呂不韋生的子嗣?嬴政不過是要當著呂不韋的面,讓他嘗一嘗希望破滅的滋味罷了。

  屋中嘶叫連連,胡姬一聲更勝一聲的慘叫,都深深地挖在了呂不韋的心上,呂不韋的臉上慢慢褪去青灰之色,竟是隱隱有些發紫。

  嬴政不罵他,也不殺他,卻偏偏將他叫來受如此折磨。呂不韋緊緊咬住牙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嬴政站在那裡心情輕鬆,甚至是愉悅,呂不韋卻是緊緊繃著身子,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後,那屋中才傳來一聲啼哭。呂不韋臉上的表情卻半分也放鬆不了,不僅如此,他的心還高高懸了起來。

  有婦人抱著襁褓出來了,胡姬很快便沒了聲音。

  呂不韋聽見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那婦人將襁褓往嬴政面前遞了遞。

  嬴政抓起襁褓,露出臉來給呂不韋看了一眼。

  剛出生的孩子,臉皮皺皺,看不出個什麼來,但那是他的兒子。

  嬴政抓住襁褓的手仿佛隨時都要鬆開,呂不韋的心臟頓時高高懸了起來,“王上……”呂不韋不自覺地喊出了聲,聲音嘶啞如斯,他覺得膝蓋有些軟,仿佛嬴政此刻抓在手中不是他兒子,而是他的性命。嬴政這一手實在太狠,不僅剝落他身上所有的權勢地位,還要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骨肉去死。

  嬴政突然鬆了鬆手。

  呂不韋木然地看著他懷中的襁褓跌落下去。

  咸陽宮中,原本靠在小榻上昏昏欲睡的徐福陡然驚醒了過來。

  奇怪,怎麼那瞬間覺得有點心悸。

  徐福撫了撫胸口,扶蘇突然撲到他身邊來,聲音低低道:“徐先生,我聽宮人說,胡姬要產子了。”

  第42章

  胡姬產子關他們什麼事?

  徐福隨手拍了拍扶蘇的頭,勉強當做安慰,“嗯……”

  扶蘇不自覺地蹭了蹭,等蹭完,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怎麼了?”徐福頭也不抬地問。

  扶蘇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殿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殿門被重重推開,殿外的風雪登時涌了進來,小小的扶蘇被颳了個跟頭,直接栽到了徐福的腳邊。

  徐福從容地將扶蘇從地上撈了起來,一旁的宮女這才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徐福便聽見宮人的聲音低低地在殿門口響起,“王上。”

  秦始皇終於回來了?

  徐福站起身來,就見嬴政一身被風雪濕透地走了進來,而他身後的內侍懷中似乎還抱著個什麼東西。扶蘇最先反應過來,小跑著走到那內侍腳邊,抓住內侍的褲腿,問道:“這是什麼?”

  內侍低頭不語。

  倒是嬴政指著那內侍懷中的物事,沖徐福道:“你的卦象。”

  什麼?什麼我的卦象?徐福一頭霧水,面上倒是裝作十分淡定,他上前兩步,抬手揭開了內侍懷中的布,立時露出了下面的襁褓來。

  那是個孩子?!

  嬰孩已經熟睡,雙眼緊閉,如果忽略掉他小小起伏的嘴唇,徐福還會當他已經夭亡了。

  聯想到嬴政口中所說的話,徐福心中暗自驚訝。難道這就是……胡姬的兒子?

  徐福半晌沒能說出話來,秦始皇耽擱這麼長的時間,就是為了帶這個小傢伙回來?難道秦始皇有了養兒癖,決定連胡姬的兒子也一同養在寢殿內了?徐福不由得開始深思起,自己是不是應該早點騰出位置來了。

  他還有點懷疑,秦始皇雖然能征服六國,但他真的能征服倆熊孩子嗎?

  徐福不由得將怪異的目光投到了嬴政的身上。

  嬴政轉頭吩咐他人,“將扶蘇帶下去。”

  扶蘇瞪大眼,抬頭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的父王,不過很可惜,他那雙眼就算再動人,也無法撼動嬴政的心意分毫。

  宮人懷抱幼孩,帶著扶蘇一同退出去了,大殿之內很快便只剩下徐福和嬴政二人。

  徐福的心臟微微緊了緊。

  來了!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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