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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不韋是個商人,他具有商人的頭腦,很懂得為自己謀利。呂不韋最大的成就,便是曾在邯鄲街頭遇秦莊襄王,言‘此奇貨可居也’……”

  還沒等徐福說完,趙高突然站直了身子,高喊了一聲,“大膽!”

  趙高也是被徐福這串話給嚇得神魂都飛了。

  因為在趙國的遭遇,哪怕嬴政回到秦國,也常有人說他並非王室血脈,而是呂不韋和趙姬偷情所生。“奇貨可居”四字自然會令人聯想到當年的恥辱,那豈不是如同揭開堂堂秦王的傷疤。

  這如何了得?

  徐福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明明身量不及秦人,但也頓生巍然之感。

  徐福在賭,在他看來,秦始皇並非殘暴之人,他也並不小心眼兒,不然的話,歷史上六國前來投奔的門客早被他剁碎了。

  一時間,室內一片寂靜,宮人們連喘氣也不敢了。

  嬴政推開手中的竹簡,轉頭瞥向徐福……

  趙高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完了完了……

  第18章

  當氣氛緊繃到極致時,徐福反倒冷靜下來了,他用平靜無波的雙眸與嬴政對視,最後倒是嬴政先移開了目光,“你說的可並不是呂相之過。”嬴政的聲音陡然冷了不少。

  哦,沒讓人直接拉他出去剁了啊,那就不算生氣。徐福淡定地想著,再度開口道:“王上一定不知道有個詞叫‘欲抑先揚’。就是要貶他,先夸幾句,有對比才能看出這個的過錯有多麼可怕。”

  “你說得倒是有幾分理。”

  瞎扯必備技能嘛。徐福面不改色地頷首,繼續道:“商人重利這本來沒有什麼過錯,正是出於這種天性,呂不韋才能投機在秦國獲得一席之地。但是利益會薰心,更何況呂不韋本來就是一個有著野心又相當狡猾的人。他敢投資,能籌謀,又招攬了無數門客。越來越高的地位和越來越多的追捧,讓他認為,做一個丞相算得了什麼?”

  徐福一說起來就有點滔滔不絕的味道,趙高在一旁越聽越目瞪口呆。這還真是不帶一點客氣的啊……

  徐福本來打算說一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卻突然想起來這個時候司馬昭還不知道擱哪兒呢,於是只能生生打住,強行轉了句話,“很明顯,他對手中的權利已經不滿足了,他想要掌握更多。上帝,哦不,老天爺欲讓人滅亡,必先令其瘋狂。呂不韋現在已經被權勢蒙蔽得瘋狂了。”

  “你有句話說錯了。”嬴政突然出聲,嚇了徐福一跳。

  徐福不自覺地舔了舔唇,想一想自己也說得差不多了,呂不韋和趙姬那點事兒要是提起來,那他絕對沒命活著了,所以簡單提一下就成了。

  “哪裡錯了?”徐福心中微微打鼓。

  其實徐福這番話說得雖然大膽,但是挺深入人心的,趙高聽完都覺舒暢不已,那呂相可不就是這麼個鬼祟心思麼?

  “呂相不是丞相,他如今官拜相邦。”嬴政說這話的時候,徐福發現他的神色格外的冰冷。

  “嗯……相邦……多大的官兒?”徐福猶豫著問出口。

  嬴政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有種自己拋出了話頭,對方卻接不上來的感覺。他臉上的冰冷褪去,淡淡道:“百官中最高者。”

  徐福張了張嘴。

  一品大員啊?

  怪不得在坐上這個位置之後,如此囂張,連秦始皇都是想斥責便斥責,連半點恭敬溫情的偽裝都不做了。

  “敢說出這番話來,寡人倒是相信你是出自鬼谷子門下了。”

  搞了半天你一直就沒信過我?

  徐福笑了笑,“呵呵。”

  嬴政當然不會知道“呵呵”這兩個字在後世被賦予了什麼含義。

  “你如何敢保證,寡人就不會殺你呢?”

  徐福裝作高深莫測地道出四個字,“細節可見。”

  其實很簡單的道理啊。秦始皇雖然會示弱以麻痹敵人,但並不代表他真的甘心在呂不韋面前弱。以前年少,還沒能看出呂不韋隱藏的那些小心思,秦始皇與呂不韋關係也沒那麼壞,那個時候他應當是稱呼呂不韋為“仲父”的。而現在,他卻稱呂不韋“呂相”。或許在呂不韋根本沒注意到這樣小小稱呼的變動,或許呂不韋注意到了,但他對這樣的稱呼感覺到飄飄欲然,所以也就忽略背後的含義了。

  在徐福看來,秦始皇會那樣生硬地稱呼呂不韋,其實就代表著秦始皇的一個心理變化了,他這一聲“呂相”叫得越是尊敬,秦始皇想要弄死呂不韋的心應該就更加強烈了。他通過這樣的稱呼來提醒自己,呂不韋位置太高了,會威脅到他了……

  咳。

  徐福一個不注意就發現自己越想越遠了,陰謀論太多了。

  他連忙打住思緒,問:“九月三日快到了,王上欲何時前往雍城?”

  一旁的趙高又忍不住嘴角微抽。

  王上的計劃,怎麼能是隨便問的?

  誰知道嬴政還真的沒放在心上,點頭回道:“一日啟程。”

  “這麼快?”徐福有點驚訝。這說明,秦始皇這麼快就確定選他擇出的吉日了?不知道奉常寺那邊的人,會不會更加憎惡他。不過也無所謂了,如果這次吉日能合秦始皇心意,他很有可能升官啊,到時候他還會擔心那些人繼續蹦躂嗎?

  “嗯,你可有需要準備的東西?寡人便命人去準備好。”

  徐福倒是心念一動,“當初我卦攤上的那些東西……還能給我嗎?”

  嬴政卻是看向了趙高,不明所以的徐福跟著朝趙高瞥去,趙高微微弓腰,笑道:“早將東西送予先生了,先生想必是沒有注意到罷,都放在柜子里呢。”

  徐福:“……”原來一直都在啊,他壓根就沒想到去翻那些灰撲撲的柜子,誰讓他懶得去打掃呢?

  趙高又道:“不如我陪先生再回一趟,將東西取來?”

  徐福剛要點頭,就聽見嬴政開口,“你去就行了,徐福要留在咸陽宮。”

  哦,想跟著趙高去展示(裝)展示(裝)風采(逼)都不行了。那種電視劇裡帶著“狗腿子”或者“大靠山”去耀武揚威的戲份兒,果然不適合他這樣高潔的人啊……

  趙高點頭。

  嬴政抬頭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擺膳吧。”

  “喏。”

  嬴政原本對於呂不韋在殿內的一番話十分惱火,但是被徐福的身影在眼前晃一晃,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膳食被送上來,徐福撩開衣袍坐好,紅色官服,將他映得面如桃花,透出好像是坐在一團火焰中般的瑰麗之色。嬴政忍不住多瞧了他兩眼。

  哪怕是白天經歷的事情再驚險,徐福也能吃好喝好,嬴政看著他姿勢優雅卻速度不慢、吃得很香的模樣,也多少被影響到了,心中積著的鬱氣,迅速消散了,不再留一點痕跡。

  他握了握手中的銀箸,一邊緩慢地用著食物,一邊卻想著,徐福身上該換件衣袍了……

  **

  入夜時分,徐福依舊被趕到了大床的內側去睡,他入睡很快,只是今日入睡後,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現代,還又遇見了那個被他批命的黑社會老大,徐福為了報仇,一腳踹了上去。

  呵,叫你讓我丟了性命!

  ……

  夜半時分,嬴政突然感覺自己被踹了一下,他條件反she地伸出手,睜開眼,卻見自己正抓著徐福的腳腕。

  嬴政:……

  幸好他沒讓徐福睡外側,不然翌日晨起,興許他就只能在床底下找到徐福了。

  嬴政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手指,皮膚細滑,他仿佛燙了手般迅速丟開。

  重新閉上眼,嬴政卻覺得無睡意了,他皺了皺眉,突地聞到鼻間香的味道愈發濃了。寢殿內的香怎會如此?嬴政起床,驚動了一旁守夜的宮人。

  “王上?”

  嬴政穿上鞋履,披上外袍走到外殿,“將爐子搬出來。”

  “喏。”

  幾個宮人連忙將那小香爐搬了出來,昏黃燭光下,嬴政盯著香爐頂上冉冉升起的煙霧看了會兒,突然臉色一變,一腳將那香爐踹翻在地。

  第19章

  宮人跪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清理著殘灰,一點也不敢漏下,其餘宮人小心地在殿內來來往往。

  徐福就是在這樣的窸窣聲中清醒過來的,睜開眼看見黑沉沉的帳頂時,他還愣了一會兒。或許是近日來他不知不覺習慣了每日清晨,是被身邊嬴政起時的動靜吵醒的,之後嬴政起身穿衣洗漱,他便也不得不跟著起床。但是今天嬴政竟然破天荒地沒有令他一同起床?

  “王上呢?”徐福踢開被子,從床上起來,因為動作幅度稍大,寬鬆的褲管直接撩了起來,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腿。

  宮人原本抬起頭正要答話,見狀又驚恐地低下了頭,“奴婢不知。”就算知道,也不能胡亂透露秦王的行蹤啊,除非他們不要命了。

  徐福也沒為難他們,他知道在這個時代,下是不能妄言上的。

  他起身下床,穿著鞋履,明明姿態慵懶,卻叫人不敢直視。宮人雙手捧著白袍遞上,“這是王上留給太史的。”

  徐福伸手摸了摸,面料竟然十分細滑,在這個時候能做到如此精美的面料,也是不容易了。

  “這是給我換洗的衣服?”

  那頭趙高不疾不徐地走進來,笑道:“徐先生官服換下之後,暫時無法及時從衣冠署取來新的袍服,王上便特令宮人翻出王上年少時的袍服給徐先生。請徐先生先試試,可否合身?”

  徐福咋舌。

  把我年少時的衣服給你的這種戲碼,那不是經典的君臣相得的互動象徵嗎?

  秦始皇給他的這個榮耀有點大啊!

  徐福克制住想要抓起衣服先聞一聞的衝動,他矜持地點點頭,張開雙手等待宮人替自己換上。

  王室的袍服是相當講究的,但嬴政命人找給徐福的這一套卻並無特別之處,只是做工精良,用料上乘。這套白袍,若是穿在俗人的身上自然就顯得跟粗布麻衣沒什麼區別,但穿在仙人身上,或許也就平添幾分仙氣。

  宮人站起身將衣袍為徐福穿好,又為他潔面漱口。

  趙高在一邊看得驚嘆不已。

  這是秦王年十二時穿的衣袍,那時秦王身量已經不小了,秦王又生得比較黑,偏偏有人因他是趙姬的兒子怠慢於他,故意令人做了白色袍服送來,秦王只穿了一次便沒再穿過。後來年歲漸長,嬴政登秦王位,身材越發魁梧,面容越發英俊。有趙太后和華陽太后把著關,秦王雖年少,但誰還敢怠慢?這套袍服自然便被壓箱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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