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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被誰無意中瞥見了趙高在奉常寺出現的身影,奉常寺里頓時又傳開了一些流言。有人說,這奉常寺有人得了王上的青睞,指不准將來很快就要升職;還有人說,奉常寺里那位新上任的劉奉常,辦事不牢靠,引得王上不喜,說不準這個官帽就要被擼掉;還有人說,趙高說不定是衝著那位那位空降的新人少年來的……

  不過最後一個說法剛剛冒出頭,就很快被其他人在嗤笑中打消了。

  徐福回到奉常寺的時候,恰好也聽聞了這些流言,他突然有種我有個大秘密你們誰也不知道的慡快感。走進大廳的時候,徐福的嘴角是微彎的。看著他們猜了半天也沒能猜對,他就覺得十分好玩兒。

  徐福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翻找起了典籍,他要先看一看史上的記載,避免犯一些秦國的忌諱,然後再根據自己的觀測推算得出從中選取最好的日子。

  其餘同僚見他做出個忙得不亦樂乎的模樣來,個個都對他十分不屑,每當從他身邊走過,都要輕哼一兩聲,以示對他的敵意。

  徐福完全沒放在心上。不是他性格多麼善良寬和,而是他的腦子裡塞滿了事情,怎麼可能去關注這種小魚小蝦的表現?如果這些人真有本事,怎麼可能還在這裡做小官兒,天天與他為難?不過一群跳樑小丑。

  那些人也多是欺軟怕硬的,見徐福不理會,他們也只能變本加厲地當著面拿話刺徐福。

  只是卻沒人敢再提茅廁的事兒了。

  “若是要越快的話,那最好的日子便是……九月三日。”徐福嫌棄拿小刀刻著麻煩,便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寫寫畫畫,權當打個糙稿。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無意中瞥見他動作的時候,都是取笑道:“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做什麼,這般沒有才學之人,實在丟了奉常寺的臉……”

  徐福沒空去跟他們唇槍舌戰,他又低頭細細核對了一番。

  九月三日,應當是近期內最適宜的日子了。

  這時候剛剛入秋,天氣也正適宜,不會過分悶熱,也不會過分寒冷。

  宜祭祀,宜出行,宜冠笄。

  徐福又抬手將那些水跡全部抹掉,微皺的眉頭慢慢鬆開來。

  因為對這個時代了解還不夠深,徐福總覺得還有些什麼地方自己沒有注意到,但結合典籍翻查一番,他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算到這個地步,徐福認為自己也已經盡力了,便不再糾結。

  就算不是最好的日期,從他嘴巴里說出來,那也變成最好了。

  徐福還是相當相信自己忽悠八級的功底的。

  既然已經算出日期了,徐福便也不再耽擱,他起身就往外走了,但是等走出去之後,徐福就傻眼了。不對啊,之前都是趙高來接的他,現在他一介芝麻小官,怎麼能主動見到秦王呢?而且出了奉常寺,他連路都不認得。

  徐福吐出一口氣,激情頓消,只能慢吞吞地又回去了。

  而這時候,為秦王加冠禮要做的準備變得更緊要了,奉常寺里忙得團團轉,徐福正坐在那兒扮憂鬱呢,結果來了個陌生男子將他使喚走了。

  “這幾日正是最忙的時候,你怎麼還在這裡坐著?還不快去少府與尚冠丞核對祭祀禮服事宜。”男子力道極大,不由分說地將徐福推出了奉常寺的門。

  徐福一臉茫然地看著外面的環境。

  少府?

  什麼鬼地方?

  就在他一臉路痴相的時候,那頭走來一名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一名隨從。

  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華貴的衣袍,頭戴高冠,五官還算俊朗。

  徐福職業病又犯了,盯著人家好好瞧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隨從注意到徐福打量的目光,當即上前兩步,不客氣地斥責道:“哪裡來的沒眼色的小人?我們家大人,豈是你能打量的?”

  如果說本來他還有心提示對方幾句,現在見對方一個隨從就這麼氣勢囂張,而那中年男子也極為不屑地瞥了徐福一眼。

  不好意思,得罪你大爺我,我就不開這個口了。

  徐福不卑不亢地道了聲,“恭送。”然後就轉身要回奉常寺。

  中年男子似乎有什麼急事,也沒對徐福不依不饒,他加快腳步往前走,那隨從卻還在低聲唾棄徐福,“這等小人,哪裡來的狗膽,冒犯丞相,合該好好懲治。”

  徐福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離去的背影。

  丞相?

  官兒這麼大?

  第12章

  涼風拂過廳前的門檻兒,徐福慢悠悠地轉動著手裡的杯盞,裡頭裝的是熱騰騰的水,恰好在這個時候抿上一口,能暖了不少。

  那王柳和邱機已經是幾日未見了。

  邱機倒是說得過去,倒是王柳,難道堂堂男兒臉皮也這樣薄?出了丑,還要躲在家裡哭鼻子哭個夠才行?

  徐福不想摻合進去被奉常寺的人使喚來使喚去,就特地挑了個角落自己玩兒。

  興趣來了,他還推算了一番,邱機什麼時候能有轉運的機會。不過算來算去的,徐福倒是想到前幾天在奉常寺外大道上見到的那個中年男子。

  那個中年男子的命格非常奇怪。

  觀面相,眼角下垂,眉不及眼長。應當是勞碌命的面相,而且過分勞碌還不一定能換來豐厚的回報。但是再仔細打量,就會發現這人生得英俊,面孔上還罩著一層貴氣。那必然是他人生道路途中,突然經了一個拐彎兒,導致他的命格硬生生地改變了。

  但這並不是令徐福驚奇的一點。

  他驚奇的是,對方眉眼周圍多細紋,應該是近來常思慮的過。這是因為什麼大事而寢食難安嗎?再聯想到那天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和他身上那股逐漸消逝的貴氣。

  徐福總覺得對方就要倒霉了。

  本來他還惦記著職業道德打算出聲提醒一番,可惜可惜……只是不知道秦朝的丞相是誰?那麼大派頭,連個侍從也能在王城中氣焰囂張,難道就不怕觸怒了秦王?

  不對……

  徐福猛然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秦始皇還未加冠,未能正式掌權,他手中的權利似乎是分別握在呂不韋和太后趙姬的手中,而後來趙姬將權利全交給了情人嫪毐。等等,他仔細想想,呂不韋當時似乎就是……官拜丞相?!

  徐福又暗道一聲好險。

  他該多謝那位侍從狗眼看人低,不然的話,他提醒了呂不韋,之後壞了秦始皇的計劃怎麼辦?那還不得把他扒皮抽骨?

  徐福記得歷史上對於秦始皇這位千古一帝,可是功過參半的。其中他的過錯,有一點便是說他殘暴不仁,為人狠辣,不容異己。

  不管真殘暴還是假狠辣,他都不想做那個“異己”。

  思及至此,徐福頓時又微微激動了兩分。他正好可以將呂不韋的倒霉狀告訴秦始皇嘛,再動用口舌之力,忽悠一番,秦始皇自然對他更為看重,升官加爵,走上人生巔峰,指日可待嘛!

  有了事兒要思量,徐福便不再躲著自個兒清閒了,他起身回去,還沒等踏進門呢。

  就見一身褐色官服的王柳正與裡頭的人交談呢。

  “柳可知幾日前,王上身旁的內侍親來奉常寺了,也不知道是為了找什麼人。”

  “還用思量麼?柳出身比我們都要高一分,那內侍過來,除了是來尋柳的,還能是尋什麼人嗯?”

  ……

  尋柳?

  我還尋花問柳呢。

  他們也是真夠有文化水平的。

  徐福看向王柳的目光都變得怪異了起來,以這位油頭粉面的模樣,如果不是深情猥瑣了些,也還能算得上是“花柳”的。

  眾人一番恭維,倒是讓王柳沉著的臉色慢慢好轉了,他方才露出些微得意的笑容來,“胡說什麼?應當不是來找我的吧。”

  徐福在背後聽了個一清二楚,王柳說出口的話雖然是推脫之意,但他的語氣,只要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王柳正得意著呢。顯然是默認了趙高過來,就是來找他這位出身高門的太卜的。

  個個智商低下還非要出來現眼,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別說徐福了,就是王柳自己也沒想到打臉會來得如此之快。

  趙高這次沒再避諱旁人,他身後還帶著幾名小侍監,從那奉常寺的大門跨進來以後,王柳和身後一干人等就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他們雖然瞧不上趙高這個做了宦官的異國人,但他們都知道,能夠得到趙高來邀,那必然能好好顯示一番自己在王上心中的地位。

  王柳抬高了下巴,瞧那模樣,眼裡都快看不見其他人了。

  簡直就是“目中無人”的標準教科書般的姿勢啊。

  趙高看也沒看他一眼。

  趙高雖然是異國人,但也是出身貴族,現在他又是王上身邊的近侍,哪裡會將一個高門子弟看在眼中呢?除非他也能像徐福那樣“鐵口直斷”,那倒還能換得他三分欽佩。

  “徐太史,王上有請,請跟奴婢前往。”

  因為礙著這麼多人在旁,趙高自然不可能再稱徐福為“先生”,不然那便是在侮辱徐福了。畢竟“先生”是白身之稱。

  趙高這段話一脫口,王柳就呆了呆,他身後的一干人更是目瞪口呆,連咽口水的動作都忘記做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都惶惶地對視了一眼,生怕王柳出了這樣的大醜,之後會責怪他們之前那樣殷勤恭維,卻是錯拍到了馬腿上。

  其實這些人也很委屈啊。

  本來他們這個小圈子裡,身份較高的就是王柳了,那趙高來奉常寺,除了是找這些高門子弟,還能是找誰呢?

  誰會想到,趙高偏偏就衝著這個來歷不明不白的人呢!

  王柳為人自負,但他並不蠢,丟了一次臉面,肯定不可能再丟第二次,儘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也隨即帶著人就要告辭,偏偏他身後有個豬隊友,站了出來,且相當義憤填膺地道:“趙公公,此等小子,怎能面見王上?他實在不配!”

  趙高聽見這句話,白淨的面孔上頓時就染了一絲怒氣,“哦?徐太史為何不配了?他可是王上指名要見的。”

  這樣一句話原本是為了提點對方不要不識相,偏偏卻被對方當做一番炫耀。

  這個人自從進了奉常寺便風波不斷,先是邱機,又是王柳,指不准以後還要鬧出什麼事兒來,就這樣的貨色?還能得王上青睞?

  那人也是一時被激了,心中嫉憤不已,還要上前反駁,卻被王柳一把抓住,推給旁人,“他都忙暈了頭了,還不快將人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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