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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我所料,那個矮個司機唾罵一聲,吱地一聲剎住了車,我趁機推開車門往反方向沒命地跑。這裡應該是近郊,沒了路燈,周圍很暗,我沒命地往前跑著,但沒多久便聽見身後傳來車駛來的聲音,那明晃晃的車頭燈也照得我周身慘涼。

  大道是不能走了,我直接竄入周圍的半人高的糙叢中,矮著身子而過,剛下過雨,地里全是污泥,又濕又滑,冰冷的髒水灌入鞋子,整雙腳都凍僵,但為了活命,仍舊不斷地奔跑。周圍也不知是什麼糙,特別硬,劃得我臉部生疼。

  生死懸於一線的感覺非常糟糕,想到可能遭遇的事情,渾身開始沒用地顫抖,身體在至深的恐懼威脅下不斷地奔跑。然而跑著跑著,腳下忽然一空,趴地一聲摔倒在一個大泥坑中。泥坑大約有1米多深,邊緣滑膩,我再怎麼手腳並用也爬不上,我急得哭了出來,又不敢出聲,只能用牙齒緊咬住手。

  夜越深,風越大,我渾身濕冷,感覺如在地獄--我聽見歹徒將車停住,也鑽入了糙叢,星光下,甚至能看見他矮小的黑影。

  就在惶急得心都要被擰出血水時,忽然不知從何處又蹦出一個高挺黑影,跟那歹徒扭打成一片。

  而就在這時,忽然遠方有警鈴大作。我懷疑是自己幻覺,但仔細聆聽下,發現警鈴聲逐漸近了。那歹徒也聽見了,著了急,立馬就想甩掉另一英雄黑影走人,後來……

  後來的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由於寒冷,由於恐懼,我在努力爬上泥坑後就暈菜了。

  醒來時在醫院裡,旁邊一小帥哥民警正等著給我做筆錄,告訴我那歹徒跑了,希望我能幫忙畫相貌圖幫助緝拿。

  喝了碗粥我忽然記起昨晚的英雄黑影,便詢問其下落,結果小帥哥一臉茫然地說沒見過這人,說我應該是記憶出現失誤。

  那你們怎麼知道我有危險的?我問。

  是有人報警,怎麼,不是你報的?小帥哥仍舊一臉茫然,我都覺得應該叫他茫然哥了。

  究竟是誰幫了我,也查不出來,我只能感謝這個世界好心人多多了。

  64

  64、64...

  雖說沒逮著人,可茫然哥他們把我的行李給追了回來,第一時間,我查看的不是錢包,而是內層口袋中那張寫有父親地址的紙。

  原來心中還是在意的。

  火車站晚上特別危險,以前就發生過單身女子被殺事件,我說你們這些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膽子就這麼大呢?茫然哥仗著穿一身警服,開始教訓我。

  我只能將路上塌方晚到的事情道出,爭取黨的寬大處理。

  你來這到底是做什麼?茫然哥好奇。

  就是生活太無聊,所以到處逛逛唄。我說。

  茫然哥搖搖頭,顯然是不信我的話。一個女人出走,肯定是因為愛情不順利了。茫然哥做出一副歷盡滄桑的模樣。

  我也沒話反駁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要是感情順利,估計我現在已是在家忙著養育兒女了。

  等事情處理完畢,我也沒來得及欣賞此處風景,立馬就搭乘了去往另一處地方的火車。不同的是,這次的目的地是明確的--我要去尋找父親。

  這次的事件讓我明白,隨時隨地我都可能會小命嗚呼,我不想自己的生命到最後一刻還留有遺憾。

  父親所在的地方是個江南小鎮,風景淡雅,因為交通不便,並沒有受到多少商業氣息的侵蝕。其實小鎮並不大,但我還是找了個旅館住下,洗漱,吃飯,拍照,並沒有急著去尋找,即使知道父親可能就在附近。

  並非是不在意,不過是在刻意拖延。我有太多的害怕,害怕他可能有了新的家庭不便與我相認,害怕他是一個風流慣的人根本不記得以前還有個女兒,害怕……他或許已經不在人世。

  就這麼一直熬到第二天下午,我才起身去尋找。

  小鎮中有一條小河淌過,父親就在河對岸,越過石橋,穿過青磚烏瓦的房子,我找到了那個地址。是個賣水墨畫的小鋪,牆上掛滿水墨字畫,中間有一書桌,上面擺滿文房四寶,雖樸質,卻是實打實的文雅。

  看了許久,我轉身,才發現有一中年男子正從內室走出,盯了我好一會。

  外婆給的紙條上只有地址,並無姓名,所以我無法提問,但看見他的那一瞬,我就知道,就是這個人了。

  神秘的血緣無聲地告訴了我這點。

  這個人,就是我從未謀面的父親。

  男人的年紀很難猜測,他比我想像中年輕許多,三十四十都有可能。他年輕時必定是個很漂亮的男人,步入中年後漂亮中添上了一股成熟,很迷人。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看我良久,竟張口問道,你是小綺?

  你,知道我?我心裡一動。

  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樣。他的眼睛逐漸被柔情軟化。

  你媽媽還好嗎?他問。

  嗯。我點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都這麼晚了,今晚就在我這吃吧。他說著便進了內室的廚房,開始做起了飯菜。

  不多會,菜便做好,小蔥拌豆腐,清蒸鱸魚,金針菇炒雞蛋,時令素炒,清淡可口。

  在吃飯間,他便將自己的一切告知了我。

  他叫游秋聲,確實是我的父親,而我的祖父祖母都是畫院老師,他自小耳濡目染,也學習了畫畫。

  你媽媽真的一點也沒說過有關我的事情?父親這麼問。

  我搖頭。

  她不提,或許是想要忘記跟我的這一段吧。他猜測。

  你們之間,究竟是如何開始的?這是我一生都想要弄明白的問題。

  一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千金,被同學拉著去看了一場畫展,認識了一個意氣風發小有才氣的畫院學生,故事就這麼開始了。父親的眼中氤氳起了幻色。那時,她十九,站在桃花樹下,背著手,眼神倨傲又脆弱,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是註定那樣,我們相愛了,也像註定的那樣,我們的愛情不被家庭允許。在年輕人的世界裡,什麼也比不上愛情,我和你媽媽私奔了,我在一所中學裡當了美術老師,而你也在那期間孕育了。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父親喝著自家釀的酒,慢慢地回憶著。

  後來呢?我問。後來發生了什麼?

  你媽媽從小是在富裕的環境裡長大的,忽然之間變得一貧如洗,自然很不習慣。或許是應了那句老話,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開始爭吵。說起來很慚愧,作為一個男人,我提供不了妻兒舒適的生活,實在是沒用。某一天我們又因為瑣事大吵一架,隔天她便留下張紙條,說自己再也受不了這樣的貧苦生活,決定回家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並且……要打掉你。她希望我不要去打擾她,說這樣做才是真正地愛她。雖然我很痛苦,但不得不承認這樣做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我一直以為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沒想到,最後你媽媽還是沒放棄你。

  綺這個名字,是你們當時約定好給我起的嗎?

  是的,綺羅日減帶,桃李無顏色。思君君未歸,歸來豈相識?這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詩句。

  聞言,我沉默了。

  自從你媽媽走後,我就開始消沉,辭去了教師的工作,週遊世界,遇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當然也有過幾段感情,可因為心裡還是放不下她,最後無疾而終。去年我回到這裡,看此處風景甚好,便決定留下。怎麼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自己失而復得的女兒。

  這個夜晚,父親將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我,並且還講了許多他行走在外國時的趣聞。他是個天生的談話者,身上有種很強的魅力,能讓人安心傾聽,令人愉悅。

  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半夜,我決定回旅館,約定第二天再來看他。

  從小鋪走出來,深感夜涼如水,整個小鎮都陷入了寧靜的沉睡中,小河波光粼粼,映著冰熒的月色,美不勝收。

  我在寒涼的石板路上走著,在橋上時停下,沒回頭,只是輕聲地對身後那個一直跟著自己的人道,你打算跟多久呢?

  那取決於你要走多久。熟悉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65

  65、65...

  你最近又無聊了是吧?我轉過頭去,正好對上月光下那雙眸子,純潔的月光,邪惡的眼眸,矛盾地融合著。

  來人,正是和一。

  你怎麼把自己定性為無聊時的娛樂品?和一問。

  這是你定義的,我是無奈接受。我反駁。

  這麼冷的天,還站著聊天,等會凍死了,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我倆殉情呢,多傷面子。和一提議我們回旅館談,我同意了。

  喲,原來你們兩位認識啊?披著軍大衣來幫忙開門的旅館老闆看見我與和一一同回來,表情嗨皮得很,活脫脫像看見tvb的jian情戲碼了。

  這才知道,原來和一跟蹤我,也住進這旅館裡了,就住我樓上。

  進房間後我直接就踹他一腳,狠狠地罵道,我說昨晚是誰在樓上悉悉索索走來走去弄得我大半夜沒睡好,你心腸怎麼這麼歹毒啊?

  和一躲開,往床上一躺,不起來了。

  跟蹤我多久了,我倒了杯開水,暖暖手。

  哎我說大綺你到底尋找到什麼人生真諦了?和一岔開話題。

  你管呢。我不理他,抱著熱熱的茶杯窩在椅子上。

  有什麼想問我的沒?和一賣關子。

  有,您老人家的前內腺炎好了沒?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偏就不給他機會。

  你就真不想知道,范韻和唐宋怎麼樣了?和一用桃花眼瞄我。

  我不說話,只喝茶,憋不死他。

  范韻本來說是要和楊楊訂婚,但發生那件事後,楊楊移居加拿大,她也回英國去了。和一給我講述了那兩個人的下落。

  聽完,我保持沉默。

  你是不是覺得他倆的下場還不夠慘?和一猜測。

  他們下場再慘,秦麗也不會活過來,所以又有什麼分別?水緩慢流下腹中,暖暖的。

  那唐宋呢?他的情況你也不想知道。和一問。

  我如果說不想,那你還會不會說呢?我反問。

  不會。他篤定。

  OK,我並不想知道有關他的事情,誰再說誰木有小雞雞。我發狠。

  你記住,是你不想聽的,跟我無關。和一的微笑中帶著點神秘,估計是剛吹冷風久了,腦子有點抽筋。

  你什麼時候走?我問。

  這麼想我走?他問。

  是啊。我實話實說。

  和一沉默好一會,終於道,大綺,你真是歹毒。

  看這話說得,我真是好心沒好報,我要是真歹毒我乾脆就又不給名分又曖昧地拴著他了,至於做惡人幫他斬斷情絲揮別過往努力迎接新戀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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