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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氣逐漸散去,陸瑤嘆了口氣:“那不同,論姿色我還怕她們?他當年是什麼樣的性子誰不清楚,如今這丫頭都在人間轉了十世,他還念念不忘,可見戀的不是她的姿色。”她柔聲:“阿玖,你我終是姐弟,縱有委屈,我又怎會害你,上次若不是我及時求他來,你早已死在崑崙天君的斬神刀下了。”

  陸玖咳嗽兩聲,這才露出幾分病態,冷笑:“這次你卻險些毀了我千年修行。”

  陸瑤道:“我也沒料到那丫頭這麼厲害。”

  陸玖道;“你可知道她為何這般恨我?”

  陸瑤道:“因為她師兄。”

  陸玖道:“帝君不是已賜過金蓮露了麼,只要她修仙,將來自有相見之日,但她為何不肯?”

  陸瑤臉色不太好。

  陸玖笑道:“再聰明還是個女人,你當是她記恨姐夫的緣故?”

  陸瑤愣了下,似想到什麼,恍然:“這件事她並不知道,你姐夫沒告訴她?”

  陸玖道:“所以你不妨試探一下,若果真是這緣故,她知道了說不定就肯修仙,姐夫只有感激你的,千年後她與她師兄團聚,就不會再恨我,姐夫也死了心,你也放了心,豈不大家都好。”

  這或許是個好辦法,但誰能保證她知道後不會消除對他的恨意,不會再出意外?人間十世他都沒死心,成仙跟了別人又怎樣,只要她在,他的心就永遠不會回來。

  陸瑤轉動茶杯,淺笑:“如今她突然消失了,我正在尋找。”

  .

  三月初,城裡鄭公家出了喜事,擺酒宴請親友,鄭公在甘州城也算有頭臉的人物,因此一大清早鄭府就車馬盈門,賓客不絕,素日交好的官員和大戶都在邀請之列,紛紛攜女眷登門道賀,鞭炮聲響成一片,熱鬧非常。

  一輛華麗的馬車徐徐行來,車後跟著七八個騎馬的衣著不凡的家僕。

  馬車在鄭府大門外停下,車簾掀起,出來一名年輕公子,華美的衣袍,高大俊逸的身形,矯健瀟灑的行動,引得眾女賓側目,聽到他的名字之後都搖頭笑,幾名未出閣的姑娘們羞得掩面轉身,卻又偷偷拿眼睛瞟他,在某種程度上,段斐這個名字雖象徵著年輕有為,但同時也是風流浪蕩的代名詞。

  有段斐的地方自然不會少了美人兒,而且每次各不相同,眾人都在好奇這次會是一位什麼樣的美人兒。

  果然,段斐站定後,便回身從車內扶下一名紅衣女子。紅艷的衫子,最上好的布料,最精細的做工,最時興的樣式,略嫌單薄的身材因此顯出幾分婀娜,分明是淡淡的笑,看上去也變得明朗熱情了。

  在場男人們私下已開始品評,多數都露出讚賞之色,相反,女人們只是嗤笑。

  此人向來好說話,但要在甘州立足,絕不能得罪,鄭公親自迎上來。禮單與賀禮已先派人送到,段斐拱手道賀,說了幾句吉利話,鄭公大笑,拉著他一道進了門。

  鄭府雖不及段府富麗,規矩卻比段府立得嚴多了,盡顯大戶人家的氣派,段斐剛進去,立即便有專門招呼女眷的婦人上來將紅凝請進後園,與眾夫人小姐們坐在一處品茶賞花,閒談說笑。

  見她來了,眾人礙著段斐的面都客氣地問候,稱呼“姑娘”,公認的風流公子,人人都知道他不會娶妻,且並未承認收她作小妾,只有這稱呼最合適。紅凝也不計較,大方應下,讓小丫鬟自去玩耍,自己則靜靜坐著喝茶,段斐今日帶她赴宴,並不曾多囑咐什麼,這些夫人小姐們的談話內容也實在引不起興趣,因此她坐了會兒便藉口賞花起身離開。

  剛走出不遠,身後便傳來議論聲,以及異樣的不屑的目光。陪在風流公子身旁的女人會有什麼好身份,這些夫人小姐表面待她客氣,內心還是鄙薄的,紅凝明白緣故,不以為然,只當聽不見,自顧自閒逛,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

  這一個月來,段斐待她確實不錯,她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她沒想到的他也會想到,什麼都依著她,並無半分強迫的意思。

  風流公子都是這樣的手段麼,變著法兒俘獲女人的心,真情假意誰知道,紅凝低頭笑,隱約覺得不安,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正在走神,身後有人喚她:“姑娘怎的不過去坐,也熱鬧些。”

  紅凝回頭,只見二女並肩走來,其中一位年輕貴婦打扮,另一位正是當日在街上與自己爭著買劍的蘇知府的女兒蘇小姐,不知是不是湊巧,她今日也穿了件紅衫子,珠翠光閃,加上本就是有名的美女,盛妝打扮更覺驚艷。

  同樣身穿紅衣,肌膚如雪發如雲,然而遠處男人們看過來,頭一次沒有將目光停留在蘇小姐身上。

  這身紅衣似乎天生就適合她,奪目的光彩掩蓋了她所有的不足。

  紅凝自然沒留意,蘇小姐卻有些不忿,自覺與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撞了顏色,還給比下去,因此她特地拉了那位貴婦過來打招呼,面上笑道:“那日不知你身份,你可不要見怪。”

  對方有意無意加重“身份”二字, 紅凝怎會不明白,淡淡道:“蘇小姐客氣。”

  蘇小姐笑推身旁婦人,介紹:“這是文家夫人。”

  “我見姑娘的衣裳樣式時新得很,這釵也沒見過,所以來見識見識,”那文夫人也不作禮,上下打量紅凝兩眼,“段公子最是憐香惜玉,姑娘若盡心伏侍,將來好處必定更多。”

  紅凝生性不愛打扮,今日因為跟段斐赴喜宴,不好太素淨,便少少戴了兩三件首飾,可就這兩三件,已將對方滿身珠寶給比下去了,女人們難免妒忌,所以她這“伏侍”就有了另一層意思,分明是諷刺她以色事人,蘇小姐未出閣,將臉轉向了一邊,只作聽不見。

  紅凝微微一笑:“是麼,我先前倒不明白,多謝夫人教導。”

  文夫人頓時漲紅了臉,不好發作,冷笑:“不知姑娘出身哪家樓里?”

  紅凝道:“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夫人有興趣,紅凝願意引路。”

  見文夫人沒占到便宜,反被激怒,蘇小姐忙圓場:“姑娘現下自是住段公子家裡了,二姐總問這些做什麼。”說完,她轉臉看旁邊的桃花,岔開話題:“論起桃花,還是涼州最有名了,可惜三王叛亂過去這麼久,我前日隨爹路過那裡,方圓數十里都不見人,桃花也不開了,怪蕭條可憐的。”

  文夫人道:“當時害得我們生意也不敢做。”

  蘇小姐笑:“所幸我們甘州離得遠,爹也沒受連累。”

  她二人兀自閒話,紅凝在旁邊聽得呆了呆,總覺得不安,但最近經常有類似的感受,也沒去深究,轉身欲離開,卻見一名丫鬟端了個盤子路過,上面放著三盞熱茶:“夫人小姐們要喝茶麼?”

  文夫人笑看紅凝:“說了這麼久,口也幹了,有勞姑娘替我拿一杯過來。”

  分明帶了丫鬟,卻故意使喚別人,紅凝怎會不知道她是藉此顯示身份,不過這時拒絕倒顯得自己小氣,在這些小事上計較,於是隨手取了杯遞過去。

  文夫人正要接,忽然驚道:“我的玉佩怎的不見了?”

  蘇小姐會意,馬上吩咐丫鬟們俯身尋找。

  紅凝端著茶皺眉,那茶是新斟上的,隔著杯子越發燙手,端茶的丫鬟轉眼就已離開,這麼失禮,分明是這兩人有意串通了看笑話,再瞧附近並無擱置之處,換作別人必定丟了茶杯或被燙傷,未免狼狽,不過這對紅凝來說只是小事,她沒耐心再看二女演戲,正要作法脫身,可目光無意中一掃,立即打消了這念頭。

  “段公子。”

  “段公子來了。”

  聽到聲音,文夫人與蘇小姐忙直起身作禮,蘇小姐笑問:“段公子怎的不在那邊,倒跑過來了?”

  “過來看看我的美人兒,”段斐隨口應著,走到紅凝面前,“聽說美人兒把丫頭都打發出去了,跟前沒人伺候,恐有不便。”

  見他並不看自己,蘇小姐漲紅臉,笑得有些勉強了。

  文夫人揶揄:“段公子待姑娘向來是好的。”

  段斐面不改色,順手就去接紅凝手上的茶杯:“她們怎的如此失禮,喝過茶就該來收了,哪有要客人自己拿著的道理……”

  茶杯落地聲。

  “誰送的茶,全沒規矩!”段斐退開半步避開四濺的茶水,面有慍色,“這些丫頭粗手粗腳,你就該罵她們,燙著沒有?”

  看他故意做出這麼關切的模樣,紅凝暗笑,既是對方過分,她也不打算裝什麼氣度,搖頭:“丫頭們沒什麼,是文夫人要喝茶,叫我順手替她拿著。”

  段斐冷了臉,轉而看文夫人。

  文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竟不知該說什麼。

  帶了丫鬟卻要別人遞茶伏侍,段斐豈會看不出來,淡淡道:“我的人只配給夫人使喚遞茶麼。”

  蘇小姐見不對,忙堆出一臉歉意,上前解釋:“方才二姐見姑娘離得近,並不知這茶燙手,姑娘可曾傷著?”

  事情鬧大沒必要,紅凝轉身:“走吧。”

  段斐略消了氣,拉起她的手:“想是我段斐無能,叫這些名門望族看不起,所以帶累了你,方才那邊還在誇你,如今就被燙著了,若再留下來出點事,我豈不是更心疼,早些回去也罷。”

  這次紅凝也聽得頭皮發麻了,忙低了頭跟著他往大門走。

  宴席未開客人就執意要走,人人都很疑惑,後來隱約聽說與紅凝有關這才瞭然,畢竟他為姑娘們做什麼都不奇怪,鄭公再三挽留不住,只得親自送出門來。

  二人作別上車,馬車很快馳出城。

  紅凝坐在車廂里看了他半日,忍不住道:“何必為點小事掃了大家興致,你雖有本事,但過於托大容易招來麻煩。”

  “美人兒受了委屈,怎會是小事?”段斐掀起車窗簾子讓隊伍停下,叫過韓管家,“最近文家與唐家合夥做了筆生意。”

  韓管家記起來,忙陪笑道:“正是,我都險些忘了,公子倒記得清楚。”

  段斐道:“把我的帖子拿一張給唐家送去,叫他們撤了。”

  韓管家也不多問,答應。

  紅凝覺得有點小題大作,但轉念想,他這麼做固然有替自己出氣的意思,不過更多應該是維護他的體面,畢竟自己名義上是他的人,受了欺負他當然沒臉,何況他是出了名的好說話,偶爾也需要借幾件事顯示地位,因此便沒說什麼,轉過臉。

  馬車重新向前移動,段斐放下帘子,拉過她的手仔細看:“可曾燙傷?不如請個大夫回去看看。”

  紅凝笑道:“就算燙著也不過幾天就好了,你當我是那些夫人小姐呢,那麼嬌貴。”

  段斐摟著她,沒有笑,只帶了點慣用的調侃語氣:“別的夫人小姐嬌貴,我的美人兒自然也該嬌貴,幾天就好,也不能總叫人燙著你。”

  紅凝愣了下,不語。

  段斐瞧瞧她:“是不是有些喜歡我了?”

  紅凝好氣又好笑,未及答話,馬車忽然停住,緊接著外面響起一陣喧譁聲,然後是韓管家驚怒的聲音:“你們……”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又被刀劍交擊聲淹沒。

  段斐意外:“怎的停了?”

  “好象出事了。”紅凝推開他,揭起車簾看。

  果然,外面無數蒙著臉的黑衣人圍著馬車,腰間俱束著白色腰帶,正在與隨從們打鬥。段斐今日本是赴宴,並沒帶多少人,幾名隨從雖身手都不錯,但對方人數上占了優勢,且都是亡命之徒,一時便落了下風,很快就有兩名隨從受傷。

  韓管家見勢不妙,急急退至車前請示:“公子,如何是好?”

  紅凝問:“打劫的?”

  段斐倒很鎮定:“這一帶山勢險峻,糙盛林密,自然有山賊糙寇之流,官府數次派人也未能剿盡,我去看看。”

  如今正值太平盛世,想自己獨自行走一年多,也從未遇上過這種事,紅凝只覺驚異,看樣子這些人的確是有組織的山賊,但他們難道沒派人打探過?這次段斐外出赴宴,若真要劫財,就該在出門時劫賀禮才對,現在賀禮已送出去了,回來路上能劫到個什麼,來不成是要挾持他作人質好敲詐一筆?

  段斐不慌不忙下車,走上前,提高聲音:“各位先住手,聽段某說上兩句如何?”

  眾山賊並不答話,只管動手攻上來。

  韓管家驚慌,拉他:“公子別說了,他們分明就是群亡命之徒,這……”話還沒說完,一名山賊砍倒旁邊一名隨從,紅著眼揚刀朝段斐劈來,幸虧段斐反應不慢,當即側身避開,後退幾步,饒是如此,情況仍驚險萬分。

  目標近在眼前,那山賊目中閃過狂喜之色,不依不饒揮刀砍去。

  退無可退,段斐索性不再躲避了。

  驚呼聲起,很快又沉寂。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眩目的紅影有如鬼魅般飛來,將他拉開好幾步才站穩,同時青光閃過,半空中揚起一片血霧。

  沉重的身軀倒下,致命的傷在頸上。

  救人,殺人,只在眨眼間。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半路偷襲得手,未必算很高明的身手,但對方若是個美麗嬌弱的姑娘,難免就惹人意外了,在己方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這麼快就折了個兄弟,眾山賊都不約而同住了手,打量她。

  看看胸前橫著的長劍,段斐面不改色,居然還笑得風流倜儻:“寶劍沒送錯,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早就看出他沒有武功,情勢危急,不先來點狠的震住他們,那些亡命之徒絕不會住手,紅凝咬牙推他:“你先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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