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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簾婉玉作色:“越夕落,你當真敢動我?”

  遲遲未得手,雁初也暗暗著急,道:“殺了你,我會向西聆君請罪。”

  刀風凌厲,絞碎半邊木輪,扶簾婉玉跌落輪椅,翻滾著避開殺招,連聲音也變了:“你可知道你身中冰解術是誰下的手!”

  雁初恍若未聞,刀光無情,化作最終的殺招,巨大的圓形光環當頭罩下。

  扶簾婉玉無處可退,驚呼。

  忽然,一道力量硬生生地插入戰局。

  兩下碰撞,對方的強大立時顯現,越家刀最強招式竟如兒戲,所有變化都在那無形的力量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雁初受此衝擊,整個人倒退三丈,滾落在地。

  來人一襲藍袍,站在扶簾婉玉身旁,黑眸冷冷。

  向他求取陣圖,目的是為了殺永恆之間的公主,他會發怒實屬情理之中的事,雁初沒覺得奇怪,有的只是失敗的懊惱,與即將受到何種處置的擔憂。

  她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果然看到扶簾婉玉眼底深藏的笑意。

  扶簾婉玉拉著那淺藍色廣袖,低聲道:“你總算來了。”

  西聆君沒有表示,吩咐趕來的使女:“送公主回去。”

  待到扶簾公主等人離開,雁初這才開口道:“取牧風國將軍府印信,此事的主使是扶簾公主,貴門法規對她有用否?”

  西聆君道:“在永恆之間,你能做的事是飼花。”

  言下之意很清楚,雁初果斷地收了刀,拜伏於地:“今日冒犯公主,求西聆君寬恕。”

  這個人看似溫和,實際手段狠辣,對觸犯自己的人絕不留情,當年塞城弈戰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如今他名為退隱,但觀其行事,委實不像是清心淡然的隱者,雁初並不想激怒他,以至復仇時發生什麼意外,因此她故意沒有處理傷口,任憑肩頭鮮血長流,細聲懇求,甚是可憐。

  西聆君緩和了神色,道:“起來吧。”

  雁初鬆了口氣,剛起身手便被他握住,柔和而強大的力量注入身體,水流般無形,不可抵抗,只消片刻工夫,肩頭傷口便已止血,癒合了。

  “又在盤算如何殺她?”西聆君拉著她往回走,“你應該先做更重要的事。”

  “我明白,”雁初道,“只是我與她究竟有何恩怨,難道不是因為嫉妒?”

  西聆君道:“何解?”

  雁初遲疑道:“定有不少女子想要走近西聆君吧。”

  “惟獨你得到了我?”

  “雁初不敢妄想。”

  西聆君道:“她想殺你,我也想殺你。”

  語氣難辨真假,雁初驚得手一抖,勉強笑:“西聆君真要殺我,當初又怎會救我?”

  西聆君道:“害怕了?”

  她恨他無情,卻也能親自買來胭脂丹,無情地打掉親生孩兒,方才情景恍如往事重現,引得他動了殺意,有那一瞬間他幾乎是作了決定的。然而,之前能容忍她,如今也照樣下不了手,看著她受傷認錯,怒氣已不由自主地消了幾分,記憶里囂張任性的女人忘記了他,居然還會畏懼他了。

  雁初道:“我不記得什麼了,請西聆君容我先報了家仇,之後任憑處置。”

  “任憑處置,”西聆君重複了遍,放開她,“這我可以答應你。”

  勝利者

  得到他親口允諾,雁初總算放了心,兩人再沒有多說一句話,西聆君令使者送她回定王府。走進外大門,雁初就察覺氣氛比平日不同,分外沉悶悽慘,侍者們小心翼翼地進出,連應答聲音都比平日低。

  難道是……雁初心情好起來,嘴角忍不住微微彎起,這麼快啊……

  廳上,琉羽果然伏在蕭齊懷裡,哭得兩眼通紅。

  “我不信!會不會弄錯了,蕭齊?”

  “羽兒,你先冷靜……”

  “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是大哥,我不信!不信!”

  ……

  雁初特意路過門外,不解地朝裡面張望。

  “是她!”琉羽見到她便分外激動,瘋了般撲過來,“我知道了,這都是你設的計,是你害死我大哥!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雁初皺眉避開,毫不掩飾目中厭惡之色。

  蕭齊立即拉住琉羽:“羽兒,你胡說什麼!”

  琉羽搖頭哭道:“要不是她透露出使冰國的消息,我怎會讓大哥去?她故意讓我聽見的,一定是她!”

  蕭齊看了雁初一眼,道:“你不是說是蕭炎嗎?”

  “不是,是她說的,”琉羽衝口而出,“她故意那麼說,就是想要丫鬟來告訴我!”

  雁初暗笑。

  真是被氣昏頭了呢,連在楓園安排眼線的事也不隱瞞了,弄權後院,蕭齊,好好看看你這個“溫柔善良”的心上人吧。

  果然,蕭齊臉色不好了,欲言又止。

  此時此刻,琉羽哪裡還顧得失言不失言,狠狠瞪著雁初道:“我大哥只是副手,他們不沖使者去,為何獨獨針對我大哥,是你!是你派的人!”

  蕭齊吩咐丫鬟將她強送回後園,然後才轉向雁初,微露愧色:“我不知她在楓園安排了人。”

  安排人的又不只她,雁初沒有揭穿:“出什麼事了?”

  蕭齊道:“前往冰國的使隊途中遇刺,秦川將軍為保護使者,遇害了。”

  雁初“哦”了聲,面不改色地道:“定王多勸慰她吧,我先回楓園了。”

  “果真是你?”

  “我一定要跟著難過,你才不會懷疑?”

  “我沒有那意思。”

  雁初看著他半晌,莞爾:“氣話而已,我只是……想起了我大哥。”

  蕭齊愣了下,費力移開視線:“我……”終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雁初慢步走了。

  遠遠的,蕭炎半坐在曲橋欄杆上,一條腿伸在地下,腳底踩了個人。

  “姑娘,姑娘救我!”紅葉本是面如土色,見到雁初頓時重現光彩。

  雁初無動於衷,走過去。

  紅葉抓住她的裙擺:“王妃,我是晚楓啊,王妃救我!”

  雁初冷眼看她:“晚楓?”

  紅葉面露羞慚之色,含淚道:“是王上之命,他說姑娘可能是失憶的王妃,讓我來試探,我家中尚有父母兄弟,不敢不從,他又親口保證不會傷害你,我才答應的,我從沒想害你啊!”

  雁初俯身問:“那我是王妃嗎?”

  紅葉沉默。

  “罷了,眼下不是鬧事的時候,殺了她不好跟蕭齊解釋。”雁初朝蕭炎示意。

  紅葉站起身,低聲道:“多謝……姑娘,只是王上那邊怎麼辦才好?”

  “該說的就說,你是個丫鬟,豈能打聽到所有的事,”雁初道,“沒有下次機會,你好自為之吧。”

  “晚楓明白。”紅葉作禮退走。

  等到她離去,蕭炎道:“聽到好消息,心情怎樣?”

  雁初倚在欄杆上,半晌輕聲道:“蕭炎,我們是一類人呢,都壞透了。”

  “我現在迫切地想知道一個答案,”蕭炎湊近她,邪惡的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還信任西聆鳳歧嗎?我可愛的師父。”

  雁初不答。

  正是那輕易的信任,令她失去該有的警惕,對永恆之間毫無防備,以至於被引到景山,害了秋影。作為旁觀者,這個惡魔總能看得那麼清楚。

  蕭炎道:“紫芝可是長在風火澤,危險的地方。”

  雁初道:“用它真能治血僵症?你沒記錯?”

  “想要相信,卻又懷疑,師父你在自尋煩惱,”蕭炎眨眼,“除了我和西聆鳳歧,世上還有誰知道紫芝的下落?”

  他越認真,就越難看出真假,雁初雖沒那麼防備他,但要說完全信他那也是扯蛋,她警惕地盯著他的眼睛:“依你推算,那株紫芝的成熟時間是……”

  “下個月,”蕭炎道,“你要如何脫身?”

  “我自有辦法,”雁初沉吟道,“風火澤是焰脈泄處,終年惡火燃燒,我只是尋常焰國體質,恐怕難以深入。”

  蕭炎道:“身負邪火靈的我最適合去,你的目的太明顯,師父。”

  雁初道:“我只求你這次。”

  蕭炎不解:“又沒人患血僵症,你要它做什麼?”

  “總之我必須拿到它,你若不願意……”雁初沉默片刻,苦笑,“罷了,就算你不肯幫忙,我也不會怪你。”

  蕭炎道:“真的嗎?”

  雁初“嗯”了聲,倚到他懷裡。

  蕭炎低頭看心口處那隻手:“引寒針,還是這麼拙劣的手段。”

  雁初挑眉,將針推近兩分:“你仍然受制了。”

  蕭炎道:“可是你忘了,生與死對我來說都無太大的區別,你的威脅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雁初放開他:“你真的不肯幫我?”

  “當自由就在面前的時候,我不會去冒險,被人控制的感覺令我厭惡,”蕭炎嘆了口氣,道,“你也厭惡這裡,不如跟著我走吧。”

  雁初微笑了:“去哪裡?”

  蕭炎道:“你已經活不了多久,何必執著?不如陪我幾年,我利用這片刻的自由帶你走遍五靈界,送你此世快活,然後我們各自轉世,豈不好?”

  雁初道:“你知道這不可能。”

  話音剛落,就有丫鬟遠遠地喚她:“姑娘,永恆之間有使者到了。”

  來的人是嵐使者,白袍清閒,正獨自坐在廳上用茶,他見了兩人就連忙站起身作禮。雁初才與西聆君別過,對於他的到來也很意外,重新請他坐,蕭炎倒是乖乖地站到雁初身旁。

  “勞動使者了,”雁初先客氣幾句,接著便問道,“不知西聆君有何吩咐?”

  嵐使者沒有回答,而是看著蕭炎。

  蕭炎不識趣地問:“你看我做什麼?”

  嵐使者頗為尷尬,無奈之下只得朝他作禮:“弈主吩咐,要在下單獨與雁初姑娘說幾句話,還請元君暫且迴避。”

  蕭炎想了想,又問:“我不迴避,你能強迫我嗎?”

  嵐使者愣了下道:“在下豈敢強迫元君。”

  “既然不敢,那還是讓我聽吧。”

  ……

  雁初忍笑道:“蕭炎你先出去下。”

  蕭炎索性倚在她的椅子扶手上,道:“你應該相信我。”

  嵐使者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含笑道:“也罷,弈主命我給姑娘送糙華丹來。”

  潔白玉瓶,啟塞已有芳香撲鼻,糙華丹,取千糙精華而煉就,傳說中的續命靈藥,垂死之人得一粒便能續命十年,此丹極為稀罕,估計只永恆之間才有了。

  蕭炎眨眼,彎腰在她耳畔道:“此非禮物,而是企圖啊。”

  雁初沒有接藥:“西聆君好意,雁初心領,然無功不受祿,有勞嵐使者帶回去,代我說聲多謝吧。”她倒不是氣憤他包庇扶簾婉玉,他可以當著焰皇袒護她,自然也可以袒護別人,她要為秋影報仇,而扶簾婉玉是永恆之間的人,彼此都沒有理由讓步,她僅僅是不想再多欠他而已,畢竟欠了情都是要還的。

  嵐使者看看狀似親密的兩人,委婉地提醒:“姑娘還是收下吧,或許用得著……”

  “送使者。”雁初朝蕭炎吩咐了句,出門走了。

  蕭炎興致極好:“她不要,那給我?”

  嵐使者不敢與他多糾纏,推脫:“糙華丹乃是弈主用了無數靈糙費許多功夫親手提煉而成,我實難作主,元君果真想要,待我回去問過弈主……”

  “狡猾啊,”蕭炎湊近他,“我要,你能阻止嗎?”

  “你……”

  “我逗你呢。”

  下人送嵐使者離開,雁初站在廊上等蕭炎,面色不太好:“你想做什麼?”

  蕭炎道:“他給了我一盆不能結果的花,太狡詐了。”

  “是你自己願意的,他又沒有強迫你,”雁初沉默片刻,垂眸道,“你不該激怒他,你明知道我是他的人,還故意……”

  “你是你自己,師父,”蕭炎道,“還是不肯跟我走?”

  雁初搖頭:“沒報仇我是絕不可能走的,就算我肯,他也不會放過我們,你不怕他報復?”

  蕭炎笑道:“我很有興趣看看他發怒的模樣。”

  雁初道:“你這是自求毀滅。”

  “毀滅嗎,”蕭炎道,“你忘記了,對我來說沒有生死,更沒有毀滅,如果有,那真是件值得慶賀之事。”

  雁初低罵了句“不可理喻”,獨自進園去了。

  花已謝,糙盡凋,蕭蕭風聲里滿是秋意,西聆君安坐席上與地師對弈,十步開外立有兩名使者,偶爾會上來換熱茶。

  嵐使者本是匆匆至弈崖復命,見此情景不便打擾,悄然退至一旁。

  知道他有事要回稟,地師識趣地起身告辭:“擾了弈主兩日,老朽也該回五色地鄉了。”

  西聆君沒有挽留,吩咐那兩名使者:“送地師。”

  待地師離去,嵐使者見四周無人,這才上前將事情經過照實說了遍,又轉述了雁初的原話,見他沒有表示,便取出那枚玉瓶放到棋盤上。

  西聆君看著棋盤,忽然問:“焰邪元君也在?”

  嵐使者遲疑了下,答道:“是。”

  西聆君抬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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