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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夜心看著他。

  黑衣人垂首道:“恕屬下直言,放她回去,後患無窮,少主不該為一個丫頭耽誤大計。”

  葉夜心道:“你擔心得對,但要說那丫頭註定是他的福星,我卻不太相信。”

  黑衣人道:“少主師從天心幫,怎能不信天意?”

  葉夜心道:“做逆天之事的人還少麼?”

  黑衣人嗟嘆著退下。

  清風裡放旗招展,上書一大“呂”字.氣勢十足,兵士列陣以待。

  幾個月下來,白曉碧也習慣了軍中生活,身上已是男兒裝束,對外只稱是呂乾的遠房堂兄弟,跟著來歷練見識的,她也自覺地迴避不多說話,眾人當她年紀,也不懷疑,今日跟來觀戰,溫海只派人護著她遠遠站在山頭。

  兩邊戰鼓齊響,當先一名銀袍將連斬對方三將,收刀回身,自腰間拔出寶劍朝天一揮,身後人馬立即cháo水般向前涌去,蒼天之下,原野上密麻麻一片,似涌動征戰的螻蟻。

  馬蹄亂塵,戰袍浴血,對方明顯呈潰敗之勢,這邊卻士氣大漲,呼聲震天,踏著屍體乘勝追擊。

  半個時辰過去,廝殺聲漸弱,只有屍橫滿地。

  白曉碧兩腿發軟。

  “呂副將親自上陣,豈有不勝的!”旁邊的校尉一臉自豪,“當年呂大將軍威名無人不知,若非皇上自斷臂膀,削了他老人家的兵權,那逆賊豈能有今日?!”轉臉忽瞥見白曉碧神色如土,他頓時疑惑,“呂兄弟?”

  白曉碧迅速地鎮定下來,搖頭道:“沒事,大哥說的有理,我們下去吧。”

  他們正待轉身下山,忽然一隊人馬從旁邊抄近路直衝上來。二人觀戰之處原不惹眼,溫海只派了數十兵丁保護,哪知對方會突襲,一時竟無法攔阻。

  校尉大驚,吩咐眾人,“我留在這裡,快送呂兄弟下去!”

  話音剛落,那隊人馬已衝上來,當先是名黑袍將,他冷笑著,二話不說,舉槍刺倒外圍的一個兵丁,直取校尉。

  校尉倒也沉若,一把推開白曉碧,自己就地打了個滾避開,抽出腰刀去砍黑袍將戰馬的馬腿,“送呂兄弟走!”

  轉眼間,這邊十多個兵丁已被刺翻。

  黑袍將策馬上前,大笑,“姓呂的?果然沒白來,帶回去!“

  為避免引起對方注意,溫海特地將她送到這裡觀戰,想不到對方竟盯上了,此刻派小隊人馬衝上來,顯然是要拿活的做人質。白曉碧暗暗後悔,葉夜心雖無心害自己,吳王卻未必,萬萬不能落入他手上。想到這裡,她顧不得其餘人,轉身朝山下飛奔。

  才跑出幾步,就聽得身後馬蹄聲響,一隻手臂伸來將她撈上馬,順勢向山下俯衝。

  白曉碧匍匐在馬背上,死命地掙扎,無奈那人力氣甚大,一時動彈不得。

  她正在著急,忽見一騎迎面衝來。

  高大的黑色駿馬,尋常將士的輕便金甲紅戰袍,穿在他身上竟格外不同,陽光底下,金甲閃閃,英武奪目,恍若神將,人未走近,氣勢已及。

  黑袍將先也被震呆,繼而發現對方只是普通將士裝束,並沒帶一兵一卒,甚至連武器也無,這才放了心,壯著膽子挺槍刺去。

  紅袍將微微一嗤,抬手,輕易地便奪下了槍。

  黑袍將尚未反應過來,槍尖掉轉,人已被挑起在半空,重重摔落於地。

  紅袍將隨手丟了槍,見那幾個散卒逃去,也不去追,只將白曉碧撈過來抱在懷裡,面色如平日那般從容淡定,“原以為你膽子夠大,如今看來,還是差遠了。”

  場景太過慘烈,白曉碧不忍地看著地上黑袍將的屍體,“他……”

  “在沙場上可憐別人,死的便是自己。”溫海扳過她的臉,“若非我及時趕來,你便要被吳王的人拿去,將來他若用你要挾我,禍事就多了。你有這分悲憫之心就好,殺與不殺,我自有道理。”

  白曉碧點頭,半晌道:“他真的拿我要挾你,你會救我麼?”

  溫海不答:“不是師父了?”

  白曉碧重複,“他真的拿我要挾師父……”

  溫海打斷她,“你以為我該怎樣?”

  白曉碧沉默片刻,道:“跟著你的人太多,你不能拿他們冒險。”

  “理當如此,但我又怎會不管你?”溫海難得地笑了一下,“不要胡思亂想,今後再不許你出來觀戰,省得出事。”

  白曉碧低頭看看環著自己的手臂,欲言又止。

  這話不論是真是假,聽著都很溫暖。

  半晌,她回頭朝山上望,見先前那校尉帶著兩三個兵走來,這才鬆了口氣,想起為保護自己無辜而死的那幾個士卒,心裡又一陣難過。

  溫海帶著她行至軍中,下馬後便不再理她,緩步朝前走。

  知道他為了避嫌,白曉碧緊緊跟在後面。

  這邊呂乾已鳴角收兵,大勝而歸,正向一名黑袍主將察報,“……斬敵八百,降六百一,活捉二將,共折了七十九個兄弟,傷三十五,如今他們都已退回城內。”

  那黑袍將軍沉吟片刻,揮手,“就地安營,守住城外要道,不得放走一個。”呂乾領命,過去吩咐將士。

  溫海上前,“呂副將勇武過人,虎父無犬子。呂將軍用兵如神,更勝當年。”

  黑袍將軍大笑行禮,聲音洪亮略顯豪氣,“王爺謬讚,臣不敢當。”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武將軍呂復?白曉碧悄悄打量著,面前將軍四十兒歲的樣子,白面有須,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模樣與呂乾相似,只是多了幾分穩重老成。怪不得先皇曾戲稱他是“玉面將軍”,只可惜他平生跟隨鎮國公南征北戰,入朝之後雖有封賞,卻始終不得重用。鎮國公死後,皇上極力扶植親信,堂堂神武將軍竟被派去南海清剿流寇,直到京城告急,才被急召回來,終是錯過良機,回天無力。想來今日他能重上沙場大展身手,一雪前恥,也是揚眉吐氣的。

  溫海道:“此戰告捷,呂將軍意下如何?”

  呂復搖頭,“恕臣直言:城內糧糙充裕,圍困之法乃是下下之策,久攻不克,勢必影響士氣,若那邊再增派援兵,於我甚是不利;再者,眼下六月將盡,七、八月便入秋,天氣漸寒,實在拖不得。”

  溫海笑道:“呂將軍想必已有妙計,本王就不多問了。”

  呂復忙道:“臣惶恐,唯有竭盡所能,不負王爺厚望。”說完遲疑了一下,又道,“如今王爺乃正義之師,國不可無主,王爺當以大局為重,早日正名,以皇命號令天下,於我三軍更為有利。”

  溫海想也不想便拒絕,“皇兄被亂臣所害,不過數月,本上怎好急這些?”他抬手阻止呂復再說,“此事再議,呂將軍不必多言。”

  眾將嘆息。

  溫海再說了兩句,忽見呂乾走來,先前保護白曉碧的那個校尉跟在他後面,滿臉慚愧之色。

  呂乾先朝溫海行禮,又笑看白曉碧,“楊校尉十分不安。”

  楊校尉抱了頭盔,單膝跪地,滿臉羞慚,“末將無能,險些害了呂兄弟性命,幸得王爺相救。”

  溫海令他起來,安撫了兩句。

  原來他本是坐在軍中看視,見白曉碧遇險,才臨時奪了匹戰馬上去。王爺親自冒險救人,而且是一區區小卒,簡直不可思議,但這人若是神武將軍的侄子,那就可以理解了,足見王爺愛護臣子之心。眾將感慨之餘,再看白曉碧一副文弱的模樣,都忍不住暗中嘆氣。呂將軍四子,個個英勇善戰,最小的才一十四歲,也已立過兩回戰功,呂副將更是十三歲就上了戰場,誰知這侄兒竟如此無用,手無縛雞之力,竟還勞動王爺,簡直丟盡呂家的臉面。

  軍中藏了女人,不能不讓大將軍知道,呂復早知道白曉碧身份,弄清緣故之後,正色道:“我朝存亡,如今盡在王爺一人,王爺以身犯險,實為不妥。”

  溫海瞥了白曉碧一眼,含笑道:“呂將軍言之有理,本王也是一時情急,下不為例。這裡就交給呂將軍,本王先回帳歇息。”說完就走。

  心知給他添了麻煩,白曉碧毅然,待要跟上去,忽然想起自己是呂乾的遠房堂弟? 如今“叔父”與“堂兄”都在,一時竟不好就走,只得停住。

  做臣子的,特別是忠臣,對天子的女人向來無好感,尤其是能讓未來天子以身犯險的女人,呂復重重地哼了聲,也不理她,大步就走。

  呂乾忍了笑吩咐,“王爺親自救你,還不去謝恩,用心學習,多多聆聽教導。”

  白曉碧慌忙應下,快步追上去。

  見她走路搖搖見晃的樣子,眾將再度側臉嘆息。

  白曉碧走進帳內,溫海己經坐在桌前看信了。

  她走過去倒了茶水給他,“師父今天不該以身犯險。”

  溫海拉起她的手,眼睛依舊看著面前的信,“我今日救的,卻不是徒弟。”

  白曉碧當然聽得出話中意思,半晌道:“死的十王爺是假的,十王妃難道也是假的麼?”

  溫海側臉看她。

  白曉碧也看著他。

  溫海丟開信道:“皇兄派她來監視我,她知道的事太多:我原有心救她出來,但她父親是朝中閣老,極其頑固,倘若知曉我們的事,後患無窮。”

  真相被證實,白曉碧艱難地道:“所以你……殺了她,嫁禍吳王,就不會有人說出去了。”

  溫海道:“心軟難成大事。”

  所以正元會也同樣成了犧牲品,白曉碧面色微白,想要抽回手,“你答應收我為徒,就是想利用我轉移他們的視線,讓皇上和吳王他們都注意我、跟著我去找辰時生人,而你卻在暗中策劃大事。”

  溫海面不改色,“你想得太多了。”

  “是麼?”白曉碧垂眸,“傅小姐可有來找過你?”

  溫海目光一閃,“你見過她?”

  白曉碧道:“她逃得性命,前些時候還曾行刺葉公子,險些被拿住,或許有些事她已經……想明白了。”

  溫海皺眉,隱約有些不耐煩,“她行事向來魯莽。”

  白曉碧忍不住道:“她是你表妹,正元會終究是因你而出事。”

  “這些都是男人的事,不是你該管的。”溫海將她拉至懷中,語氣柔和了些,“這麼多忠臣良將追隨我,我不能為一兩個人的事置他們於不顧,過去乃是不得已而為之。我也並沒料到你竟肯隨我赴死,如今我既救你,自然是喜歡你,會保全你。”

  頭一次聽他說“喜歡”,白曉碧別過臉,“我只是尋常人,不配王爺看重。”

  溫海道:“不配王爺,就配郡王麼?”

  白曉碧暗驚,“王爺說什麼呢?”

  溫海淡淡地道:“此人暗藏野心,智計更勝吳王,不可留。”

  白曉碧看著他。

  溫海也看著她。

  “葉公子救過我。”

  “我也救過你。”

  當日他說的沒錯,是她太幼稚,喜歡不切實際地幻想,最終只落得失望,白曉碧默然許久,低聲問:“師父方才說的那些,是真話? “

  溫海揚眉,“師父?”

  白曉碧臉一紅。

  溫海微露滿意之色,放開她,“時候還早,你先去睡會兒,今晚可能不太清靜,呂將軍有安排。”

  白曉碧想起一事,問:“沈家不也追隨你麼,怎的不見沈公子?”

  “我派他辦事去了。”溫海重新取過信看,“你若留著心思,再想別的男人,必不輕饒。”

  第三章人質

  是夜鼓聲大作,那邊驚慌,只當要攻城,派了重兵在城上把守,孰料這邊遲遲無動靜,直到天亮時分鼓聲才歇住。兩日下來,守城的將士已十分疲憊,那守備倒也不笨,知道是虛張聲勢,戒備絲毫不肯放鬆。直到第二日夜,城內忽然火起,大亂,原來呂復派了一隊識水性的人自河道潛人城內,裡應外合,終於還是拿下了城池。

  入城後照常慶功,呂復親白勉勵將士,說了番豪氣的話,無非是奪回京城,早日助王爺剷除逆賊,人人有封賞之類,將士們聽得熱血沸騰。

  溫海與幾個重要將領在裡面喝酒,白曉碧不好進去,獨自坐在階前。

  往來兵丁巡邏,剛打了勝仗,城上已重新設置人手戒備,漸漸地也有百姓敢出來行走了,一切井然有序,看著面前景象,白曉碧越發敬佩呂復。

  能引來這許多能臣良將誓死追隨,這個人本身也不簡單,可他是未來的皇上。白曉碧不知皇宮內院的日子,卻親眼見過朝廷選美的場景。朝廷曾有官員奉旨點美充實宮掖,當時門井縣也在其中,凡未婚女子都要奉詔入宮,結果惹得一片混亂,但凡有女兒的人家,都急急覓婆家,隨便給個簪子什麼的就算完了行聘納采等禮,竟連對方長相年齡也顧不得了,所幸當時白曉碧年幼不滿十三歲,這才逃過。

  可見在眾人眼中,入宮並不是什麼好事,縱使運氣好得了榮華富貴,有了名分,那三宮六院妃殯無數,進去了究竟算是哪一個?色衰愛便弛的故事,白頭宮女的悲嘆,書里戲裡都有,裡頭竟越看越像是個籠子,飛進去,就再也飛不出來。

  頭頂星光璀璨,白曉碧忐忑無奈。無論王爺還是郡王,都不是她想要的,寧可嫁個尋常人家,寧可辛苦操持家事,夫唱婦隨。

  三個將領從門內出來,大約是打了勝仗而高興,說話聲音也很大,不過是些玩笑話:忽然有人道:“想不到今日還做成了件喜事,九王爺英明,將來登基,定然是中興之主,呂將軍之子個個勇武忠良,女兒自然也賢惠,正當人主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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