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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暫且住了,時候卻還早,白小碧興致上來,索性獨自出了鄭府朝後山上走去。

  白天山地里人也多,莊客們都忙碌著。雖是秋季,山間林木依舊茂盛,整座山頭真像一座翡翠寶鼎,雨後的山路沒有想像中那般難走,因為鎮國公故居在這裡,回鄉祭祖時便自行掏銀子修了條石板路,倒給過往的農夫樵子帶來了許多方便。

  石路直通往高處,眼看就到山頂,盡頭應該就是鄭家祖墳所在,白小碧正在沾沾自喜,全然不覺周圍的變化。

  林木越來越茂密,將頭頂天空遮了個嚴實。

  漸漸地,白小碧身處黑暗中,總算發現不對,那是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就仿佛身後多了雙眼睛,心內莫名地開始緊張。

  她緩緩停住腳步,打算回頭看個究竟。

  一雙手忽然自身後伸來,捂住她的嘴。

  .

  房間裡,葉夜心坐在椅子上看信,口內笑:“果真來了,我早說過不需著急,自有人替我們動手。”

  “少主妙計,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壞在自己手上,”說話的是個瘦瘦高高的青衣男人,腰間佩劍,神態語氣都十分恭敬,“倒是那個丫頭,少主何不將她帶回來?”

  “帶回來做什麼,”葉夜心擱了信,“現下盯著的眼睛太多,還有個正元會的人看著,我們兩派動靜太大,反容易被發現,叫他們坐收漁翁之利。”

  青衣男人點頭,想了想:“主公那邊……”

  話音剛落,一名黑衣女子推門進來,手裡托著水與藥丸,聲音溫柔關切:“少主,該吃藥了。”

  葉夜心也不多看,隨手接過藥吃了。

  黑衣女子皺眉:“不喝水麼?”

  葉夜心不答,揮手:“你回去,叫他老人家放心。”

  先前的青衣男人答應著要走,忽然間又有一個人匆匆從門外進來,先恭敬地朝葉夜心作禮,隨即上前附在他耳畔說了兩句話。

  瞬間,俊臉上笑意盡斂。

  視線逐漸下滑,落至地面定住,葉夜心語氣平靜:“可知那些人的來歷?”

  那人搖頭。

  葉夜心起身便走:“都回去,沒我的吩咐不得妄動。”

  驚魂無常

  奇異的香味飄入鼻孔,白小碧模模糊糊醒來,發現面前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頭頂上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好象在下大雨。這是哪裡?忍住頭痛欲裂的感覺,白小碧下意識就想起身,誰知全身怎麼也動不了,手腳反被勒得生疼,伴隨著身下椅子發出“咯吱”的幾聲響。

  “白小碧。”陰惻惻的聲音十分陌生。

  有人?白小碧嚇得聲音發顫:“你是誰!”

  那聲音冷笑:“我自然是勾魂的無常。”

  無常鬼?白小碧聽得毛骨悚然,全身冰涼:“你……抓我做什麼。”

  “你已經死了,還不知道麼。”

  死了?白小碧怔住。明明方才是因為好奇溫海與沈青的談話,所以獨自上山想一探究竟,後來……回想起事情經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驚恐萬分,常聽說死人才能見到拘魂的無常鬼,難道自己真的被人害死了?對生的愛,使得多數人天生對死亡懷著恐懼,白小碧控制不住地尖叫:“你胡說!沒有鬼,你故意抓我來的,放我回去!”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那聲音停了下,“你若不信就將生辰報來,我們要拿的白氏女乃是子時生人,若真拿錯,即刻送你還陽。”

  白小碧叫道:“我不是子時生的。”

  無常道:“報上生辰,便知真假。”

  生辰?被這兩個字刺激,白小碧從恐懼中回過神,忽然心中雪亮,哪有無常用麻繩來綁人的?而且還是綁在椅子上!莫非自己根本沒死,這個人是在裝鬼騙自己?當然她並不明白這世上人有時候比鬼更可怕的道理,只是暗暗歡喜,迅速鎮定下來,壯著膽子試探:“你們既然是陰間鬼差,不是什麼都可以查到麼?”

  無常果然沉默了,半晌才呵斥道:“大膽白氏女,如此無禮!真假我等自會去查,你且報上來。”

  確認之後,白小碧鬆了口氣,同時心底疑雲叢生,究竟自己的生辰有什麼蹊蹺,怎的這麼多人都感興趣……

  那人催促:“還不快些,天亮了就由不得你,我等還要回去復命。”

  白小碧立即道:“我告訴你們,你們真的放我回去?”

  那人不耐煩:“自然,快說。”

  眼前發生的一切更證實了生辰八字的重要,當然不能隨便說出來,然而不說的話,此人必定不會放過自己,想到不與溫海招呼就單獨跑出來的行為,白小碧後悔萬分,無奈之下靈機一動,心道對方既然來問,可見真假他們也不知道,不如誆他們一回。

  於是她假作害怕,隨口編了兩句與他:“我說了,快些放我回去吧。”

  那人沒有再回答,四周陷入沉寂。

  正在白小碧緊張時,忽聽得“吱呀”一聲,接著便有光線透進來,同時雨聲也更大了。那是一道門,昏昏的光並不刺眼,白小碧努力看清了周圍環境,這裡果然是個房間,身後是牆角,身下是一把椅子,四面是簡陋的木板牆,很舊,想是廢棄已久,再看門外,天色陰晦,雨下得很大,不斷有水自屋檐流下。

  白小碧心下暗喜,見有個高大的人影走出門,應該就是剛才說話的假無常,忙高聲叫:“喂,不是說了就放我走麼?”

  那人不理她,出門去了。

  他根本就沒打算講信用,白小碧早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此刻還是忍不住著急,現在落到這些人手中,溫海還不知道,誰會來救呢,這些人打算怎麼處置自己?眼前的人讓她想起故事裡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恐懼與絕望交織在一起,簡直要哭出來。

  “愛哭可不是好事,那樣非但幫不了自己,更幫不了別人,你是聰明的姑娘,遇上事情要學會想法子。”現下除了靠自己,沒有別的辦法,白小碧終於忍住恐懼,儘量使自己冷靜,趁房間裡沒人,她開始悄悄試著挪動雙手,掙扎想要脫出繩索,粗糙的麻繩磨得手腕生疼,很快破了皮,她盡力忍下,可惜對方實在綁得太緊,忙了半日終是徒勞。

  再看門外,天色更暗,風雨颯颯。

  正在白小碧一籌莫展之際,先前那人忽然怒氣沖沖從外面進來:“小丫頭片子鬼心眼不少,竟敢拿假的來糊弄。”

  他怎麼知道是假的?白小碧大吃一驚,連忙抵賴:“不敢有假,是真的。”

  “那樣的生辰,會生得這般面相?”那人冷笑,上前扣住她的下巴,“不給點教訓,你這臭丫頭是不知道厲害。”

  由於隔得近,白小碧發現他用黑巾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你不是無常。”

  “好一張小臉。”蒙面人說著,自腰間抽出一柄短劍。

  白小碧一動不敢動,顫聲:“你……做什麼?”

  蒙面人拿劍鋒拍拍她的臉:“不做什麼,在你的臉上頭留個記號。”

  白小碧驚呼一聲,嚇得閉了眼。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刀劍交擊聲,接著便是兩聲慘叫,有人高呼:“撤!”

  聽那聲音十分焦急,蒙面人不由一怔,待他反應過來,只見數點寒芒閃爍,夾帶著細微的風聲,心知事變,當下他再不敢遲疑,立即飛身閃避,撞開窗戶逃走。

  .

  “小丫頭?”溫柔的熟悉的聲音在叫她。

  空白的頭腦逐漸恢復正常,臉上沒有預期的疼痛,白小碧猛地睜眼。

  頭頂籠罩著一片陰影,他正俯身輕輕搖她,昏暗的光線里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清晰地分辨出那雙眼睛,漆黑明亮,滿含擔憂與關切之色。

  見她睜眼,他這才放心,重重地捏了下她的鼻子:“不答應,小丫頭你故意的,嚇我麼。”

  驚訝勝過喜悅,白小碧呆呆地任他替自己鬆綁。

  “手都磨破了,試過逃跑?”他扶她起身,拉起她的手對著窗口的光線查看,先是皺眉,繼而微笑,“這麼快就學會想法子了,很好。”

  白小碧這才回神,既歡喜又委屈,拿手擦眼睛。

  “怎的又哭,沒事了,”葉夜心抱住她,輕拍她的背,“能想法子固然是對的,不過下回再遇上的話,就別輕舉妄動,乖乖地等我來救,免得吃苦。”

  寬大的懷抱讓人感覺放心,味道好聞,卻不是什麼香味,白小碧逐漸定下神,臉在瞬間變得滾燙,慌忙從他懷中離開,後退兩步。

  葉夜心似乎並沒留意到她的侷促,側臉看門外:“這些人為何要將你劫來?”

  白小碧想起:“他們要問我的生辰八字。”

  葉夜心皺眉:“你……”

  白小碧道:“我拿假的騙他們,可被他們發現了。”

  雙眉逐漸舒展,葉夜心微笑:“做得很對,早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拉起她的手朝門走:“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去。”

  他這麼說,難道也知道自己生辰有問題?白小碧終於記起他也精通地理,忙問:“我的生辰到底……”

  葉夜心忽然站住:“有人來了。”

  白小碧立即緊張,抓緊他:“會不會又是他們?”

  “人不多,該不是,”他拍拍她的手,柔聲安慰,“我先避一避,別怕,我會看著你的。”說完放開她,輕巧地閃出窗外。

  他本領這麼高,又有那句“會看著你”,白小碧已經鎮定了,略略整理了一下心情,抬腳就要出門,誰知正在此時,迎面忽然出現一片黑影,頓時驚得她後退兩步。

  擋住光線的是一柄油紙傘,撐傘的人身材瘦小,正探頭朝裡面望,一見她也嚇得往後縮,口裡大呼:“爺!”白小碧正在莫名,他忽然又轉身朝旁邊招手,語氣轉為喜悅:“爺!爺快來看,這不是白姑娘麼!”

  “白姑娘?”另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賀公子。”白小碧也驚訝。

  夜半歸人

  問過賀起,白小碧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在玉鼎山上,這是一座廢棄的小木屋,隱於林間,門外橫著兩具死屍,揭下蒙面黑巾,二人的臉都十分陌生,身上除了衣裳與武器,並無其他物件,小僕看得害怕,緊挨著賀起,白小碧更從未見過這樣的橫死之人,也嚇得慌,這些……都是他殺的?

  賀起道:“你怎會在這裡?”

  白小碧將被劫持的事大略說了一遍。

  賀起十分意外:“這些人綁架你做什麼?”

  白小碧道:“我也不知。”雖然她還是不明白自己的生辰究竟有什麼特別,但經今日一事,已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重要,現在已經引人注意招來麻煩,若傳出去,恐怕又要生事,何況賀起並非地理先生,說了也未必明白,因此她方才講的時候有意略過了審問一段。

  小僕湊近賀起,低聲:“許是他們看白姑娘……”

  賊子劫色本是有的,賀起打量白小碧幾眼,推開小僕:“少他娘的胡說,我看這些人拿住白姑娘,或許是為了要挾……溫兄可有什麼仇家?”

  白小碧愣了下,搖頭,這些人應該不是沖溫海而來,他們的目的是自己吧。然而在此同時她也發現一件事,自己對於溫海根本一無所知,不清楚他的來歷,更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仇家……

  賀起問:“誰救了你?”

  方才葉夜心有意避開,可見是不想讓別人發現,白小碧回神,忙道:“我也不知道呢,方才一直被他們綁在屋裡,只是忽然聽外頭有人叫,跟著屋裡那人也跑了,我就出來看,誰知是你們。”

  賀起斜眸看她:“不是被綁了麼。”

  白小碧鎮定:“他們把我綁在椅子上,只不過我見屋裡沒人了,就試著想法子逃,誰知手上他們綁得松,真被我掙開了。”

  看她手腕確實已被磨破,賀起微露讚賞之色:“想不到你這般膽大,疼不疼?”

  被他誇得臉紅,白小碧看了眼窗戶,垂首:“不礙事。”

  賀起轉向地上屍體,待要仔細查看他們死因,無奈檐外雨太大,天色暗得看不清,於是他吩咐小僕:“將他們搬進去,爺細看看。”

  小僕哀叫:“爺,看死人做什麼,快些回去吧……”

  “沒用的東西,只會丟臉。”賀起罵過,一手一個將兩具屍體拎進屋裡,然後從屍體身上扒下衣裳,用火摺子點燃,再丟了幾塊木頭,趁著光線仔細查看,白小碧與小僕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跟進去。

  半日,賀起起身嘆道:“好厲害的手段!”

  想起當初他踩一腳就令石階碎裂,白小碧不安地試探:“怎麼?”

  賀起道:“此人修習內功,必是個江湖高手,然而這兩人的真正死因卻是中毒,可見他們也怕落到別人手上,事先已準備了毒藥。”

  白小碧驚:“他們自己吃毒藥?”

  賀起笑道:“不是他們要吃,是不得不吃,若落到別人手上,泄露機密,回去必定要被處死,不肯泄露又要受折磨,生不如死,其實就算是行軍征戰,有時候也……”停住。

  方才還在狠狠地逼供,轉眼間就成了屍體,若非葉夜心及時趕來,那後果……這些人都是罪有應得的,白小碧不停地安慰自己,卻仍打了個寒戰。

  賀起美目一閃,看著牆角:“你自己掙脫了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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