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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蕾懵了。

  老娘緊張這么半天,費盡心思跟上官秋月周旋,還犧牲了辛苦繪製的地圖作代價,最後臥底大哥居然交上來一張白卷!這什麼意思,難道先要咱打個白條?.

  某個角落的院子裡,躺著一隻蹬著腿兒的雞,旁邊是幾粒吃剩的米飯,先前送飯那月仆跪在地上簌簌發抖,根本不敢主動分辯。

  侍女銀環一樣樣試過菜,拔出銀針:“只飯里有毒。”

  上官秋月態度溫和:“怎麼說?”

  月仆差點沒被那笑容嚇暈,花容慘澹:“屬下……屬下只是從廚房取了飯菜送去小主那裡,並不知道是下過毒的,屬下委實不知……”

  銀環厲聲:“途中可曾遇上過別人?”

  月仆搖頭不止。

  不是自己的手下就好,銀環神色稍和,轉向上官秋月:“恐怕不是她。”

  上官秋月道:“這麼說,問題出在廚房?”

  銀環略遲疑了一下,忍住心中畏懼,解釋:“明知道出了事,尊主第一個必會查上廚房,他們應該沒那麼大的膽子,平日裡進出廚房的外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所以……”

  上官秋月道:“你看,我們的廚房什麼人都能進,留著有什麼用。”

  銀環垂首:“屬下明白。”

  “殺了。”.

  桌上濕潤的白紙漸漸變干,竟然顯出了淡淡的字跡。

  一張白紙究竟有什麼寓意?雷蕾原本正一籌莫展,轉眼間忽然瞟見其中變化,很快明白過來,喜悅萬分,迅速抓過那字條,江湖上也有這麼高級的手段,臥底的科學知識也很豐富嘛!

  “戌時,冰月橋,閱後即焚。”

  對方這次為什麼不直接用墨寫,非要故作神秘用特殊藥水?雖然這樣可以減少暴露的可能性,但他難道就不怕自己一時疏忽了看不到?

  雷蕾不知道其中緣故,卻知道冰月橋。

  既然組織主動要求會面,多半就是小白他們有消息,當然要去赴約了。

  她放心地將字條移到燈焰上.

  山上天黑得早,酉正時分視線就已經開始模糊,至戌時初,天已經全黑了,幸虧上空掛著片薄薄的月亮,散發著微弱的光輝,還能勉強看清路,當然,這對於進行某些活動的人來說已經足夠,夜色是再好不過的掩護,不需要看得太清楚。

  千月洞的人將冰谷當作儲存蔬菜食物藥品的大冰庫,自然有橋連接兩岸方便往來,這就是冰月橋。

  月華台底部,一條羊腸小路盤旋而下,直達冰澗。

  這一帶夜晚氣溫與比白天相差很大,雷蕾已經特意多穿了件衣裳,此刻仍覺得對面冰谷寒氣逼人,這條小路很難走,腳下又是高高的懸崖,因此她每行一步都分外小心,所幸月光雖不甚明亮,對面的冰谷卻起了大作用,柔和的光芒映得周圍的景物清晰許多。

  越往下走,耳畔水聲越來越大,將近澗底時,路卻已經消失了。

  十米多高的懸崖,澗底水面依稀泛著銀光,面前就是冰月橋。

  對面冰谷很大,方圓數十里,外緣有許多暗哨,大約上官秋月認為就算有人逃進冰谷也是等死,所以這冰月橋反而沒有設置任何守衛。

  嚴格地說,冰月橋根本算不上橋,因為它的造型實在太不一般,太簡潔大方,太有挑戰性了——沒有橋面,只有十米多高直徑約三米的純天然橋墩,而且橋墩不多不少只有一個,堅定地矗立在冰澗的急流當中,堪稱中流砥柱,更關鍵的是,此橋墩離岸足足有兩丈遠,三腳貓勉強還能跳過去,雷蕾卻絕對不行,所以她被迫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橋上空無人影。

  正在疑惑,耳畔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雷蕾姑娘?”

  雷蕾嚇一跳,忙轉身。

  來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身後,最普通的千月洞星仆打扮,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毫無特點,根本找不到任何貼切的詞語來形容,放在人堆里也就是毫不起眼的那類,沒有人會多加留意,當然,這種外貌在某些時候反而是最好的掩飾。

  雷蕾打量他:“大哥怎麼稱呼?”

  來人道:“羚羊。”

  臥底通常只用代號,雷蕾明白這道理,也不深究:“是你叫我來的?”

  羚羊點頭。

  雷蕾忙問:“小白……何盟主他們有辦法了?”

  羚羊沒有回答,反說出一句非常古怪的話:“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恕罪。”

  意識到不對,雷蕾警惕:“你……”

  未及詢問,對方已經閃電般出掌,力道不輕不重,掌風迎面而至,她只能下意識驚叫一聲,整個人便直直向身後的冰澗墜落。

  一顆心迅速下沉。

  他的任務就是殺人!奉命行事!就在雷蕾仰面跌落的一剎那,天空那片冷漠的月亮仿佛變成了一隻冷冷的眼睛,似是憐憫,又似嘲笑。

  雷蕾當然不會死。

  快要落入激流的前一刻,頭頂竟有一道長虹飛落,柔軟的白練透著絲絲寒氣,直鑽入骨髓,帶著她騰空上升回到地面.

  不知何時崖上已經多出了另一輪月亮,不是天上瘦月,而是一輪皓月,光華皎皎,人間燈火都不足以與他爭輝。

  多情練“嗖”的回到袖中,上官秋月左手正拎著羚羊的脖子,微笑:“我若叫你供出同夥,你肯定不樂意,而且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在他高大身材的襯托下,羚羊就像一隻真正的落入虎口的羚羊,全無抵抗之力,月光下,那張臉上滿布痛苦之色,欲自盡卻又不能。

  上官秋月搖搖他的脖子,尋思:“怎麼處置你最好?”友好的語氣似在商量。

  羚羊不答,也不能回答。

  雷蕾沉默片刻,道:“殺了吧。”

  上官秋月這才瞟她一眼,笑道:“我妹妹不是好人麼?”

  雷蕾道:“你會放了他?”

  “喀嚓”一聲響,羚羊軟軟耷下脖子,終於得以解脫。

  上官秋月隨手將屍體丟開:“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我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果然藏得好。”

  雷蕾冷冷道:“總算讓我幫你找到了,你是不是該感謝我?”

  上官秋月無辜地:“小春花,我救了你的命。”

  “多謝你順便救我,”雷蕾停了停,又問,“中午你故意換走我的飯菜?”

  上官秋月道:“不然你就被毒死了。”

  無意中已經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雷蕾冷汗直冒。羚羊的計策設得很巧妙,先在飯里下毒,若她真吃了飯,自然正中其下懷,而那時候上官秋月趕過去只會發現一張白紙;但如果她僥倖沒有吃飯,在一段時間後便會發現白紙上的字,從而被引到這裡來,他就能親自動手完成任務。

  上官秋月走到她面前:“你看,跟著他們也不安全。”

  雷蕾悶悶地哼了聲:“誰知道是不是你挑撥離間的詭計!”

  上官秋月沒有分辯:“你的事傅樓並未否認,可何太平他們卻知道你不在傳奇谷了,前日起程返回,如今都在晉江城裡。”

  雷蕾道:“因為羚羊報信,他們已經知道我在千月洞。”

  上官秋月道:“晉江城離這裡不遠,可他們還沒來救你。”

  雷蕾不語。

  上官秋月主動解釋:“因為我給蕭白送了封信,叫他用鳳鳴刀心法來換你。”

  怪不得羚羊會下殺手,果然是這樣!雷蕾呆了片刻,聲音苦澀:“他不會答應,你的條件太高了。”

  上官秋月道:“附近的天鷹門、金錢幫、崑山派等十來個門派都曾受蕭白之恩,也都已經知道何太平他們抵達這裡的事,說不定到時候會來幫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蕭白怎好為了一個女人答應這等重要的條件?”

  雷蕾別過臉:“跟你無關。”

  上官秋月道:“羚羊一人之力是不能將你救出去的,只會暴露他自己,蕭白怕自己到時候左右為難,所以最好法子就是先殺了你……”

  雷蕾打斷他:“不是小白,是何太平,因為這代價太大了,就算小白答應,他身為盟主也不能讓鳳鳴刀心法落到你的手上,只要殺了我,小白就不會為難,反而會更恨你,對白道也更有利。”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蕭白不會為了你放棄白道,”上官秋月輕輕拉起她的手,“你還不明白?你跟著我才更合適。”

  “他不會為我放棄白道,難道你會為我放棄野心?”雷蕾甩開那手,淡淡道,“我沒看出你比他好,而且我也不能贊同你的做法,不會幫你做事。”

  “他不答應條件,你就會死。”

  “我死了,你也撈不到什麼。”

  “所以我可以考慮放低條件,你一定要聽話,”上官秋月柔聲,“我們明日再說。”

  大約是以為她必死的緣故,羚羊方才那一掌並沒用上太多內力,雷蕾揉揉肩膀,抬腳就往回走。

  下卷 新產品百蟲劫

  第二天上官秋月卻消失了,甚至之後的十來天裡都不見他的人影,雷蕾雖然奇怪,卻也沒心思多打聽。

  羚羊死了,上官秋月救了她的命。

  堂堂百勝山莊莊主蕭白,與秦流風並稱何太平的左膀右臂,堪稱魔教第一個勁敵,可見他平時雖然為人嚴謹不擅於應付輕薄,但也絕對不會那麼簡單,而且他應該比別人更了解何太平,難道就沒想過在關鍵時刻,何太平可能會選擇犧牲人質?

  冰月橋頭的屍體已經不見。

  山上氣候本就寒冷,對面冰雪融化寒氣更重,雷蕾裹著厚厚的衣裳仍忍不住發抖,默默蹲在崖邊看著腳下急流,心中多少有點內疚,殺人也不是羚羊的主意,他只是奉命行事罷了,眼睜睜看著對方死在上官秋月手上,害得她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黯然許久,雷蕾嘆了口氣,合掌嘀咕:“死了總比活著給他做試驗好,大哥為江湖犧牲,死得這麼慘,連屍身也找不到,可惜我雷蕾有心無力,若你在天之靈保佑我逃出去,回頭有機會一定請小太平記你一等功,早點安息早點超生吧……”

  “屍體已經送回去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雷蕾驚得跳開,同時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前日才差點被人推下冰澗謀殺了,萬一組織再派人來繼續完成任務,這會兒可沒上官秋月來搭救!

  白色面紗遮住大半邊臉,只露出一隻憂鬱而漂亮的眼睛,卻是葉顏。

  虛驚一場,雷蕾鬆了口氣,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麼,送回去?”

  葉顏道:“屍體,尊主吩咐給何太平送回去了。”

  雷蕾這才稍覺安慰,總算變態哥哥做了件人道的事,雖然未必是好心。

  葉顏道:“打算怎麼辦?”

  雷蕾苦笑:“還能怎麼辦?那邊得到消息,倒先派人來殺我了。”

  葉顏看了她許久,垂下眼帘:“留在這裡更危險。”

  上官秋月本身就是個危險人物,雷蕾深表贊同:“上官秋月呢?”

  葉顏道:“尊主有要事出去了。”

  雷蕾好奇:“去哪兒了?”

  葉顏搖頭:“屬下不清楚,前日傳奇谷傅谷主送了封信,好象是找尊主要人,如今他們就在山下,或許尊主正是去見他們了。”

  雷蕾愣:“傅樓?”

  葉顏略顯遲疑:“你與傅谷主相識?”

  雷蕾道:“不熟,但傅夫人是我的朋友。”

  葉顏不說話了。

  傅樓之所以肯搭救,是因為自己當初救過遊絲的緣故吧,這人也沒傳說中那麼卑鄙,如今白道一心要除去自己,魔頭反而來救命,雷蕾哭笑不得,心中略覺安慰,同時又有點不安,上官秋月絕不會白白賣這個人情。

  葉顏看看四周:“我先走了。”

  雷蕾點頭,忽然指著遠處:“你看那是什麼!”趁葉顏轉眼之際,她立即學著上官秋月的聲音:“葉統領?”

  葉顏倏地回神,下意識倒退兩步:“尊主。”

  見她上當,雷蕾大笑。

  明白是開玩笑,葉顏也忍不住一笑,驚訝:“這是變聲術,你會易容?”

  雷蕾笑道:“只會變聲,若是會易容……”忽然停住。

  目光碰上,又很有默契地各自移開,二人俱沉默。

  許久,葉顏開口:“你可以想辦法。”

  雷蕾搖頭:“我不會。”

  葉顏轉身:“我先回去了。”.

  半夜降了幾滴雨,夏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總是首先照到千月洞月華台,然後滑向下面的冰澗冰谷,順勢衝破雲海流瀉到山下。澗底水聲越來越大,短短兩個月時間,冰谷面積比起初來時已經縮減許多,站在月華台上望去,天邊群峰綠得發黑,那裡已是六月天氣,夏意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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