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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秀這種東西,是人是狗全靠剪輯師一雙手,好消息是看來紀容輔沒那麼無聊,X聯盟的機會確實不是他替我安排的,不然以他的身份,節目組肯定會把我供起來。現在的節目組只把我當個綠葉,肯定不是紀容輔,而是能量不如紀容輔的其他人。
我隱約猜到是誰,但是並不想理他。
那個人的脾氣就是這樣的,一輩子的老好人,總是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做了也不說,躲在角落裡鬼鬼祟祟地不敢見人,好像欠了全世界什麼一樣。
就這樣過了兩周,第五期錄製在南方,節目組大概是踩點的時候腦子進了水,深秋十月,讓我們去玩水,還是髒得不行的糙海里的水,我又跟徐藝那個老好人分到一組,他這脾氣真是害人害己,錄了一天我們身上沒幹過。有個任務是要跑過一段很長的木板台子去運水,跑在我們後面的是季洛家和律一組,簡直雙劍合璧,自己鐵定最後一名了,還非要把我們攔住,讓陸宴先過去。我們的水端在徐藝手裡,他只會躲,不會主動攻擊人,律一直伸手打他的手,徐藝的皮膚白,一打就是一道紅。他一身水,冷得瑟瑟發抖,嘴唇都紫了。
我推開了律的手。
“讓開。”我看著他眼睛,唇角卻帶著笑:“你們已經是最後一名了,再不讓開,我就把你們推下去。”
季洛家有點猶豫的樣子。
“我們就算拿最後一名,也不讓你們過去。”律也笑嘻嘻地回答。
我回頭看了一眼徐藝。他大概看出我想幹什麼,剛想說:“不要”。我一手揪住律衣領,另一手扯住季洛家,一躍而下,直接拖著兩個人跳進了糙海里。
渾濁的水一齊涌了上來,我早有準備,閉眼睛閉氣,鬆開季洛家,直接把尖叫著的律拖過來,屈起膝蓋,狠狠撞在他胃部,然後若無其事地踩著糙根,爬了起來。
這水這麼渾濁,攝製組又沒布置水下鏡頭,什麼都拍不到。就是糙根太軟,我爬了兩下沒站起來,還好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撈住我胸膛,拉著我站了起來。
“別睜眼,這水很髒。”陸宴大概在生氣,聲音很克制,不知道拿什麼給我擦了擦臉:“毛巾呢!拿礦泉水過來。動作快點!”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陸宴耍大牌,也算別有一番風味。
七八隻手一起伸過來,把我拖上木台,我沒自己的經紀人,圍過來的應該是節目組的人,我感覺臉上一涼,是陸宴拿水把我臉上的淤泥沖乾淨了,又拿毛巾擦了一遍,他克制著怒氣的時候動作反而會很溫柔,這是我最近才發現的一件事。
他身上本來還有許多小事可以供我慢慢發現,可惜時機過了就是過了。
我一身透濕,鞋裡可以倒出水來,風一吹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抖,我自己沒覺得什麼,陸宴倒好像多了不得一樣,抓著我去換衣服。節目組也很識相,知道這是體現嘉賓在錄製過程中感情深厚的好段落,一個個助理都讓開了,給我化妝的那個女孩子也被拖開了。
可惜陸宴並不配合,進去先把換衣間裡的攝像頭全遮了,我換了衣服出來,他拿礦泉水給我把頭髮沖了一遍,拿毛巾把我頭髮一頓亂揉,我感覺耳朵都快被他揉熟了。攝製組這才後知後覺地跟過來,把門推開一條fèng,對著我們拍。
“有股臭水溝的味道。”大概是摩擦生熱,我聞到了頭髮上的味道。
“你也知道?”陸宴冷冷看我一眼:“以後多跳幾次,就能醃入味了。”
我沒想到他也會說笑話,被逗笑了。
他換毛巾的時候,我學著理髮師的口吻:“先生你好,我是muse髮廊新來的造型師Kevin!先生你只要在我們髮廊辦一張會員卡,就能享受全場八折,非主流等離子燙……”
他像揉面一樣揉我頭髮:“不好笑。”
我抬起眼睛看他。
“那這個呢?”我收斂了笑容,故意裝出一臉誘惑的樣子:“先生,推油嗎?”
他深邃眼睛在毛巾後面一閃而過,然後一塊大毛巾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直接罩在我頭上。
“這個也不好笑。”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回看節目的時候,才知道那塊毛巾扔下來之後,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靜悄悄地翹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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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來的時候我失了算。
訂票是蘇迎訂的,我猜她是故意跟陸宴訂的同一班飛機。半個月之前這樣玩玩也許沒事,這次就不同了。
我還沒走出出站口,就看見了人群。
其實已經不能叫人群,人群是有理智的,會保持適當的距離,這堆人擠在一起,跟沙丁魚差不了多少。好在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不存在揩油問題,應該也沒小偷混進來。
這些女孩子可能是在早上八點的地鐵里練出來的,很耐擠,機場很尊重她們的實力,特別把中看不中用的隔離繩換成了不鏽鋼欄杆,還特地調遣保安來約束他們,她們也挺隨和,明星沒出來,拍拍保安也能對付。
我這次是真的在飛機上睡了一覺,沒注意陸宴走沒走,自己就混在人群里直接走了出來,走到出站口,剛一露面,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炸雷,我懵了一下,才意識到那只是這些女孩子忽然爆發的尖叫。
我有一種戴著耳機的時候不小心把音量鍵加大了十倍的感覺,那個聲音是會引發你的顱腔共鳴的,你可以聽見自己的腦袋心那一塊在嗡嗡地震動。
而且她們每三個叫的人裡面至少有一個是破音的。
音質之差,以至於我都分辨不清說的是不是中文。
我短暫地同情了一下要面對這一切的陸宴,幸災樂禍地插上耳機,走出出站口。
人群是在瞬間湧上來的。
第一個女孩子撞上我的背,我才反應過來,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各種化妝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我放眼四顧,看見無數個頭頂,和在黑框眼鏡後跟我對視的眼睛,一個個不知道在激動個什麼,有個女孩子還戴了個貓耳,耳朵的材質跟那種免費發的印著男科醫院的扇子差不多,上面印了兩個卡通小人。不知道有誰在叫:“別擠了!”
然後我看見她們紅通通的臉,激動得語無倫次地追在我後面。也有冷靜一點的在試圖跟我攀談,我滿耳都是“林睢”“林睢”,本能地回頭想去找聲音發源地。
我忽然想起一個我開車時看見的景象,一個笨重的母鴨子,帶著一群毛茸茸的小鴨子過馬路,那些小鴨子的毛太蓬鬆,以至於分不清哪只是哪只,全部混合在一起,如同一團黃色的泡沫,母鴨子往這邊走,泡沫就往這邊飄,往那邊走就往那邊飄。一邊飄還一邊興奮地“嘎嘎嘎!”。
據說木星有六十多顆衛星,日夜不停地圍著它轉動,這樣看來木星應該還比我輕鬆一點。
我帶著我龐大的小鴨子隊伍橫過整個機場的一邊,發現走錯之後又橫向另一邊,因為隊伍橫向攤開來太大,所以我走過的地方就跟掃蕩一樣,任何站在路中央的人都被嚇得迅速靠邊。
最開始的興奮期過去之後,她們開始拍起照片來,裝備還挺專業,有幾個還有攝影師的架勢,快步跑到我前面,然後倒退著對著我拍視頻。
有幾個開始和我搭話。
“別聽歌了,和我們說話嘛……”
“是啊是啊,我們等了你一天了。”
“等一天了?”我取下一邊耳機線,看向其中一個:“等我幹什麼?”
“我們喜歡你啊。”這些女孩子還挺大膽,有一個高聲嚷道:“因為你好看!”引起笑聲一片。
“別不說話啊……”
“和我們聊天嘛。”
“你生氣啦?”
我把耳機線繞好,放回口袋裡。
“沒生氣。”
“那為什麼板著臉?”
“和我們說話嘛……”
“今天錄節目辛不辛苦啊?”
“為什麼C城那邊給你們送機沒看到你啊?你又偷偷上飛機啊?”
“林睢,你別躲著我們嘛,我們很乖的……”
我仗著比她們高,快走幾步,她們只能小跑著追上來,頓時安靜不少,不過這招也不能老用,畢竟小短腿都容易摔倒。尤其是我還看見兩個穿著高跟鞋來接機的,也是意志力驚人。
“林睢,你今天回去要幹嘛?”一個鏡頭快戳到我臉上的女孩子問道,總算問了個有建設性的問題。
“睡覺。”
“累壞了吧?”
“好辛苦……”
不知道她們心疼個什麼,我錄個X聯盟比她們一年賺的錢還多。
“是啊,錄節目很累的,聽說你們今天還下水了?小心著涼啊……”
“你除了睡覺還幹嘛啊?”
“看X-聯盟。”
我等會上了計程車,第一件事就是看節目,我想知道她們都是從哪來的。
“你在電視上看嗎?”
“你去網上看啊……還可以看評論呢。”
“來彈幕網看嘛,林睢你會上彈幕網嗎?”
我順手扶起一個快栽到我懷裡的女孩子,她拍了一路,拍得無比投入物我兩忘,我半分鐘前就知道她遲早要摔。那女孩子本來也借著人群壯膽,還跟著她們一起調戲我,結果我一扶她,連耳根都紅了,聲如蚊蚋地說了聲“謝謝”。
“為什麼要去彈幕網看?”我其實隱約猜到了。
女孩子們跟炸開了鍋一樣,七嘴八舌地嚷起來:“因為有驚喜!”“我們都在那看的!”“我們給你們剪了好多視頻,都在微博上@你了……”“你去搜‘驚艷’就知道了……”
果然都是CP粉,我說怎麼那個女孩子貓耳上的Q版人物那麼眼熟,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陸宴。
這CP名字什麼意思?因為陸宴當年上了北京大學分數線?把燕京倒過來?
我打了輛的士,剛準備坐進去,無數雙手全部伸過來,各種形形色色的袋子、玩偶全往我懷裡塞,我沒想到她們還有這後手:“拿回去吧,我不收禮物。”
“我們自己做的。”一個個調戲了我一路,現在反而賣起萌來,一個個裝得可憐巴巴的樣子,都是影后般演技,只差擠出幾滴眼淚來:“收下吧,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