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人生難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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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越走越荒涼,路燈,也越來越孤單。我失魂落魄的看見花店的老闆正在收拾著準備關門。

  我停下舉步維艱的步子,問道:「請問這束桔梗花怎麼賣?」

  彎著腰將花盆往屋子裡搬的老闆聽到我的聲音,用汗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轉過頭來掃了我一眼,說道:「你要是喜歡就送你了,反正放到明天也該蔫了。」

  這是一個已經年過花甲的老人,脊背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洗禮而佝僂,反而看起來更加的硬朗精神。

  我抱起桔梗花連道謝也沒有說,繼續悵然無助的走著,走到花店門口的時候,看見晾衣架子上掛著一個繡著一朵大花的手帕,手帕上原本該是白花的地方染了淡淡的血跡,我停下步子看著那個手帕久久收不回目光。

  老人抱著一盆水仙走到我身邊,問道:「你認識這花?」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有一塊這樣的手帕,只是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老人若有所思的點頭走了兩步,又轉身說道:「那你知道這花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

  「送我手帕的那個人說這花叫做『石心花』長在一種罕見的石頭心裡,所以開出來的花潔白不染塵,仿若晶瑩剔透的玉石一般,美得不沾人間煙火。」老人說著抱著水仙進了屋。

  他這話倒是跟樹林裡垂釣的老人說的是一模一樣。

  我還站在原地看著那塊方帕走神,世上真有這樣一種花嗎?就算是有,也是開在眾人以外人煙所不及之地吧,凡夫俗子又怎麼有機會一睹風采呢?

  老人從屋裡出來見我還沒走,又說道:「你說世上真有那種花嗎?我養了一輩子的花,賣了一輩子的花,還是頭一遭聽說過這種花。」

  「那您都是聽誰說的呢?找他問清楚不就知道了。」我說道。

  一陣夜風襲來,我清醒了許多。

  老人說道:「就見過一回,他也是跟你一樣看見我店裡的桔梗花才停下腳步的。這種花沒什麼人買也沒什麼人賣,也就是我自己種的玩玩,根本沒指望賣錢。昨天我也送了他一束,他就將那塊手帕送給了我。因為看見那花挺好看的,又是個稀罕的沒見過的花,我就問他,他是那樣告訴我的。」

  我若有所思,昨天?他說的是沈子峻吧。這塊手帕應該就是去年他用來為我擦過傷口的手帕,也是他妻子留給他的,我以為這個手帕對他很重要,想不到也不過如此,他輕易的送給了一個陌生人。

  我便不再說什麼,只是跟老人家道了謝,繼續走路。不知道為什麼,心好像沒那麼痛了,腳步也快了一些。醫院還有昏迷的媽媽需要我,我還要開開心心的做新娘……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該就這樣輕易的否決了從前的一切。

  老人家突然小跑著追上我,喊道:「姑娘,你等會。」

  我轉身看著他,他喘著粗氣的跑近來,將那塊方帕遞到我手中,說道:「看你挺喜歡的送給你了。」

  「我不要。」我非塞給他。

  老人家說道:「收下吧。或許有天你還能替我還給它的主人。」

  我握著塊熟悉的手帕,我問道:「昨天那個人還對你說了什麼嗎?」

  老人家嘆息了一聲,「昨天他坐在花店門口,點著一根又一根的煙,就是不吸一口。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麼煩惱的事情,他說他的妻子沒有了,從前是死了……他還說喜歡的人就要嫁人了,所以他很難過。」

  我的心讓人狠狠的扎了一下,又痛又酸,愣楞的站在風裡,任由晚風吹亂了我隨意披著的長髮。

  想到兩年的同事關係,他的包容照顧;靈山寺的一行,他的細緻體貼……萬聖節清晨薄霧裡倒車離去的他,一幕一幕好的、壞的、愛的、恨得,此時此刻化作了一隻冷箭直盯盯的釘在我心上最薄弱的地方。

  誠如所有人看見的,沈子峻他真的很好,好的無可挑剔。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如果世上真有「人生若只如初見」,但願我們大家都可以用另外一個更好的方式,更好的心態遇見。

  老人家帶著他的嘆息緩慢的往花店走去,我看著他拉下了卷閘門,消失在了夜色里。

  夜風吹拂著我的髮絲,襲擊著我本就單薄的身體,我握著手帕失魂落魄的回到醫院,迎面一個人朝我走了過來,我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沈子峻!

  他盯著我的手中的桔梗花看了那麼兩秒,表情一如往日的平靜。

  不知道為何,在看到他熟悉的臉頰的剎那,我的難過和委屈就像是決堤一般奔涌而來,將我淹沒,手中的花也掉到了地上。

  沈子峻伸手將我抱住,只是說道:「放心,我一直都在。」

  嘉嘉跪在長椅上看著加護病房裡的情況,我忍不住自己的難過和無助,趴在沈子峻寬闊的肩膀上放肆的哭了起來。

  連我自己也哭的累了,眼淚也已哭干,乾澀澀的很疼。

  沈子峻扶著我走到長椅邊,讓嘉嘉下來,叫我躺會。

  「爸爸,你說奶奶會死嗎?」

  「奶奶她很好。」

  因為是晚上醫院開著空調,我又只是穿著單薄的裙子,躺在長椅上好冷。沈子峻將他的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對嘉嘉說道:「你自己回去酒店可以嗎?」

  「可以啊,那爸爸和姐姐二人世界吧,我就先不打擾了。明天早上見,爸爸。」嘉嘉俏皮的跳到沈子峻身上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蹬蹬的跑了。

  沈子峻還真是放心,這么小的孩子,深更半夜的讓她一個人出去。

  我起身本想叫沈子峻送她回去,喊道:「嘉嘉……」她已經跑遠。

  沈子峻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說道:「放心,別看嘉嘉年紀小,她可不小。而且她一個人走南闖北的慣了,不用擔心。」

  我合著眼睛,將手放在額頭上,腦袋裡漲的好疼。

  「你不是已經走了,怎麼又回來了呢?」沈子峻似乎還是跟從前一樣,還是有那麼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的行動總是那麼的出人意外。

  「擔心你應付不來,所以就又回來了。」語氣淡淡的,沒有過多的情緒,不知道的人以為他不過是說句話敷衍,我知道他是真誠的。

  此時此刻我飽受折磨的心在聽見這句話倍感溫暖,勉強笑道:「我總覺得你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對不對?」

  沈子峻將胳膊肘撐在雙膝上雙手捧著臉,沉默著。

  看著他這幅模樣,他不是普通人又是什麼呢?就是比許多的普通人更加優秀一點罷了。

  沉默是我們之間經常出現的局面,他想了一會才說道:「從前我是個沒有太多感情的人,現在我是一個只想保護你的人,這樣算普通還是特別呢?」

  我很想問問沈子峻到底愛我什麼,從前我單身還好,可是如今我已經要結婚了……我的問題已經到了嘴邊,還是將它吞了回去。

  我曾經有很多時候都在沈子峻的身上感覺到了他看我的複雜眼神,我也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將我當成了某一個女人的替身,我現在心裡隱隱覺得那個女人很可能就是嘉嘉的媽媽。

  大概就像是電視裡演的一樣,我可能是長的像嘉嘉的媽媽,沾了她的光,所以沈子峻才會愛上我,才會想著保護我?

  凝視沈子峻的模樣良久,我沉默著沒有說話。也許沈子峻說的對,他晚了,所以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的可能。如果萬聖節的那天清晨他看見了那個卑微的追著他,無助的蹲在馬路中間哭泣的我,是不是他就不會晚呢?

  「你睡會,有什麼情況我叫你。」

  我點點頭,我真的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就跟催眠了一般睡了過去,腦海深處,有一個悽慘的聲音一直說著:「我回來了……媽媽,我回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難道不能在這裡嗎?」

  「你把果果怎麼了?」

  ……

  一連串的對話在我的耳膜里相互撞擊著,漸漸的將那個悽慘的聲音壓了下去。耳邊的爭吵越來越激烈,我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兩張爭的面紅耳赤的臉頰就在我前面不遠。

  我猛地坐起身來,目光停駐在其中一張臉上,哽咽的喊道:「明宥!」

  爭吵的正是明宥和沈子峻。

  明宥一臉怒火未平的衝到我跟前,將我抱住,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對不起果果,昨天有事我來晚了……」

  當我見到明宥的那一刻,我是多麼的欣慰,我們之間的山盟海誓一下子都竄到腦海里,這個人是我要託付終生的人,看見他在身邊,我的心踏實了許多。

  可是當我聽到他說他有事所以來晚了,昨晚的一幕一幕又在眼前重現,我原本痛麻木了的心,又開始隱隱煎熬起來:他昨天有事,是跟舊情人約會嗎?

  想到這,我苦苦的一笑,眼睛又開始難受。我清楚的聽見他對白雪說會跟我說清楚。我等著。

  明宥緊抱著我柔聲安慰道:「別難過了,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他知道我的在難過什麼嗎?他能理解我悲上加悲,痛上加痛的痛苦嗎?我用力的推開他,用著自己僅剩的力氣吼道:「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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