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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賢文知道他最近老往醫院跑,都是因為那個老曾,好像跟什麼官司有關,但也沒打聽。

  此刻便解釋:“換病房觀察,準備做手術了啊。”

  “做手術?”

  邊斜一怔,手揣在衣兜里,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那張背面寫著密碼的銀行卡,十分意外。

  “他們交手術費了?”

  “肯定交了啊。”

  褚賢文心說邊斜問的這是廢話,不交手術費哪裡能安排準備做手術?

  “你這一驚一乍的……”

  邊斜不自覺便皺了眉頭,站在這暫時還沒有新病人進來的病房裡,有些不相信。

  要知道,老曾急著打官司就是因為籌不到手術費。

  現在忽然又有錢了?

  怪事。

  但想也想不明白,他轉身便要跟褚賢文從這病房裡走出去。但在經過病床的時候,眼角餘光一晃,就看見了床腿邊落著一張小小的紙。

  撿起來一看,是買書的小票。

  去年十一月,在文軒書店購買《我與地壇》《建築起重機械安裝拆卸工》《病隙碎筆》《烏合之眾》《保險法》《律師的職業道德》……

  一串書。

  這看得真是夠雜的。

  邊斜數了數,就忍不住一挑眉,但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保險法”三個字上。

  褚賢文湊上來看:“這小票有什麼好看的?”

  邊斜道:“是沒什麼好看的。”

  說著他就要把這小票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但臨到要鬆手時,腦子裡忽然一道靈光閃過,一下就頓住了。

  邊斜沒來由地問:“這病房裡住過的人多嗎?”

  褚賢文道:“人肯定多啊,除了老曾那兒子在這兒有一段時間之外,隔壁床位都是來來去去的。我說你今天怎麼神經兮兮的?”

  “我哪天不神經兮兮了?”

  邊斜笑了一聲,但看這張小票,不知為什麼,心裡格外介意,竟也不扔了,就折了一折,揣進兜里。

  老曾這時候應該去了律所。

  他想了想,便跟褚賢文告別,從醫院出來。

  今天已經是12月08日,距離老曾的案子開庭已經只剩下一天。外頭的天氣已經算是寒冷,又下過了幾場雨,凍得厲害。

  站在醫院門口,邊斜就拿出了手機。

  他原是想打個車,但手機一拿出來,鬼使神差就翻到了微信界面。

  跟周異的聊天記錄挺多。

  但再往上翻翻,就看見了程白那張微信名片,是他前不久強迫周異發給自己的。只是好友申請過去後,一直沒被程白通過。

  幾乎是習慣性地點開了那張名片。

  傘斜靠在巷子裡的頭像,下雪打傘的暱稱,朋友圈不對陌生人展示,半點多餘的信息都沒有。

  邊斜其實總覺得程白頭像上這傘靠的地方有些眼熟。

  有一點像他那棟洋房附近的弄堂,給人一種破舊的感覺。

  不過上海的弄堂左右都那樣。

  也不知道程白這照片是哪裡拍的。

  想了想,他給周異發了消息。

  邊某人:明天開庭,一起旁聽去?

  周異:出差深圳,去不成。

  邊某人:????

  周異:呵呵。

  邊某人:咳,忘了。那什麼,那我就自己去了。

  周異:帶好身份證,提前占座。

  邊某人:有這麼誇張?

  周異那頭其實正在跟工作室的人開會,因為邊斜上一回從高書朋那邊挖來了一票人,所以不得不租了個新的場地,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協調。

  看邊斜回的那條消息,他就想起當年。

  那是剛畢業時候,他偶然一次去北京,趕上某一次程白出庭,就進去聽了一場,至今記憶猶新。

  京滬律師圈裡,現在還比較活躍的青年律師里,有兩個人是基層法官特別不想在庭上看見的。

  一個是方不讓。

  不折不扣的訟棍,為了擊垮對方律師的防線經常不擇手段,而且對庭上法官從來不看在眼裡,就踩在藐視法庭的紅線前面,偏又抓不著他,讓人恨得牙癢。

  另一個是程白。

  但她不是讓人恨,而是讓人怵。

  只要打點有爭議的官司,分分鐘教對方律師和庭上法官學法。

  周異想了想,回了邊斜一句:一點也不誇張。

  邊斜站在醫院門外看見這條消息,眉梢微微一動,乾脆一個電話給程白打了過去:“程律,明天開庭,能帶我一起去嗎?”

  ——

  開庭的前一天,程白都是不去律所的。

  接到邊斜電話的時候,她正赤腳站在玻璃鋼前面,用竹籤插了一條小魚,餵缸里那隻巴掌大的烏龜。

  但今天它好像食欲不振,趴著半天沒動。

  “你既不是當事人,也不是代理人,更不是相關證人,我帶不了。”程白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閒適,半點沒有明天就要上庭的緊繃,“旁聽帶張身份證就能進,也不麻煩。不過國內的庭辯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樣,尤其是民事庭,沒什麼意思。”

  邊斜還真不知道國內是什麼樣:“難道庭辯不都是你來我往、暗藏機鋒,就說句話都刀光劍影那樣,特別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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