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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靖已經不再號喪。
最後一句是:哼,大不了回頭我自己去要!
劃出對話框,返回聯繫人消息界面,就看見了伍琴的消息:“程兒,今晚六點老地方見啊。”
程白回過去一個字:“好。”
剛回完,辦公桌上內線電話響了,來自前台。
程白拿起聽筒,放在耳邊。
前台小姐甜美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伴隨著一點微弱的電流聲,傳了過來:“程律,這裡有位訪客要找您……”
她壓低聲音,說了基本的情況。
程白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她拿著聽筒,盯著自己手機界面上“安和財險-伍琴”幾個字,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今天沒空,請他回去吧。”
“啊,好的。”
前台小姐那邊顯然一頭霧水,但程白既然都這樣說了,也只好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聽筒里頓時一片忙音。
程白好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過了秋分,已經是晝短夜長,西斜的日頭沉進灰濛濛的雲里。俯瞰窗外,竟覺像是一片迷霧圍城。
她收回目光時,抬眼就看見先前被那一位邊大作家“好心”立起來的“十佳青年律師”,中間那一枚律協協會的會徽像根釘子似的,連旁邊燙金的紋路都覺得扎眼。
“方讓……”
程白潤澤的唇瓣翕動,呢喃了一聲,終究還是伸出手去,“啪”一聲將這鏡框壓了,倒扣回書架上。
第6章 乘方舊事
大多律師都沒有標準的上下班時間,尤其是有自己案源的律師,一周七天可能有六天都在外面跑,回律所的時候很少。至於律所高層的大Par,卻是另一種極端,基本都不怎麼接案子了,主要經營律所,跟做其他生意沒太大差別。
程白的時間也算自由。
但今天,她在辦公室里坐到了晚上六點。
華燈初上。
外面許多加班的授薪律師們這時候叫外賣的叫外賣,出門吃飯的出門吃飯。
合伙人這一排辦公室,只有她的還亮著。
費靖在俱樂部打完高爾夫,跟其他人吃了頓晚飯,回到律所,就瞧見程白還沒走,一下高興起來。
“咚咚。”
他直接走過去敲了門,然後推開,探頭進去:“程兒,還沒走?”
程白這幾個小時什麼也沒做,聽見聲音就抬頭,回道:“一會兒出去跟朋友吃飯,沒到點呢。”
“那你下午見過邊斜了?”
費靖的頭髮在他這一等級的人里保養得還算濃密,不過也看得出白了一些。他看著微胖,天氣不太冷的時候,習慣穿身白襯衫加條帶背帶的西褲。平時走路的時候,兩隻顯肉的手就拽著兩條背帶,跟只企鵝一樣晃悠。
問邊斜的時候,他眼睛都在放光。
“我簽名書呢?”
“可我沒有答應過要幫您要啊。”程白淡淡地,看他走進來,坐到了自己辦公桌對面,多動症似的轉著那轉椅,“您不是說回頭自己去要嗎?”
“我——”
費靖伸出一根手指來指著她,想了想,又十分憋屈地縮了回去,腮幫子鼓起來的時候,像是條河豚。
“那合同總有簽名吧?你先給我看看,過個眼癮。”
還真是鐵桿粉絲啊。
程白實在不明白了,費靖怎麼說都是個四十多的老油條了,一把年紀,學人年輕人追什麼星?
而且追的還是邊斜。
全上海大Par的品味都被他拉低了。
“合同已經讓人錄入了,這份是留底。”程白給打了個預防針,“字是邊斜本人簽的,你看了可別哭。”
“你開什麼玩笑呢?”
費靖沒當一回事,直接從程白手裡接過了那一沓A4紙,翻到最後一頁甲方簽名上,這一瞬間眼皮就跳了一下。
他立刻把合同給合上了。
“不,這不可能是我偶像的簽名。”
字也太他媽丑了吧!
程白不置可否,但在費靖的臉上,她清楚地看見了一萬點暴擊傷害的效果,只道:“您來找我還有什麼別的事兒嗎?”
沒有她就要赴約去了。
費靖其實看邊斜的書好幾年了。
他早年並不是學法的,本來學中文。但畢業後不好找工作,又撞大運趕上93年國家律師制度重大改革,那時候司法考試還不禁止非法學專業的人報考,他一咬牙就去了。
二十好幾年打拼下來,才有了現在的地位。
雖然是沒希望從事文學那行了,但對許多文學作品,他始終懷著一種磨滅不去的熱情。
邊斜這位暢銷書作家,號稱是“商業寫作”,可書裡面其實有很多東西值得思考,寫得真沒比那些傳統作家差到哪裡去。
只是邊斜那些年紀不大的讀者,未必能讀懂。
總之,費靖從不覺得自己品味低。
“唉。”
沒想到偶像的字實在一言難盡……
莫名有些幻滅。
費靖一把年紀了,日常學點年輕人的做派,也是不讓自己落後於潮流罷了,但真談起正事來,卻靠譜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