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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夫人猶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通說,使得賀老太太眼前更黑了。等到溫夫人再加上了一句:“老太太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現在就去報官。”賀老太太的手也抖了,嘴唇也抖了,哆哆嗦嗦地喚李氏道:“濟義媳婦,你去賭場把濟義叫回來。”

  李氏卻不肯動身,輕描淡寫道:“既是還欠著這位夫人的東西沒還,老太太就拿出來還給她便是,若還不了,就砸鍋賣鐵換了錢還她,就算把濟義叫回來,也是這個理。”

  賀老太太閉著眼,皺著臉,幾道褶子擠到了一起去,她哪裡不知這個道理,關鍵是她已將銀子還給孟里的,還有那三千五百兩的欠條,每月一百兩的利息——全都打了水漂了不,不是打了水漂,而是孟里空手套白狼,誆了他們那許多銀子去

  賀老太太突然就想通了關節,猛地睜開眼睛,道:“親家,要我還你錢,沒問題,但得先讓孟少爺把濟義付給他的錢還來。”

  溫夫人問道:“可有憑證?”

  賀老太太見溫夫人並未直接反駁,大鬆一口氣,馬上爬起來道:“有,有,濟義那裡有欠條,我這就去叫他回來。”

  那些銀子不是小數目,若真鬧到上公堂,就算不入大獄,也得丟去半條命,賀老太太心急如焚,頗為粗暴地推開擋住了她的路的李氏,急急忙忙跑出門去。

  賀濟義做事的賭場在城北,而他租賃的宅子是在城東郊外,賀老太太走了一里土路,又斜穿半個城,才氣喘吁吁來到賭場外。賭場的大門是朝所有人開放的,因此賀老太太很順利就進去了,她在場內轉了兩圈,沒見著賀濟義,便拉了一青衣小帽的人來問。

  那人正是賭場中人,聽見她自稱是賀濟義的娘,神色立時變得恭敬,熱情地將她帶到一扇小門前,道:“賀二哥平日裡不出來的,只在這裡頭歇息。要不要我幫您進去通報一聲?”

  賀老太太何時受過這般禮遇,受用得很,笑呵呵地擺手道:“我是他親娘,要通報作甚麼,自己進去便是。”

  她說完,隨手把門一推,那門悄無聲息地開了,裡頭卻傳出女子嬌滴滴地嬉笑聲,賀濟義的調笑聲。賀老太太一愣,探頭朝里看去,只見賀濟義正躺在一張躺椅上,懷裡坐著個穿紅著綠的姐兒,他的一隻手捏在姐兒的胸前,另一隻手,則探到了她的衣衫裡頭去。而那姐兒的臉上並無絲毫不悅,反而露出**的媚笑。

  賀老太太再村,也是過來人,馬上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心內頓生自豪之感——自家的寶貝兒子,也有銀子喚窯姐兒來服侍了。不過此時有正事,不能當作沒看見,悄悄兒地帶上門出去,她只得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

  賀濟義懶洋洋地自窯姐兒的肩頭探出腦袋來,不耐煩地呵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話剛出一半,他瞧見了那“不長眼”的人,正是賀老太太,忙把後半句更不好聽的話咽了回去,一把推開窯姐兒,抱怨道:“娘,你怎麼來了?”

  賀老太太將溫夫人到訪之事講了一遍,催道:“濟義,你趕緊回家一趟罷,溫夫人是甚麼性子,是你曉得的,要是她鬧起來,咱們只能吃不了兜著走。”

  賀濟義如今春風得意,想也沒想便道:“我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怕她作甚……”他講著講著,突然想起他這靠山收他,是要條件的,而這條件,恰巧正與溫夫人有關,那臉色,就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了。

  賀老太太見他突然愣住,忙推了推他,問道:“濟義,你這是怎地了?”

  賀濟義想到賀老太太正是當初箱籠事件的始作俑者,一肚子氣都撒到了她身上,罵道:“我怎地了?我如今正是要依仗溫夫人,飛黃騰達的好時候,卻偏偏要壞在你手裡。你當初真是豬油糊了心竅,怎麼就能想出變賣溫夫人箱籠的餿主意來?那三千五百兩的銀子倒是小事,待我替老闆辦好這件事,要多少銀子都有,可這事兒已是得罪了溫夫人,你讓我怎麼去向她開這個口?”

  “開甚麼口?”賀老太太不明所以,茫然問道。

  賀濟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說了你也不知道,如今要解開這個結,就只有一個辦法,找到當初買下箱籠的容老闆,把箱籠一件不差的贖回來,還給溫夫人,再備一份重禮去當面道歉。”

  箱籠都已賣了這麼長時間了,誰知道還在不在容家,但賀老太太最關心的,不是這個,她急切地問道:“那咱們已經還給孟少爺的五百兩銀子和每月一百兩的利息,還要不要回來?還有那三千五百兩的欠條,作不作廢?”

  賀濟義白了她一眼,道:“都甚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這個,只要溫夫人能消氣,不計前嫌幫我個忙,那些銀子,就當是孝敬她老人家了。”他說完又嘆氣:“唉,都怪我目光短淺,沒一早就和大哥大嫂搞好關係,不然也不至於到了關鍵時刻,大哥對我的事不管不問。”

  賀老太太聽不懂他在說甚麼,欲開口相問,又怕被罵,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賀濟義道:“溫夫人這會兒還在咱們家等著回信呢。”

  賀濟義馬上跳了起來,吼道:“你怎麼不早說?”

  賀老太太心道,怎麼沒說,是你自己發了一大通牢騷,忘了而已。她生怕又惹得賀濟義不高興,不敢將這話說出來,只望著屋頂撇了撇嘴。

  賀濟義拔腿就朝外跑,卻見一旁的窯姐兒抿著嘴笑,他朝身上一看,原來少了件衣裳,連忙從地上抓起來,胡亂披上身,匆匆朝家裡趕,賀老太太趕忙跟了上去。

  溫夫人還在家裡等著,李氏正陪著說話,齊佩之也出人意料地沒有繼續推磨,而是在李氏身旁立著。

  賀濟義急急地衝進堂屋裡,撲到溫夫人面前,跪下就磕頭,把青磚地碰得砰砰響。

  溫夫人唬了一跳,問道:“賀家老2?你這是作甚麼?”

  賀老太太頭冒大汗地進來,喘著氣笑道:“他是晚輩,給長輩磕頭,該的,該的。”

  溫夫人袖子裡還攏著寄存文書,但臉上卻笑吟吟地,一點兒也不生氣,親切地讓賀濟義起身,又喚婆子來,取了一塊上好的端硯送他,稱:“你如今也是由頭有面的人了,想必已布置了書房,這塊硯雖說不是上好,可也還過得去,就送與你裝點房間罷。”

  賀濟義大字不識幾個,哪有甚麼書房,再說他在賭場也只成天被人捧著,根本沒有用到筆墨的機會,但他聽得溫夫人稱他為“有頭有面”的人,禁不住渾身都飄飄然起來,心道,既然溫夫人這般高看自己,還贈了禮物,那求她幫忙的事,多半還是有希望的。

  他這樣一想,立時精神振奮,不急了,也不慌了,爬起來揀了溫夫人身旁的椅子坐下,笑道:“溫夫人如今掌家,是大忙人,怎麼有空來坐坐?”說著,指了溫夫人面前仍在冒熱氣的茶盞,呵斥齊佩之道:“溫夫人的茶都涼了,怎麼還不換過?”

  齊佩之看了李氏一眼,委委屈屈地作答:“二少夫人才剛與舅母上的茶。”

  舅母?賀濟義聽到這稱呼,愣了一愣,腦中迅速把齊佩之與溫夫人的關係理了一遍,待弄清齊佩之真是得管溫夫人叫舅母,心內不禁狂喜,齊佩之這妾納得可真好,這樣一來,他同溫夫人的關係又近了一層,求她幫忙的事,就更靠譜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溫夫人VS賀老太(三)

  賀濟義滿心想著求溫夫人幫忙的事,竟把回家的目的忘到了一邊,還是溫夫人掏出寄存文書抖了抖,紙張放出的聲響才讓他回過神來。

  箱籠,關鍵是箱籠,賀濟義想著,與溫夫人打包票道:“溫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想法設法把您家的箱籠贖回來,若是贖不回來,我折價現銀給您。”

  溫夫人微微一笑,道:“前半截話,我記下了,後半截還是休要再提,不怕說句狂妄的話,我並非缺錢的人,要你折價現銀作甚?何況我那箱籠里盛的,都是傳家的寶貝,不是錢能買到的。”

  只要箱籠,不要錢?賀濟義心裡犯起了嘀咕,那些箱籠數目不少,裡頭的東西想必也很多,萬一找不齊全呢?若是箱籠還在容家,倒也好辦,求老闆幫忙贖回來就是,可萬一容家已將其變賣了,哪裡尋去?若溫夫人真是鐵了心只要箱籠,那這事兒他還真不敢打包票了。

  溫夫人見他猶豫,又強調了一遍:“你記好了,我只要箱籠,不要錢。”說完便站起身來,扶了身旁婆子的手,告辭道:“叨擾多時,想必老太太也倦了,我這便走了,過兩天再來取箱籠。”

  賀濟義聽她語氣十分平靜,一副過兩天一定要拿到箱籠的樣子,急得滿頭是汗,忙道:“溫夫人,要不咱們再商量商量?”

  溫夫人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賀老太太趁了這空檔,忙插話道:“若咱們還了箱籠,先前還給里少爺的那五百兩銀子,每月一百兩的利息,還有三千五百兩的欠條,是不是……”

  “娘”賀濟義還指望著用那些多給的銀子撫平溫夫人的怒氣呢,聞言狠狠瞪了賀老太太一眼。

  賀老太太滿心不甘,委委屈屈地垂下頭去。

  溫夫人卻笑得雲淡風輕,道:“那是你同孟里的事,他說還就還,他說不還,我也管不著。”

  賀老太太一聽這話,心都涼了,滿臉失望寫到了臉上。

  溫夫人才不管她失望不失望,道了聲“告辭”,帶著貼身的婆子丫頭朝外走。賀濟義嘴裡喊著:“溫夫人,有話好商量。”追了出去。但跟在溫夫人後的幾名婆子不是省油的燈,幾胳膊一攔一推,就將他撞了個踉蹌,待得重新站穩時,溫夫人的裙角已消失在院門口了。

  齊佩之趁賀濟義愣神時,也追了出來,扒著院門眼淚汪汪。李氏風一般地衝出來,拎了她到石磨盤,罵道:“哭兮兮地作甚麼,巴望你舅母把你救回去?我看她正眼都不曾瞧你呢。”

  賀老太太顫巍巍地扶著堂屋的門框,沖賀濟義道:“小二,你想想轍呀,咱們家沒那麼多銀子……”

  賀濟義心煩意燥,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院子裡的人俱一愣,登時安靜下來。待李氏回過神來,張口欲罵,賀濟義已是提著直裰下擺,出門去了。他出門進城,直奔城北賭場,找到待他如親兄弟的賭場老闆,向他借錢,道:“只要我把箱籠贖回來還給溫夫人,找她幫忙的事就是鐵板釘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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