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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沒想到的是,等她終於回到洛坪,他卻不知去向。

  再見面,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到攀禹,徐途和秦燦先去了一趟照相館。

  秦烈在外面等,他倚著牆邊,拆出一張煙紙,反覆摺疊,疊爛了,拿掌心一揉,扔到角落裡。

  往門口掃了眼,兩人進去大半天,裡面仍沒有動靜。

  他又拆了一張紙,卷上菸絲,湊到鼻端聞了聞,最終也沒抽,順勢夾到耳朵上。

  又等一刻鐘,兩人才匆匆出來。

  秦烈直身:“這麼久?”

  徐途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說話了。”

  三人往鎮口走。

  下午三點有一趟客車到邱化市,車程大概兩小時,然後直接乘坐夜間火車到洪陽,到站時間剛好是第二天早上六點鐘。

  對於女性,這樣走比較安全。

  兩人站車邊說話,秦烈從一旁攤位買了兜水果交給秦燦:“上去吧,快發車了。”

  秦燦垂眸接過:“嗯。”

  徐途叮囑:“路上小心,別睡過站。”

  “知道了。”她笑笑,摸摸她的頭:“你別闖禍,以後要聽我哥的話。”

  她點點頭:“哦。”

  秦燦往後退了步,頓片刻,看向秦烈:“哥,我走了。”

  “走吧。”

  秦燦玩笑著說:“我可真走了啊,以後千萬別讓我回來。”她揉揉鼻:“讓我回來,你得求我。”

  秦烈臉頰不由繃緊,默了默:“到了打個電話。”

  兩人目送客車離開,車速由慢轉快,輪胎捲起層層塵土,直至消失在路的盡頭。

  徐途轉回視線,見他還盯著遠處,問:“捨不得她?”

  “有什麼捨不得,留在城裡總比這兒好。”

  他眼中流露出的情誼,即使再掩蓋也能被人輕易察覺出。

  骨肉親情,怎能不想。

  徐途輕輕抱了抱他,逗他開心:“我的小可憐兒,別難過,有我陪著你呢。”

  秦烈視線落在她臉上,她昂著頭,髮絲落下去,露出整張光潔的臉蛋兒,睫毛像兩把小刷子一樣扇來扇去。

  秦烈假裝嚴肅:“不准撒嬌。”

  徐途又抱緊些:“我不去上學了,我要一直留下來。”

  “說什麼傻話。”他摟著她,往鎮子裡面走。

  徐途下意識往周圍掃了眼,把頭髮往前遮了遮,很怕碰到上次的黑衣男。

  “反正我不想走。”

  秦烈苦澀的笑了下,其實到這一刻,他真沒奢望讓她留下,一直陪著他。

  ***

  向珊來朗亦已經有段日子,和周圍同事混熟了些,工作間隙到休息室喝杯咖啡,有時中午碰到,能共同吃頓午飯。

  她進的是公司財務部,在酒店十三層,直屬領導是趙部長,在十四層辦公。

  領導高層在頂樓,有獨立電梯直達,每周的高層會議也都由趙部長參加,所以所謂的朗亦總裁,她還無緣見到。

  這方面她倒是不擔心,除去工作層面,老楊和他是朋友,以後在飯桌上總有碰面機會,但在攀禹撿那張名片的主人,她卻始終未見到。

  這天中午,身邊小王說:“下午高總會帶質監局的人去下屬酒店巡查,聽說這次挺嚴格。”

  “是嗎?我還沒見過高總。”

  “咦,他那人不苟言笑,平時冷冷冰冰的,特別嚴肅。”小王撇撇嘴:“而且對食品質量監督這塊,特別看重。”

  向珊看看她:“為什麼?”

  “你還不知道?”

  她笑著搖搖頭:“怎麼了?”

  小王警惕的看看周圍,坐著椅子滑過來:“我也是最近才打聽到。”她湊近:“聽說,咱酒店很多年前發生過一起集體中毒案。”

  “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她八卦的說:“當時酒店的老闆叫高誠,是現在咱們這位高總的弟弟,兩人相差十來歲,是老董事長外面女人生的。老董事長特別喜愛他,就把公司的生意全部交給他打理。”

  “但是啊……”

  “但是什麼?”

  “但是,老董事長的兩個妹妹和哥哥都站在咱高總這邊,合起伙兒來投反對票。就在兩邊勢利僵持不下的時候,發生一件事。”她拍了下手:“就是那起集體中毒事件。”

  “我聽人說,是高誠投的毒,十二條人名啊,可真狠。”小王嘖嘖道:“真是窮凶極惡,最後還給跑了。”

  向珊問:“那個叫高誠的,為什麼投毒?”

  “說來奇怪,動機沒人知道,但據說除此之外證據確鑿。給老董事長氣進了醫院,後來怕事情張揚,敗壞名聲,暗中做了不少手腳,才沒把他的信息公布給外界,警方只內部追查。”

  小王說的口乾舌燥,端起手中的杯子猛灌一大口。

  向珊笑笑:“別處聽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看看腕錶:“走吧,去吃飯,邊走邊聊。”

  向珊起身,順了順裙擺,拿上錢包走在前。

  小王又喝口水,說了句等等,才抬步跟上。

  兩人一同下電梯,小王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八卦,向珊挽了下頭髮,笑著聽她說。

  小王說著說著,忽然止住話,腳步頓了頓,悄聲:“是高總。”

  向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餐廳方向有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衝著這方向大步走過來,為首男人身材瘦高,髮型規整,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

  他面色暗沉,板著臉,不苟言笑。

  向珊視線挪了挪,徒然一頓,他旁邊還有個男人,瘦高個,鷹鉤鼻,小眼睛,正是那日在攀禹見到的黑衣男。

  而此時,那男人也正往她的方向看過來。

  向珊先回神,看著他,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點了下頭,挽著小王手臂往大廳方向走。

  黑衣男皺了下眉,看著她背影,好一會兒才轉回頭。

  時間過去不久,那日在攀禹見到過她,他還有印象。

  想半刻,“高總。”

  為首男人隨意瞥他一眼。

  黑衣男畢恭畢敬,壓低聲音說:“高總,我好像見到攀禹那女人了。”

  第45章

  過了大概半個月,趙越也返城, 院子裡瞬間清淨下來, 教學生的老師又少一個, 現在只剩幾位本村教師,還有就是徐途和小波。

  徐途小來小去, 能力只夠教孩子畫畫。

  所以別人忙, 她仍然閒。

  這天,中午休息的時候, 徐途手撐著廚房的窗台, 看外面。

  劉春山又來了, 坐在操場中間的升旗台旁,望著這邊發呆。

  秦燦已經走了一陣子,他幾乎每天都過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髒兮兮, 穿著運動褲和深色短袖, 頭髮還是秦燦走時給剔的, 現在長長了些,但很奇怪,沒見鬍子,整張臉倒是挺乾淨。

  他目光有些呆傻,直愣愣的瞅著這邊。

  徐途輕輕嘆氣,走出去。

  洛坪的秋天來得比較晚,中午仍舊熱,太陽烤灼著地面,但微風帶一絲涼慡,這時節,反而比夏天好過了不少。

  徐途慢悠悠踱過去,站在太陽底下,單薄的影子擋在他頭頂。

  劉春山抬眼看了看她,身子一偏,嫌她礙事一樣,抻著脖子又往對面看。

  徐途沒敢走太近,在他身前蹲下,這樣細細一看,才見到他臉頰和下巴上有許多細小的傷口。

  她抿了下嘴:“那些是刮鬍子弄的嗎?”

  劉春山手指在地上劃拉著,不理她。

  “秦燦姐教你的?”

  聽到她的名字,他手指動作終於停下,喃喃:“燦燦。”

  徐途問:“你吃飯了嗎?”

  劉春山當然不會回答,她返回廚房,給他端了碗飯出來,今天吃的豆腐白菜,裡面放了豬肉,大娘的手藝還不錯,味道清淡,很適合這個季節吃。

  徐途把碗往前遞了遞:“吃吧。”

  劉春山不接。

  她舉了會兒,手收回來,往前走幾步,跟他並排坐在升旗台邊。

  徐途把碗筷放在兩人中間的地上,瞥他一眼:“從前秦燦姐沒回來的時候,你還和我玩兒呢,有了她,你連理都不理我。”

  她從地上撿起根干樹枝,在手上晃了晃。

  過片刻,身邊人緩緩往她的方向偏過來,看看她,端起地上的碗。

  徐途餘光瞥到,視線便定住幾秒,他的手不像秦烈那樣粗糙厚實,相反手指修長,手掌薄而大,每一條筋絡和骨骼都有最自然的走向。

  從前滿是髒污,現在卻乾淨許多。總之,這雙手很好看。

  她狀似無意的收回目光,手中的樹枝劃了劃地面。

  身邊人手臂又動了下,徐途警惕轉過頭,劉春山從地上抓起一把細土,抬起來,要往碗裡灑。

  徐途手中的樹枝指向他,大聲:“別動。”

  劉春山嚇的一顫,動也不敢動。

  徐途:“你要敢灑,我就告訴秦燦姐去,讓她不要你。”

  劉春山又喃喃:“不要……要燦燦……”他手指慢慢鬆開,細細的土壤從他指fèng間溜走,被風一吹,飄散開。

  他肩膀頹然垂下來,手掌在褲子上蹭了蹭,端起碗,往嘴裡扒了口飯。

  徐途脊背稍微鬆懈,樹枝無意識的胡亂劃拉,“春山哥。”她問:“你家是哪兒的啊?”

  劉春山仿佛沒聽見一般,嘴裡塞得鼓囊囊,有兩粒米飯掛在唇角上。

  徐途:“你家裡還有別的親戚嗎?”

  “……”

  “你爸你媽呢?”

  “……”

  “你有兄弟姐妹嗎?”

  “……”

  “你真叫劉春山嗎?”

  “……”

  她看他一眼,劉春山沒給任何回應,只垂著眼,滿滿一碗飯,幾分鐘就吃完了,他一抹嘴,把碗放下,又往學校的方向看過去。

  徐途驀地想起來,在秦燦沒回來以前,他就經常出現,坐在升旗台邊或是牆角里,也默默望著一個方向出神。原本以為他是個瘋子,只是無處可去,但到現在,她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秦燦。

  她不在的時候,他等她;她在的時候,他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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