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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秦烈繃著臉:“蠟燭留下,讓她們睡覺。”
“哦。”她把蠟燭交給燕子:“那我走了。”
“我也走。”
身邊划過一陣細風,向珊抬手去抓他,什麼也沒能抓住。
秦烈先於徐途,幾步跨出門口,決然離開。
向珊倒退著靠在桌子邊,緊緊咬住牙關,恨意一點點浮上來,死死盯著徐途。
徐途借著顫動的燭光看角落裡的女人,向珊滿頭長髮鋪散在肩頭,臉上梨花帶雨,即使狼狽,依舊風姿綽約。
打量一陣,鼻端衝進一股濃重香水味,她打個噴嚏,揉揉鼻,邊往外走邊嘀咕:“噴多了……”
徐途吹著口哨走出來,剛才屋裡一抹黑,出來便見星海遼闊,月色皓白。
她深深吸一口氣,空氣好聞不少。
眼角餘光里站個黑影,她嚇得一激靈,轉過頭去,秦烈側身站在牆邊,正沉眸看過來。
她撫撫胸口,明顯感覺他周身低氣壓,見情況不對,徐途識趣避開:“這麼晚還不睡?那我先睡了,晚安。”
“你站住。”他沉聲呵斥。
徐途不得已停下,只感覺一雙眼在後面盯著她,如芒在背。
徐途心虛轉過身:“幹什麼?”
“電怎麼沒的,怎麼他媽給我搞出來。”他一字一句說,聲調沒有起伏,甚至沒發火,卻是她第一次聽他說髒話。
徐途心頭不禁顫了一下,咬咬拇指:“停電了,又不關我的事。”
院子外還有零星幾處燈火,秦烈抬抬下巴,“當我真瞎?”
她硬撐,小聲嘀咕:“那我幹嘛聽你的。”
秦烈不多話,上前要擒她。
徐途撒腿就跑,可還沒跑出幾步,手腕被他一把扯過去。
她不受控制的轉了半個圈兒,腳下踉蹌,額頭撞在他硬實的胸膛上,沒等站穩,秦烈又一把將她扯離,她整隻胳膊都吊在半空中。
徐途:“疼!”
“這才長記性。”秦烈冷著聲,又使勁往上提了提。
徐途也來了氣,抬腳踹他小腿迎面骨,自由那隻手也一通忙活,全招呼在秦烈脖頸和胳膊上。
秦烈愣兩秒,眼看控制不住她,捏住那細細手腕往後一甩,徐途脊背撞上後面牆壁,不給她反應時間,他欺身壓住,各自擒了她兩隻手高高舉起,釘在牆壁上。
徐途點著腳尖,扭了扭,動彈不得。
一番搏鬥後,兩人氣息失紊,距離近,呼吸相聞,但是,都處在氣憤當中,也沒發現姿勢有何不妥。
隔了會兒,徐途老實了,忍不住冷嘲熱諷:“這是沒睡得成人家,拿我出氣呢?”
秦烈順著說:“撞槍口上了,沒辦法。”
“你……”她試圖反抗。
秦烈施力,又將她吊高,一來一回間,免不了身體摩擦,他終於察覺出不對,身體一僵,迅速往後撤半步,手卻未動。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幾秒。秦烈壓著嗓子:“明早前把電弄好,別試圖挑戰我的耐心。”
徐途姿勢尷尬,挑眼看他,恍惚間,聞到一股淡淡的香皂味:“你能怎樣?”
他聲調陰沉,緩慢說:“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聽話。”
“你敢。”
“試試看。”
秦烈鬆手,一句廢話都沒有,轉身走了。
***
徐途這晚十點才回房,沒事人一樣放了會兒音樂,躺床上拿手機打遊戲。
這款遊戲她通關好幾次,每個場景用什麼道具幾乎不用想,怪物血槽耗光,屏幕提示進入下一關。她沒繼續玩兒下去,把手機扔一邊,四仰八叉躺了會兒。
凌晨時候去後院沖了一個澡,徐途鑽進被窩準備睡覺。
白天睡得多,她翻來覆去,越來越清醒。
感覺像是過很久,摸到手機,點亮屏幕一看,才凌晨兩點鐘。這個晚上時間格外長。
徐途煩躁地抓幾把頭髮,終於撐不住,穿鞋走出去。
她悶著頭:“孬種!”
第10章
那天做的兔子被徐途拿回來,一直扔在屋裡窗台上沒有管,一放就幾天,上面快蒙一層灰。
周五晚上,她無所事事,站窗戶邊擺弄了會兒,想起自己曾經也有一隻,是母親韓佳梅親手做的,那只用的藍白條棉襪,比現在這個小一些,手工精細,和商店賣的玩偶沒多大差別。
後來韓佳梅死在家中,徐越海帶她搬到新居,或許是運輸途中弄丟的,總之後來再也沒見到……
徐途打個哈欠,把手裡兔子扔下,撥了撥頭髮。
這時候,房門被叩了兩下,節奏緩慢而沉悶。
徐途往那方向看了眼,瞬間猜出門外的人是誰。她在原地站幾秒,過去把門拉開。
秦烈側身站著:“明天去鎮上,你還去不去?”
自打上次鬧得不愉快,秦烈一直把她當空氣,這次主動說話,還真挺稀奇的。
徐途靠著門框:“去啊,當然去。”
“那早起,七點收拾好等我。”
“這麼早?”
秦烈沒說話,冷麵神一樣看著她。
徐途識相,在他開口以前,迅速哦了聲。
她怕起晚,特意提前定好鬧鐘,但轉天卻不見秦烈人影。
他是午飯後才出現的,今天學校放假,家裡人齊全,亂鬨鬨幹什麼的都有。徐途憋一肚子氣,坐在長桌旁,剛好見他從外面進來。
秦烈手裡拎著外套,上身只穿黑色背心,臂膀的肌肉和骨骼交錯,結實緊湊,走動之下帶一股力量感。
他好像沒看見她,大步流星的越過去,意識到什麼,又回過頭看徐途,想了想才說:“上午工地有事,我過去了一趟。”
“所以呢?”
秦烈這次身體也轉回來,面對她說:“你想明天去……”他頓了下:“還是現在去。”
徐途盤腿坐著,知道他的想法,故意答:“現在。”
秦烈說:“回來可能天黑了。”
“天黑能迷路?”
秦烈沉眸看她一眼,沒再說別的:“那等我十分鐘,沖個澡。”
徐途視線移了移。陽光正照耀著他,他渾身油亮,有汗液順喉結滑過胸膛,最後掩埋進領口。薄薄的背心裹在身上,洇濕的部位隱約可見一些簡單紋理。
他眉目低垂的緣故,眼皮上通常隱藏的褶皺露出來,短密睫毛下,眸色深不見底;鼻翼挺括,鼻樑刀刻一般,被光線打出一條筆直的高光,襯著額頭的汗水,整個人張力十足,帶著男人才有的衝擊性。
直到他轉身,徐途才發現自己盯著他看了太久。
也許是光線太足,烤得徐途臉熱,她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坐那兒等他。
秦烈沖澡很快,好像都沒用十分鐘,出來換了件乾淨長衫,發尖還泛著水光。
天氣升溫不少,秦烈仍舊拎一件外套。他腳步沒停:“走吧。”
徐途起身跟上。
這是她到洛坪第一次出去,來時候是晚上,視線不清,根本無法辨別方向。
徐途坐在摩托后座,穿過他肩膀看前面,被風吹得眯起眼。出了村子,是一條荒蕪的山道,勁風捲起黃土,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再往前兩公里到了碾道溝,徐途方才看清這地方,兩側是高而陡峭的山壁,夾著一條狹窄地域,路根本不叫路,布滿毫無規律的茂盛植被和雜糙。阿夫他們正用電鋸伐木,在崎嶇險峻的關口中,先開闢一條路的走向來。
秦烈放慢速度,跟他們打個招呼,直接開過去。
後面的路終於好走,又過了一個來小時,終於到達攀禹縣。
今天是集,比往常熱鬧。
秦烈穿過集市,向右一拐,把摩托開到不知名的小胡同中。面前一個帶籬笆牆的院落,地上擺滿中糙藥,門開著,老婦人佝僂著身子,正往屋裡去。
“嬸子,羅叔在嗎?”
老婦人緩慢轉回身,眯眼看外面,笑起來:“是阿烈啊,好一陣子沒來了……在,你叔在屋裡呢。”
秦烈應一聲,收回視線,看徐途:“要買什麼去集上買,一會兒回來找我。”
她高舉手機找信號:“哦。”
“認路吧?”
徐途又換了個方向,心不在焉:“嗯。”
她這狀態,秦烈看得直皺眉,要多囑咐一句,想想沒必要,最終什麼也沒說,鎖好摩托進屋了。
這破地方信號不穩,徐途換好幾個方向,最後爬上對面的土牆坯,又過一會兒,才慢慢打開網頁。
她迫不及待輸入幾個關鍵字,盯著進度條慢慢緩衝,沒多大會兒功夫,手心已經密了一層汗。
徐途深深吸氣,蹲下身,逐字逐句讀起來。
這篇是明星黃薇自殺的報導,事情發生在一個月以前,在娛樂圈引起不小轟動,所以餘熱未消。上面誇大其詞,說她是因為被爆出整容消息,不堪輿論壓力,才導致自殺。並且有人也爆料,她墜樓後的屍體上,胸部矽膠假體移位,下巴、鼻樑等多處器官扭曲變形,也不禁坐實了她整容的真相。
徐途手指頓了頓,這篇報導去洛坪之前她看過,後來村子裡沒信號,事情發展也沒辦法關注。
她這次出來,就是一直惦記這件事。
徐途又找到最近更新的報導,點進去。前面的內容如出一轍,八卦媒體不懂死者為大,將黃薇私生活扒個底朝天,隨之便亦真亦假爆出她以往的秘密情人。
徐途抿抿唇,接下來出現一張照片,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背影,頭髮稀疏,身形富態,雖未看到容貌,她卻一眼認出,這人是她爸,徐越海。
徐途並不覺得意外。
她讀了讀文字,上面說,接下來的這位來頭不小,是黃薇在徐越海之前的情人,叫高某某,洪陽朗亦集團的老總。近幾年來,他的業務面擴展得很寬,而且隱晦提到,此人黑白兩道都能插一腳,吃得很開。
這篇報導顧慮很多,除了隱去對方真實信息,很多內容也模稜兩可。
她沒太在意,手指往上滑,屏幕中出現男人照片,也是偷拍的角度,只能見到男人模糊的側臉,他身材瘦高,頭髮規整,大概四十出頭的年紀。
徐途眯起眼睛細細看,驀地認出這人,腦中炸開,身上汗毛徒然立了起來。
……
老婦人把秦烈送到門口,又笑著交談幾句,才折身返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