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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克一聳肩:“太甜了,吃不慣。”

  之後忽然安靜下來,他靠在桌角,若有所思的喝著水。

  江曼拎著垃圾要出門:“工作完成了?”

  周克動了動:“沒有,喝口水歇一歇。”

  李久路勺子放到碗裡,快速起身,接過江曼手裡的垃圾袋,披了件衣服代替她出門。

  雨後空氣清新,院子裡水洗一樣乾淨。

  門前是一條單行道,路面鋪著粗糲不平的條石,路燈掩在梧桐樹間,把葉子照昏黃。

  這裡一百年前被淪為殖民地,很多建築都是英式住宅。老人院對面也有一間,酒紅色遮陽蓬下,開一扇小小的窗,販賣菸酒汽水。

  李久路出了門,抬眼看見對面站的人。

  他倚在一旁路燈下,正吸菸。

  李久路原地站了片刻,扔掉手裡垃圾,過馬路。

  “你還沒走?”

  “抽根煙,歇歇。”馳見修長的手指夾著煙,一直看著她走來:“洗完澡了?”

  她頭髮散下來,半干狀態,乖順的搭在肩膀上。

  久路沒回他的話,問;“你家在哪兒住?”

  馳見說:“百花路。”

  “那為什麼你外婆要住老人院?”

  馳見撥了撥有些潮濕的頭髮,瞥來一眼:“你不願意?不是給你家送錢嗎?”

  久路低聲說:“關我什麼事。”

  她拿腳尖點著面前的水坑,腳下如小魚吐泡般,泛起圈圈漣漪。

  馳見從她腳上移回視線,說:“這兒的環境總比我那兒好。”

  久路動作頓了下,沒再問。

  想想也是。

  老人院無論設備還是服務,在臨近幾個城鎮當中屈指可數,用錢堆砌起來的,自然不會差。

  李久路陪著他站了會兒,大雨中走過一段相同的路,這人似乎不再那麼陌生了。

  久路想起他對江曼說的話,笑了下:“你撒謊時候一點不心虛,好像真上了晚自習一樣。撒謊是慣犯吧。”

  “你不也一樣?”他淡淡挑著眉。

  “我也一樣?”

  “你不是慣犯嗎?”馳見輕彈煙身,煙塵撲簌簌往下落。

  好像是一樣。她也經常撒謊,久路想。

  她抿唇笑笑。

  馳見也笑,垂眸一直看著她,看著看著,笑容慢慢收回來,風帶著她頰邊的髮絲飛舞,他聞到一陣淡香。

  馳見轉開目光,回手將菸蒂按熄在欄杆上,鬆散的身軀終於站直,情不自禁抻了個懶腰。

  “進去吧,我該走了。”

  “好。今天謝謝你。”久路沖他擺擺手,往回走。

  “路路。”

  李久路停在路中央,如此親切的稱呼,在雨後清新的夜晚裡,怎麼聽都讓她後頸泛麻。

  她回身:“我叫李久路,長久的久,路途的路。你以後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哦。”馳見點點頭,唇間慢慢吐出這幾個字:“李久路、久路……很好聽。”

  她笑笑,沒問他名字,揮手告別。

  拉開老人院大門的時候,後面喊:“李久路。”

  她下意識應:“啊?”

  “明天加衣服,會降溫。”

  久路沒說話,想起一件事:“泳鏡還沒有還給你,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拿來。”

  “改天吧。”

  他先一步離開。

  第二天果然降溫,出門前,李久路在毛衣裡面加一層保暖。

  到學校,發現同學都添了衣服。

  離上課還有段時間,馬小也那一桌都還沒有來。

  梁旭見久路出現,立即跳過去:“你昨晚幾點走的,也不提前打聲招呼,那麼大雨,我送送你也好啊!”

  她隨便敷衍一聲。

  梁旭懊惱的說:“昨晚喝大了,要不然肯定知道你什麼時候走的。”

  “沒事兒,我自己行。”

  他見久路興意闌珊,絞盡腦汁:“對了,”他敲著桌子:“之後打球你走了太可惜,馬小也和莫可焱比得相當激烈,馬小也那孫子一點都不讓著女生……你猜最後誰輸了?”

  久路擦桌子的動作停下來,聽他口氣已猜出大半:“誰?”

  梁旭挑挑眉,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莫可焱。”

  第8章

  又過一周,高三三班有件事被傳的沸沸揚揚。

  說是由一場賭局引發,高三風雲人物莫可焱,輸給了年級里十分活躍的馬小也,當真在身上刻了對方名字,而且是永久性的。

  有些人沒親眼看到,根本不相信,畢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有些印記一旦刻上,就要跟隨一輩子;有的人羨慕她那份勇氣,說她打球那天故意輸掉,借身體刻字之名,其實是為追求馬小也;還有人說,兩人僅僅是好朋友,莫可焱個性強硬,說一不二,她在身體刻字,只為兌現承諾。

  總之,眾說紛紜,一時間湧現好幾個版本。

  馬小也最先知道這件事,那天是傍晚,周末的校園相對寂寥。

  他約來梁旭打了會兒籃球,兩人正坐場邊休息。

  莫可焱從遠處走來,講出這件事的時候,梁旭差點驚掉下巴,搶著要看她把名字紋在了哪兒。

  “胳膊。”莫可焱說。

  “快給我看看。”

  “你滾蛋。”她笑著罵:“大冷天的怎麼看?”

  “就看一眼,咱見識見識。”

  “剛紋的,裹著紗布呢。”

  馬小也站旁邊始終一言未發,面色有些嚴峻。

  幾句話先把梁旭支走,兩人找個背風的地方坐著,莫可焱半褪外套,撕下肩膀的紗布給他看。

  “馬小也”三個字,龍飛鳳舞,周邊是一些繁複花紋。剛剛刻完,皮膚紅腫未退。

  印象中那天似乎沒說幾句話,但馬小也第一次吻了她,有些衝動,有些亢奮。

  她和李久路不同,久路像水,平淡無奇默默流淌,自身像藏著一股強大力量,能載舟,當然亦能覆舟。她從他的指縫溜走,抓不住,好像也從未屬於過他,她身體裡總透著一股陰鬱,缺乏這個年紀該有的陽光跟開朗。

  但可焱卻完全相反,她像一把烈火,大膽地、熾熱地燃燒自己的青春,連親吻都能釋放一種能量。

  這使他心中剛剛破土的幼芽迅速生長,十七八歲的年紀,嚮往跟探索,經不起半點誘惑。

  馬小也騎車回家時,頭腦才冷靜下來,突然想到李久路,心中充滿愧疚感。

  車子一拐,便騎到老人院門口。

  已深秋,天色黑的愈發早,牆邊停了輛摩托,有個男人從上面下來,借著前鏡弓身整了整鬢角。

  他穿黑夾克和牛仔褲,邊敲門邊點一支煙,半靠牆邊,長腿交疊。

  馬小也往後縮了縮,認出他是雨夜接走李久路那人。

  他離得遠,隱約聽見他應聲,那人隨後迅速掐掉煙,又去照摩托前鏡,舔了舔手指尖,在頭髮上抹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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