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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重了,移動不了分毫。
余男貼近他耳朵,脫口叫“寶貝兒,你太重了...”,剛說了幾個字,她哽咽了。
耳邊一聲聲槍響和怒罵,一種無望和無能為力取代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她咬緊牙關,鎖緊他手臂,雙腳蹬地,“張碩來了,警察也來了,你得撐住...乖,自己用點力。”
游松渾身無力,眼睛發花,但她說的每句話清晰傳進他耳朵里。
他想笑,她這麼冷硬的人,那稱呼經她口說出違和至極,擱平時,打死她都不會叫。可他又悲哀的笑不出來,現在她該有多無助,肯用情話來哄他。
耳垂一陣刺痛,她咬住他,幾乎發狂,哭著,“你他媽還是男人嗎...使力...”
游松也想使力,但他根本動不了。
余男狠狠咬下去,“你得活著...得活下去...說好給你一次機會,我給你,你不要嗎?”
她緊緊摟著他,臉頰的淚順他衣領流進去,“求求你,活著...”
麗江那晚,是余男24歲生日,冥冥註定,讓她碰見了游松。在切蛋糕前,她偷偷許了一個願,很簡單,也不過希望上帝憐憫,免她顛沛流離,免她孤苦無依。
就在一天前,當他站在門外,眼神匆匆那一撇,她終於確定,願望可能實現了。
卻猝不及防,老天的垂憐那麼短暫,她可能即將要失去,這一刻,她怕了。
游松終於有了回應,緩慢蜷起一條腿。余男眼睛亮了下,重新架起他,還沒動,忽然有個影子罩下來,托住游鬆手臂,合力把人拖到儀器後。
余男抬眼,那人帶著防護面罩,一身藏藍裝束,有配.槍,是個警察。
他說:“躲好。”
......
呂昌民負隅頑抗,窺准空檔往外放一槍,憑藉雜物阻擋,一步步往身後另一扇門挪去。
同夥有一人舉手投降,黑子和另外兩人躲在不同處繼續抵抗。
秦琦趴在地上,不知去路,捂著肚子嗚嗚哭著。
廠房上空懸著低亢的男聲,“你們已經被警方包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呂昌民背靠鐵皮,急促喘著,“我投你媽。”
混亂中,他聽到一聲低喚,“呂哥...呂哥,你在哪,快點兒救救我...”
他一震,腦袋貼著鐵皮往外看了眼,秦琦就趴在不遠處的地上,他低聲,“這呢,快過來。”
秦琦一喜,不顧身上不適,起身往這方向跑來。
呂昌民低斥,“操,趴下。”
有警察注意到這邊,呂昌民舉起槍,幫她掩護。
這一下沒打中,打在旁邊鋼板上,鋼板距秦琦不到兩米,火星四射間,卻見她身體一晃。秦琦不動了,滿臉錯愕,緩慢低頭看向自己小腹,幾秒後,鮮血蔓延出來...
她被他的流彈打中,身體一軟,歪倒在地上,雙眼圓睜,盯著角落裡的呂昌民,未乾的淚漫過鼻樑,落在地上。
最終,是他親手殺了他的種...
“啊——”呂昌民失控,起身沖前面‘砰、砰’連開兩槍。
寡不敵眾,他暴露位置,瞬間被打成沙漏。
呂昌民潰然倒地,順著秦琦的方向,手指動了動,失去意識之前,腦中迴蕩他們剛才說的話。
——“不到最後,贏家是誰不知道。”
——“這不叫緣分,叫報應。”
如今,他斷子絕孫,無人送終。
報應不爽,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
另一邊兒,一小組警察距廠房不遠處,發現一輛無牌照貨車,上面逃下一個人。
有個警員瞄準對方小腿,砰一聲,那人倒在草叢裡。
他雙手被束,頭歪在一側,拿手電照去,正是在外面打點接應,呂昌民的得力助手,王明全。
***
一切過去。
現場封鎖,有個人不顧反對硬衝進來,大吼了兩聲,“游哥!”
高高大大的男人,明顯帶了哭音兒。
有醫護人員正合力抬起一個人往擔架上放,那人靜無聲息,雙眸緊閉,胸膛平緩沒起伏,不存在任何生還跡象。
醫生把氧氣罩扣在他鼻端,過了片刻,上面出現輕薄的霧氣,後面站的人才脫力般靠在牆上。
張碩撲上來,連聲喚著,“游哥,你不能有事,你可千萬別出事...我怎麼辦...”
“是我不對,你醒醒,我反應慢,來晚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什麼自己也不清楚。
醫生擋了下,“安靜,病人需要救治。”
眾人推著游鬆快步出去,周圍是清理現場的工作人員,廠房裡滿目蒼夷,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地上鮮艷,充斥一股血腥味兒。
余男挪動腳步,走到外面。夜罩下來,天空仍然下著綿綿細雨,警車的紅藍爆閃燈飛快轉著,渲染整個黑夜。她抬起眼,正好看見救護車消失在視線里。
周圍都是長衣長衫忙碌的人,只有餘男穿一件白色背心,一側肩帶掉了,皮膚裸.露在空氣里。可她並不覺得冷,雨滴拍打在她身上,洗刷掉滿身髒污。
有人往她身上披了條薄毯,是個女警,她扯一下嘴角,“謝謝。”
女警拍拍她肩膀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