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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光下,盯著西凡的臉,家臣突然小心地抬起了扶在床邊的右手,近乎石化的身子悄悄往前靠了靠,試探著,把食指靠近西凡的面頰。不想就在這時,西凡似有所感,無意識地側了側頭,光影忽動,臉上的刀疤驟然變得鮮明, 家臣一震, 手停在了半空。

  西凡繼續沉睡,家臣卻把手縮回來握成拳頭,心悸地閉上了眼睛。

  顧章,你是對的,我是不該撿回這個垃圾一樣的李西凡,因為本來,我還沒有害死他!!

  因為不在乎,所以始終強勢,額頭抵在拳上,家臣這時節終於想起了上帝的名。

  主啊,他在心裡說,請您寬恕我吧。

  終於,凌晨時分,西凡的眼皮緩緩動了動,盛家臣靠過去,低低叫他的名字。

  西凡漸漸醒過來,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張了張嘴才發覺得嗓子疼得厲害,勉強咽口唾沫叫:“盛家臣。”

  “西凡。” 家臣注意地看著西凡的臉。

  “……能不能把我解開,很累。”

  家臣很為難,就沒有說話。

  西凡只好扭過頭去,眼睛茫然地對著角落。

  屋裡太悶,家臣站起身,走過去把窗子打開,沙沙的樹葉聲和唧唧蟲鳴瞬間涌了進來。

  “家臣哥,你的……計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西凡虛弱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

  家臣用手按著窗台回憶。

  “從我愛上你?” 西凡又問。

  家臣沒說話,遠處是黑魆魆的樹林和昏黃的路燈。

  “還是……更早?”

  ……

  微風吹進來,撫著家臣的頭髮,他決定告訴西凡,遲早要痛不如現在給他說清楚。

  家臣回過身,向西凡床邊走去,西凡無神的目光追隨著他嗒嗒的腳步聲。

  “對,更早。”

  家臣俯首看著西凡說,“在見到你之前, 我就見過你的照片還有……你的成績單,那時候,你高中還沒有畢業,當時,我們只是要培養一個可以用在關鍵時刻的……替罪羊。”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配得上我。”

  家臣知道,自己冷靜的聲音刺傷了西凡,可是他知道,任何附帶了痛悔情緒的調子都會更深地傷害西凡。

  ……

  “可是……你曾經趕我走……?” 西凡沉思問道,“是……做戲給……Josh看?”

  家臣默認。西凡心想也是,不是這般曲折,狡猾如周濤,怎會相信西凡一個孤兒能輕易得掌盛氏老大的心。

  ……

  “所以,你故意讓Josh發現了那個小島的位置。”

  “……”

  “所以, 懷叔,根本不是盛氏的人?”

  “……”

  “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 西凡覺得嗓子疼得不得了,“你就那麼肯定……我會……出賣你?”

  “還從沒有人能夠挨過周濤的手段。” 家臣刻板地說。

  西凡輕輕地點點頭,“倒是。”

  閉上眼睛,西凡苦笑著夸家臣:

  “你真是什麼都算到了。”

  “只除了後來……我會真心喜歡你,李西凡。”

  西凡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的一個雨天,在一個公共車站,盛家臣曾經把自己按在車前蓋上說,“我算來算去,沒算進去自己的心情。”

  ……

  “家臣,我噁心,” 西凡皺著眉頭叫家臣。

  “西凡。”

  “家臣,快扶我起來,我要吐了。”

  西凡臉脹得通紅,腮都鼓起來了。

  盛家臣才知道西凡是真的難受,手忙腳亂鬆開了西凡左腕上的皮帶,剛剛扶他欠起身子,還沒有來得及去拿漱盂,西凡就嗆了出來,噴了兩人一身的血。

  看著滿眼鮮艷的顏色, 盛家臣閉上了眼睛,抑制住聲音,讓眼淚慢慢滑落僵硬的臉頰,沒進白色的棉布里。西凡看不見,家臣反倒慶幸,只怕西凡看見了自己的眼淚,也不過是恨得多吐口血而已。

  再次陷入昏迷前,西凡靠在盛家臣懷裡說:

  “你若是還有一點心,……就放了我。”[墨]

  第28章 .

  聞聲而來的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了很久,才讓西凡情況漸漸穩定下來。 一連幾個小時,家臣默默站在無菌室的玻璃窗前,看著渾身插滿了管子的西凡,只想為什麼躺在那裡的人不是自己,又想,若是西凡死了,自己該怎麼辦呢。

  會診的結果出來了,大夫說是因為情緒激動導致胃部潰瘍被引發的緣故,原本癒合中的病灶有迅速惡化的趨向,最好是過兩天就做局部切除手術。

  西凡沒有親人,所以是家臣在同意手術的單子上簽了名字。

  護士小姐換了兩班,到了上午十點多,西凡終於被送回了加護病房。 連日的焦慮和不眠淘幹了家臣的精神,醫生看他臉色太壞,和麥小姐合力勸說著,把他送進了隔壁的小休息室。

  家臣和衣倒在沙發上,睜著眼睛看淺綠色的天花板,看了半個小時,也就睡著了。

  家臣疲倦卻睡不安穩,迷迷糊糊中夢見了在水裡漂著的西凡,一頭冷汗醒過來,定定神,卻真的聽到了西凡的聲音。 還沒有跑進病房,家臣就聽見了西凡的尖叫聲,知道他為什麼叫,家臣揉了揉酸酸的鼻子,才心情黯淡地推開了房門。

  “……放我走,我不要在這兒,讓他們鬆開我,不要捆我,不要捆我!!”

  一群醫生護士,還有匆匆趕來的顧章,正束手無策團團圍在西凡病床周圍。 因為手腳動彈不得,所以西凡只能胡亂的搖晃著頭部,一刻不停地嘶叫哭求。

  見家臣過來,惶急之中,顧章撤開一步,給他看護士盤中的針劑,低聲道:“鎮靜劑,要不要現在就打?”

  家臣疲憊的看過去,不知西凡醒來了多久,此刻已是聲音嘶啞,臉皮紫漲,腕子上的傷口也已經被床單磨破了。家臣又掉開眼睛打量那些針劑,突然慢慢抬起頭,盯住了顧章。

  顧章心裡冷冷打了個突,做了盛家臣八年的助理,他早已熟悉而且習慣了盛家臣冷酷深邃的眼神,但是第一次,他感到那冷酷刺向了自己,即便疲憊,即便布滿了血絲,那無法掩飾的冷冽和恨意還是驚醒了顧章。他已經不再是盛家臣那個可以推心置腹的精幹助理了,如果盛家臣連自己都不能原諒,更何況同被綁在罪人席上的顧章。

  不再說話,顧章心虛地避開了眼睛,轉身走向房門之前,還不忘助理本色,揮手示意要所有人都離開。

  終於,屋裡只剩下了西凡的叫聲,家臣慢慢俯身把雙手按上去,試圖止住西凡的掙扎。

  “……你們放我走,放我走!!你們不放我,我不會吃藥的,我不配合,我……”

  突然,尖叫中的西凡似乎覺出了家臣的氣息,猛然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洞沒有了生機。

  “西凡,” 家臣說,“你要吃藥。”

  西凡狐疑地看著天空,不說話。

  “西凡,” 家臣說,“大後天你要做胃部的局部切除手術,……潰瘍比以前厲害了。”

  “放我走,” 西凡說。

  家臣一時停住,然後才低聲道:“……不行,我不能放。”

  “哼,” 西凡輕聲冷笑。

  “怎樣都行,只除了……放你。” 家臣垂下頭,說給西凡聽,說給自己聽。

  “不放我,……你會後悔!”

  說罷,西凡緊緊閉上了嘴。

  從此,不是在嘴巴被強行撬開的情況下,西凡再沒有開過口。

  因為西凡的抗拒,手術被迫推遲;試著強行灌藥,西凡則故意讓液體嗆進氣管,劇烈咳嗽的後果是引動腹部的不適,在嘴角處一次次掛上鮮紅的痕跡,醫生無奈,只好把藥劑通通加到了點滴里。 補充營養的脂肪辱每次都要滴上六七個小時,再加上防止電解質紊亂的生理鹽水,西凡每天都累到臉色發青,家臣雖然早已疼到無力,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步,只是每天守在西凡床前,一打完了點滴就把西凡身上的皮帶鬆開,盯著抱著幫他活動筋骨。

  除了不開口,西凡沉默而順從地讓家臣照顧,然而家臣卻一天比一天更領略到了西凡平和心性下的強硬。

  一點一點,西凡日漸虛弱,為他擦拭身子時突出的鎖骨和細瘦的手腳都讓人膽戰心驚,眼看大半年的呵護辛苦付之流水,家臣的防線一點點崩潰了。然而更為嚴重的是,西凡胃部的潰瘍再也等不得了,這天中午,主治醫生叫出了日夜守在病房裡的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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