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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齊沿想要保護方渭。
可是至於嗎?方渭對於齊沿來說,只不過是個有過交情的舊友,也許要算上他是自己的哥哥這點,這交情才能深上幾分,當初在一塊也都是玩樂,並沒有發生什麼能讓齊沿頂著刀光要救方渭的重大事件。
方河在這樣的困惑里覺得有什麼危險的東西要從角落竄出來了,他鬱郁而惶恐,甚至沒有去安慰同樣陷入自身僵局的哥哥。
齊沿至少要在醫院躺兩個月了,方河直接從家裡拖來一隻行李箱,往齊沿的床邊加一張陪護床,乾脆住下,但一日三餐都要在家裡準備,每天兩頭跑,工作上的事情就耽擱的多,每晚方河都要開著筆記本忙活。齊沿剛開始幾天不能大幅度活動,躺在床上就尤其無聊,睡得便早,方河會在他睡著之後關燈,整個房間就只有筆記本屏幕和鍵盤燈亮著,有時候齊沿轉醒,在枕頭上扭過頭,混沌黑暗的視野里是那人已然成熟的背影。
這種時候,作為戀人大概都應該勸對方回家,方河是上市公司的總裁,頓頓下廚給他煲湯送飯,似乎已經顯得委屈,還住到醫院來陪他,就過於折騰了。但是齊沿不開口,每天晚上看一眼那背影,然後默默閉上眼睛接著睡。
今天凌環第三次來醫院探望齊沿,順便把前兩次帶來的果籃消滅一半。方河回家準備午飯,病房裡只有他們兩人,齊沿靠坐在病床上,跟她閒聊。
“方渭是不是被那個晏哥絆住了?本來今天就出發的,結果他在電話里跟我說要再緩兩天。”凌環一邊啃蘋果一邊說,她今天沒塗指甲沒穿職業裝,卸了妝坐在凳子上,倒像個女大學生。
“我不清楚,方渭待會兒應該會和方河一起過來,到時候你找他問問吧。”
“哦。”凌環又磕嚓一聲咬下塊果肉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問:“我看你現在對方渭的事不怎麼上心啊,怎麼,擋了刀就相忘於江湖了?”
“你胡說什麼。”齊沿目不斜視地用遙控器打開對面的壁掛電視。
凌環撇撇嘴:“你那點小九九我會看不出來?我接到消息說你被砍了,沒嚇死,後來搞清楚當時是個什麼狀況後,立馬門兒清了,嘖嘖,有夠情深意重的。”凌環最後這句話已經說的極盡諷刺,齊沿看她,她也只是垂著眼睛,有點心虛似的。
“我只能說,不管出沒出這事,那一段都算是過去的了,我跟方河這七年,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數字。”
凌環抬起頭來看他,有些怔愣。
這是齊沿第一次將這些隱晦的情緒牽出來,不僅僅是說給凌環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在醫院的這幾天裡,他肩膀痛得不能動,幹什麼都只能用一隻手,但方河了解他的一切習慣。水溫、書類、口味,甚至將平板電腦的圖標調整了幾個常用項,將一隻手能玩的遊戲調上來。
他突然開始貪戀這樣經過時間沉澱的默契和溫情,方河哪怕在餘光里打個呵欠,都會讓他覺得心安,忘卻病痛。
他想讓這個人一直陪在身邊,不需要下決心,不需要做選擇,就像他從來都知道方渭是可望不可及的,他同樣知道,方河已經用漫長時光將他研磨成只能契合那唯一一個人的形狀。
他無法割捨。
方家兩兄弟在半小時後一道來了。方河給齊沿布菜,一樣樣拿出來竟然鋪滿了整張小桌,凌環在一旁看得直咂舌,想過來蹭兩筷子,被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方河敲了手指。
“憐香惜玉?你就是只母螳螂,別把男人生吞活剝才好。”方河這麼說,然後若無其事地捏捏齊沿的臉:“老婆你瘦了。”
凌環表示受不了,趁機拉了方渭到走廊上說出國的事,兩人時間都緊,其實是約好了順便在醫院碰面。
“我得留下來處理晏晏的事情,再怎麼都是我當初犯下的錯,晏晏就只有一個大哥,他的要求……他就算是想讓我一命償一命都是應該的。”
“你想好了沒有?你想好了倒省了我的事,給你辦通行證有多麻煩你不會不知道。”凌環抱臂,心裡想這些男人怎麼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含糊,煩死個人。
兩人在這幾天裡關係處的還不錯,方渭當初急著要走,也把在中東的那個男孩的情況說了一些,這時候凌環看方渭在D城被舊事纏身,只好直截了當地說:“我有個朋友在B*C跑中東的新聞,說以色列最近捕獲了一批恐怖分子,你的人很有可能在裡面,要我說,這種政府都插不上手的事,你這種平頭百姓去了更沒用,但是要真出個什麼事,最後一面總要見吧。”凌環太辛辣了,連措辭都懶得迂迴。
方渭在他對面立刻變了臉色,正當他要開口答應即刻啟程的時候,方河的聲音從病房那邊傳過來:
“哥,你要回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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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河拿著鈣鎂片回到病房的時候齊沿已經睡著了。
因為齊沿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把骨頭長好,醫生開了佐餐的鈣鎂片,齊沿吃飯的時候方河才想起來去拿藥,結果就在走廊上撞破了方渭凌環的交談。
方河在那張窄小的陪護床上坐下來,看著呼吸平穩的齊沿。
青年因為失血而臉色蒼白,補了這些天也只是稍有起色,這時候陷在一堆雪白的被子裡,顯得更加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