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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我都沒想過我沒能成為莊碧嵐的妻子,沒能成為唐天霄的昭儀,卻成了唐天重的女人,至今沒占任何名分,卻已想著為他生兒育女。

  這群襲擊者的人數眾多,足足是身邊暗衛的三四倍。我正驚懼時,忽然聽到襲擊者中有人說道:“寧大小姐莫怕,莊公子讓我們來接你回交州!”

  我身體一僵。

  連無雙也僵住了身體,傻了般望著我,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

  有幾滴溫熱的血順著夜風飄到面頰,很快地在肌膚上冷卻,凝結。

  我道:“如果是莊碧嵐的人,就聽我的,別殺人了。”

  那人答道:“我們不想殺人,可也不想被姑娘拖延著,等到唐天祺的人趕過來好把我們殺了!姑娘,得罪了!”

  有數道黑影掠起,越過纏鬥的幾個人,飛奔下兩側的檐瓦,如巨大的蝙蝠俯衝下來。

  “別碰我們姑娘!”

  無雙沉默地站著不動時,九兒已伸開雙臂,用那細細的手腕將我護到身後,向他們叫喊。

  第一個衝下來的人想也不想,一刀飛快地捅下,但聞很輕微的一聲,幾乎沒聽到九兒慘叫,便見他晃著身體倒了下去。

  “九兒!”

  我失聲叫著,忙扶住她,摟住她的頭。

  九兒的眼睛在星光下依然靈動,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才黯淡下去。

  她輕輕道:“姑娘,我等不著我的表哥了。”

  我道:“九兒別擔心,你表哥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她笑了笑,酒窩極可愛,“我想也是……便是不回來,便是他不是好人,便是他把我也變成了壞人,我也不悔。我總等著他。”

  我點點頭,“我知道九兒一直等著九兒的表哥。”

  她嘆息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姑娘,我知道我在等誰,你知道嗎?”

  她的頭一歪,小小的身體便在我腕中軟了下去,而我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在等誰,我知道我在等誰嗎?

  我當然知道。

  便是原來不知道,這時候我也該知道了。

  我不想走,我不是專一的女人。

  我想等的人,竟已不是原來的那個。

  仿佛被我凝坐地上抱著九兒的姿態驚著,那些人有片刻的安靜,但很快又衝上來,便要來拉我。

  “姑娘!”

  “姑娘!”

  這回,是無雙和其他兩名侍女衝上前來。

  女子的血肉之軀,奔到寒光四she的冷刀霜劍之下。

  不等那可怕的水銀亮芒閃起,我已高喝道:“若你們再殺人,我用不原諒他!”

  刀劍頓住,幾人相視一眼,忽然改劍刺為掌劈,各個出掌,重重地打在無雙她們的後腦勺上。

  我還沒來得及看她們有沒有事,當先一人已經奔了過來,不等我掙扎,便將一塊半濕的絲帕蒙到我口鼻間。

  很刺鼻的香味,馥郁得令人昏沉。

  而我便在頃刻間陷入了徹底的昏沉,不省人事。

  【第二十二章】 還君明珠,夢斷百子歸

  我恍如在蓮榭或饒城的臥房中歇了一晚,並沒有太多的不適。快醒來時,我甚至下意識地張了張口,想喚九兒或無雙過來給我梳洗。

  這時,我聽到一個熟悉的男子口音有些焦躁地在發問:“怎麼回事?還不醒來!你們是不是用藥太重了些?”

  “回皇上,是……是按太醫說的藥量制的迷藥帕子,應該無妨。大約因為有孕在身,身體弱了些,才會多睡片刻吧!”

  “有孕……”男子悵然,溫暖的手掌小心地覆到我的小腹,“居然這麼大肚子了。唐天重那個該死的!”

  我不由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間收拾得極整潔的屋子,半新不舊的花梨木桌椅屏風,一看便是民間富貴人家的陳設。

  床前站著一年輕男子,斜飛的鳳眸,清俊的面龐,瀟灑的身姿,竟是一直在和唐天重打仗的周帝唐天霄。

  並不是莊碧嵐!

  “皇……皇上?”

  我乾咳兩聲,喚出聲來。

  “清嫵!”他已歡喜地叫出聲來,鳳眸光華流轉。

  他揮手令人退下,俯身為我拂著額角的散發,笑嘻嘻地望著我,“覺得怎樣了?聽說你被帶出來時很不高興?”

  被迷藥渙散開的神志漸漸抽回,清明的腦海中立即回憶出暈倒前的一幕,便是襲擊者一刀閃過,九兒無聲倒地。

  九兒說,她不悔,她等著她的表哥。

  到死都在等著。

  在乍然的驚痛中未及掉出的淚,此時忽然盈在了睫上。

  拾起眼,我瞪向唐天霄,啞聲道:“為什麼殺了九兒?”

  “九兒?”他疑惑,看來是記不得了。

  我只得恨恨地提醒他,“我的侍女,很大的圓眼睛,愛對你笑,說皇上是個好皇上的那個侍女。”

  唐天霄想了起來,眼角也是驚詫,“朕……不清楚……朕讓他們行動時千萬不可傷你,連你腹中的孩子都不許驚著。但別人……朕以為應該都是唐天重的人,自是不會讓他們手下留情。”

  我潸然淚下,“我原來竟不知道,皇上栽贓陷害這套,倒是用得熟練。若是皇上沒能抓住我,豈不是讓我一輩子怨上莊碧嵐了?”

  唐天霄有些狼狽,微慍道:“誰有心騙你了?無非想著你心裡只有個莊碧嵐,若說是他派來的,你多半便願意自己跟著來了。誰知你這丫頭犟頭犟腦,居然還是不肯來!”

  我轉過頭,低聲道:“皇上難道忘了,我已經是唐天重的女人 我還有了他的骨肉。”

  “那又如何?”唐天霄不以為意,“唐天重雖然利慾薰心,朕卻還記得攝政王勞苦功高,並不介意為他留一線血脈,也不介意……”

  他的眼神溫柔下來,手指緩緩地撫上我面頰,唇角漫開了淡淡的笑意,卻滲了濃濃的傷感,“總是朕護你不住,這些日子想著便覺得憋屈,慣不能立刻把你帶回身邊才好。逡次籌劃了許久,總算成功了!”

  我忙轉著頭躲避他的親昵撫摸時,他的笑容便有點兒發苦了,“清嫵……你以往……並不這麼避著我。”

  我呆了呆,才想起以往與他相處時。知道他輕薄佻達慣了,雖不喜歡他那些不含惡意的動手動腳,可被他欺負習慣了,曉得他的本性還算君子,倒也不致厭惡煩憎。

  撫著明顯鼓出的腹部,我再次低聲說道:“皇上,我已是唐天重的女人。”

  “你現在已經不是了!”唐天霄不耐煩地說著。卻忽然頓住,盯著我的眸光驀地銳利起來,“你是說……你是自己願意成為唐天重的女人,所以,再不想被別的男人碰你?”

  連我自己都不願意承認,我會心甘情願做唐天重的女人,甚至連名分也不求,一心地想為這個冷硬得像冰塊、鋒銳得像刀鋒的可怕男子生下兩人共同的骨肉。

  但我沉默良久,終於答道:“是。”

  唐天霄頓時臉色發灰,一臉的挫敗,“你……難道要你死心塌地就這麼簡單?讓你懷上孩子便行?早知如此,聯該餵你幾回媚藥,憑你要死要活的,只須讓你有機會找死前懷上朕的骨肉便是。”

  我無語,旋即道:“便是沒有孩子……我想,我也會成為他的女人吧?他對我……很好。”

  “朕對你不夠好?”

  明顯的醋味讓我越加不安。可我既已知道等的是誰,要的是什麼,我便不想再藏著掖著,繼續道:“他對我一心一意。”

  唐天霄一時語塞,許久才道:“好,這個……朕不如他。可莊碧嵐待你總還是一心一意吧?”

  碧嵐……

  我失神。

  唐天霄繼續道:“其實……朕也算不得騙你。莊碧嵐應該也快到了。”

  我訝異地抬頭,“你和碧嵐……”

  唐天霄站起身,負手在屋中踱著,杏黃的家常軟袍隨著他的步履不安地飄拂,顯得腳步有些急躁。

  他嘿然笑道:“莊氏彈丸之地,擇良木而棲,只是早晚的事。朕是不是得感謝唐天重?若不是他凌逼你,折辱他,莊氏也不至於這麼快決定與朕合作。莊遙……呵,他的大名,久有耳聞。若得他們父子相助,唐天重……”

  莊氏……

  淌誠碩未必能料到這一招吧?如果他還有什麼布置,加上唐天霄和交州莊氏聯手,唐天重……只怕麻煩了。

  我心亂如麻,勉強道:“唐天重……幾時折辱碧嵐了?若論折辱,你不是一樣想擒他,逼得他含恨逃去?”

  唐天霄微笑,“可朕沒碰過他愛若至寶的女子,更沒迫他假意承認自己改變心意,一手將心上人推到敵人的懷抱。如果換了朕,朕也氣得吐血。”

  我卻忽然間閃出一個念頭,“想來……對於我,皇上和莊碧嵐應該也有所約定了吧?”

  唐天霄身體一頓,連笑意也凝固了片刻,才有些尷尬地望向我,“你這丫頭笨些不行嗎?”

  雖是意料之中,但我的心還是沉了一沉,才苦笑道:“皇上的江山才是最要緊的。至於我和雅意……丟開便丟開了,待皇上江山穩固,自然有更好的女子選過來侍奉。”

  “雅意……”唐天霄終於笑不出來了,沮喪地坐到床榻前,望向窗外一抹淒白的天空,低聲道,“朕曉得她和莊碧嵐其實各不相擾。只是她究竟不再是朕的雅意了。朕遣使者送了一斛珠給她,她全退回來了。”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唐天霄仿玄宗,以一斛珠探她心意,她不僅明示斷情之意,更暗示另有所屬。

  南雅意被唐天霄傷了心,又欣賞莊碧嵐用情專一。兩人相依相守,同甘共苦了這麼些日子,單純的朋友之義醞釀成更甘醇的男女之情,應該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莊碧嵐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之一。

  從來都是。

  胸臆間仿佛有些酸苦,仿佛又有些欣慰。我輕輕道:“皇上。也許很多年以後,你才會知曉你丟開的究竟是什麼。”

  “是嗎?丫頭,你以為朕真不知道自己丟了什麼?”

  唐天霄倚著床坐著,煩躁地搖頭嘆息。散落的髮絲飄在了他眼睫前,讓他看來又像是個沒長大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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