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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先是指了指姜溪橋,隨後又指了指殷亭晚,吐出了後半句:“通常都會搭一個傻子。”
明明是諷刺人的話,卻偏偏讓兩個被諷刺的都不敢再吭聲。
饒是姜溪橋那麼強大的心裡素質,都被他這話說得紅了耳根:“斯詠,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說說到底是哪樣啊?”
張斯詠說完,抄起了手,一臉戲謔的來回打量起跟鴕鳥一樣埋著頭的兩個人。
平日裡那麼能說會道的兩個人,這會兒卻跟閉上殼的河蚌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姜溪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生怕從他眼裡看到一星半點的厭惡或是噁心。
張斯詠卻收回了視線,不再看他們倆人,他拉著凳子回了自己的座位,靠在後面的桌子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開始講起了故事:“在我的故鄉,有一種花叫梔子花。”
他的眼裡充滿了喜愛,卻又好像是惋惜:“每年梔子花開的時候,那味兒極香,香得啊!撣都撣不開,所以,文雅人都不喜歡它,覺得它品格不高,可你知道,梔子花是怎麼說的嗎?
張斯詠坐直了身子,看著他倆一字一頓的說道:“它說: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
“所以,不要覺得世界充滿了惡意,有些人就是這樣,自己是蛆,就覺得全世界是一個大糞池。別人怎麼說不重要,你只要記住,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張斯詠的話讓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直到放學,三個人之間也沒有說一句話。
放學臨走之前,張斯詠拍了拍姜溪橋的肩膀,只給他留了一句:“人這一生,很多事情,就介於不說憋屈、說了矯情之間,其實,何必考慮那麼多,人生自古誰無死,反正都會死,想愛就愛唄!”
這句話對姜溪橋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至少當殷亭晚發現他在吃完飯後,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原本竊喜的心就變為擔憂了。
其實從告白完之後,他心裡也很著急,但他從來都沒打算用拔苗助長的方式幫姜溪橋想清楚,這世上只有這個人,是他心甘情願並且毫無怨言想要等待的。
所以在睡覺之前,他對著正準備換衣服的姜溪橋說道:“一起出去走走吧?”
姜溪橋脫毛衣的手頓了頓,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在他的懇切眼神里點下了頭。
下過大雪的胡同巷子裡,自成一方純白且安靜的天地,鞋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難得享受這份靜謐的兩個人誰也不肯打破這種和諧,沿著小小的巷子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
天空飄飄灑灑的下起了雪,快到打水的院子的時候,殷亭晚卻突然停住了腳。跟在他身後的姜溪橋也一道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殷亭晚沉默了一會兒,才看向他說道:“張斯詠的話,你不用放心上!”
聞言,姜溪橋苦笑著搖了搖頭:“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從來沒有相遇過,這樣,你我也不必走上世人所說的邪道!”
“這條路確實不太正當筆直,你說的邪道一詞也無可反駁!”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姜溪橋第一次不再逃避,反而咄咄逼人的盤問道:“就算,我一輩子也不會愛上你,你也還是要等下去嗎?”
殷亭晚笑了笑,眼裡滿是寵溺:“對我來說,你會愛自己,就夠了,那和愛我,是一件事!”
姜溪橋低頭看著雪地,靜靜落下的雪花打著身上,神色倏忽的呢喃道:“值得嗎?”
殷亭晚看著姜溪橋的發旋,黑色的眼睛裡只有一個人影,卻好似倒映出了整個世界:“只要是你,就算等一輩子,我也願意!”
飄揚的雪花在姜溪橋和殷亭晚之間蒙上了一層紗,世界好像越發安靜下來,靜得他都能聽見自己胸膛里撲通撲通的心跳。
這是他第一次正視這一個在他人生中,第一位告白的男性。他很清醒的知道,面前的人跟自己一樣,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
然而越發激動跳躍起來的心臟,卻好像根本聽不到,那些他往日顧慮著的世俗意見和對未來的擔憂。
他的理智和心好像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拼命的跟自己說那條道路是多麼的艱難,一旦踏了上去,就再也不可能回頭,你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也許路旁滿是荊棘,也許走到最後,你們還是會迫於世俗的壓力分開。而留給你的,除了那一段還不知道是苦是甜的回憶,剩下的可能只有鮮血淋淋的滿身瘡痍。
然而心卻只有一句回答——我愛他!
是的,就是這麼簡單的三個字,卻勝過了所有理智的話語。
也許,斯詠說的是對的!
姜溪橋看著眼前的人想到:喜歡勝過所有道理,原則也抵不過我樂意。
殷亭晚抬頭望了望夜空,白色的雪花好像給深藍色的夜空點綴上了珍珠,呼吸之間,都能清楚的看見自己呼出的熱氣,他看了一眼還在沉思的姜溪橋,伸手幫他拂去了頭髮上的積雪,順手帶上了羽絨服的帽子,笑著說:“雪下大了,咱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