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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紛紛搖頭。余晚又埋頭繼續。

  有出租經過,看到這一幕,停下來。

  已經有人打了急救電話,120很快就到。將那人送上車,余晚抹了抹汗。這種人工急救很累,胳膊全酸了。她揉了揉手,還要擦汗,旁邊忽然有人遞來一張乾淨的紙巾。余晚偏頭,那人對她笑。

  那雙眼亮亮的,眸子很黑,像極了某個人,卻帶著不同的暖意。

  余晚微微怔了怔,那人揮手說:“Hi,又見面啦。”

  神思慢慢收斂,余晚認出來了,香港那個小提琴手。

  他提著小提琴盒,上邊還是用碎鑽拼成的Vi。

  他的另一個手還捏著紙巾,這會兒再遞過來一點,沒有讓人討厭的惡意。

  余晚接過來擦了擦,說:“謝謝。”

  “你好厲害。”對方真心實意的誇她。

  余晚不解。

  他做了個按壓的動作,說:“很專業。”余晚說:“我接受過急救知識培訓。”——沈世康心臟不好,余晚就去考了個急救員證。

  “難怪……”他笑道,再度夸道,“你真棒!”

  余晚被他誇得有些不自在。她撇開臉,扭過去的領子裡便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脖子很白,就襯得某些凌虐的痕跡太過惹眼。

  小提琴手個子比她高,視線拂過,不由一滯。他說:“小姐,你受到了虐待?需不需要報警?”

  余晚一愣,抬頭。

  他指了指自己,說:“你的脖子和腿都有傷,必須立刻去醫院。”

  經他這麼一提,余晚才意識到腿上的痛楚。她低頭看了看。被沈長寧用菸灰缸砸到的地方,已經開始淤青。她就是這種體質,只要磕到碰到,就會這樣,何況沈長寧砸過來的力道一點都不弱。

  那樣纖白的腿,淤青黑紫,真的可怕。

  被一個陌生人這樣體貼關心,余晚愣了愣,終於微微一笑,說:“不用。”

  那人卻堅持:“你這個很嚴重。”他說:“走吧,我送你去醫院。”這人打的出租還在旁邊。他給余晚開車門,彬彬有禮,滿是紳士風度。

  余晚還是拒絕:“謝謝,不過真的不用。”她不會隨便接受他的好意。

  “小姐,如果這樣,那我要call911。”他固執堅持,一急,還是容易冒英文。

  余晚默了默,坐了進去。

  兩個人坐在后座,司機問:“去哪兒?”

  “醫院。”小提琴手答。

  “哪個醫院?”

  小提琴手撓撓頭,看著余晚,有點尷尬:“我第一次回國……”

  真是透著點傻氣。

  余晚無奈的笑了笑,他不放心沈世康,於是說了沈世康的醫院。

  幸好離這兒不算遠。

  這個時間點醫院診室已經都下班,余晚掛了急診,讓醫生將腿上的傷弄了一下。

  她的腿敷了藥,暫時還不能動。

  兩個人在長廊上坐著,一時安靜。

  這個時間點醫院安靜下來,沒什麼人在,只有打掃衛生的阿姨來來回回。

  小提琴手示意:“你脖子後面呢?”

  余晚不自在的撇開臉,他說:“我沒有惡意,只是非常擔心你受到什麼虐待。這在美國是重罪。”他是abc,天性都是美式思維。

  余晚撫著胳膊,來回撫了撫,她只是說:“我沒事。”

  這人買了熱咖啡回來,遞給余晚。

  余晚接過來說“謝謝”,他笑:“不用這麼客氣,我們已經是朋友了。——We'refriends。”他再度申明。

  余晚不禁被他逗樂了。

  她煎熬了一整天的心,到這時才像是得到了些許熨帖溫暖。

  她垂眸,雙手捧著咖啡,慢慢喝了一口。

  他要送余晚回去,余晚擺手:“我還要去探望一個病人。”

  “哦?需要我陪嗎?”

  “不用,今天已經很感謝你了。”她微笑,又說,“謝謝你,Vi。”

  他哈哈笑,說:“入鄉隨俗。我姓駱,駱明川。”

  駱明川?

  余晚慢慢念了一遍,微微一愣,說:“謝謝你,駱先生。”

  駱明川還是笑:“叫我明川或者Vi都可以。”

  他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透著明亮的光,臉頰邊還有一個酒窩。

  余晚也淺淺一笑。頷首再見,她就要去後面的住院部,“哎,”駱明川喊住她,問,“小姐,能方便知道你名字嗎?”

  余晚默了默,說:“我叫余晚。”

  “yuwan?”他中文不太好,不太確定是哪兩個字。

  他攤開手,示意余晚能不能寫給他看。

  男人的手掌白而纖瘦,指腹上還有常年練琴而起的薄薄繭子。

  余晚拿起手機,將自己的名字打給他看。

  他說:“哦,余晚。”又懊惱道:“我還沒有電話。”

  余晚擺擺手,直接往後面的住院部去。

  第42章四二章

  駱明川在醫院門口攔了輛出租,報上地址。

  時值晚高峰,一路堵堵停停,許久才到目的地。他下車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他走過去,禮貌敲門。

  “你好。”

  是管家開的門。

  見到面前的年輕人,管家滿臉微笑:“是明川少爺吧?”

  駱明川不禁疑惑:“你怎麼知道是我?”

  “因為您和先生眉眼有一些像。”管家要接他手中的琴盒,“明川少爺給我吧。”

  駱明川沒給,還不忘趕緊糾正他:“叫我明川或者Vi。”他並不習慣這種老式的做派。

  管家仍是微笑,側身,領著駱明川往別墅裡面去。

  駱明川這麼多年是頭一次回來。他一邊好奇打量,一邊朝里走。這棟別墅客廳很大,但人不多,連傭人在內也沒幾個,便顯得有些空。裝修風格極其簡單,是他二叔的一貫品味。

  聽見底下的說話聲,劉業銘從樓上下來。

  見到這位,他不禁又急又惱:“明川,你今天回來,也不讓司機去機場接,又遲遲聯絡不上。等了這麼久,先生很擔心你。”

  “二叔他生氣了?”駱明川悄悄的問。

  看看樓上,劉業銘含糊的說:“他今天心情不好。”

  “那我先把東西放了,就去向他賠罪。”駱明川說。

  劉業銘似乎還要提醒些什麼,想了想,只是嘆氣:“他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因為早就知道他要回來,房間早已收拾好。

  他的行李早前也陸陸續續寄回國內,這會兒身上僅背了個雙肩包,還提了他最珍貴的、從不捨得離身的小提琴盒。

  劉業銘領他上樓去房間,將行李放好,又領他去書房。指著走廊深處最裡面那間,劉業銘說:“明川,那是先生給你準備的練琴房和音響室。”

  “哦?”駱明川極有興趣的走過去。

  推開門,入目皆是頂級的音響設備,整間房特意用隔音棉裝修,當然,還有他喜歡的懶人沙發。

  旁邊,有一張碟片擱在那兒,沒有收起來。

  他拿起來看了看,是一九八七年貝托魯奇拍的《末代皇帝》。駱明川只覺奇怪,他轉頭問劉業銘:“這是二叔看的麼?他什麼時候有這種閒工夫。”季迦葉除了工作,幾乎沒有休閒。所以他願意花時間看這麼一部電影,簡直是件稀奇事。

  劉業銘笑了笑,沒說話。

  書房門闔著。

  駱明川走過去,敲了敲門。

  “什麼事?”

  書房裡面傳來男人沉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陰鷙,還透著濃濃不快,顯然這人心情是真的惡劣。

  駱明川才不理會他的差脾氣,直接推門進去。

  書房裡面沒有開燈,一團暈暗,只有外面清清冷冷的月光。

  窗邊有一道影子。

  那人坐在窗沿旁,支著腿,身體微微前傾。他在抽菸,煙霧繚繞底下,男人身影沉的像崇山峻岭。

  聽見這擅作主張的動靜,他蹙眉,不悅抬頭。

  金絲鏡片背後,眸色漆黑而涼,厲的嚇人。

  駱明川說:“二叔,是我。”

  他也認出來了。

  輕輕眨了眨眼,不知掩去些什麼,嘴角微彎,抿起笑意,季迦葉聲音和緩一點喊他:“明川。”

  許是抽菸的緣故,這人嗓子有一點沙啞。

  他偏頭,咳了咳。

  也不知他悶在這裡面多久了,書房裡滿是煙味兒。

  駱明川隨手打開燈。

  頂端白熾的光瞬間照下來,落在繚繞的煙霧上,有輕微的不真實。

  季迦葉半眯著眼,命令道:“關掉。”

  駱明川才不聽他的,他徑直走過去推開窗戶,散散味兒,還不忘關心他:“迦葉,你該少抽一些煙。”

  他倆年紀差不了太多,駱明川偶爾會直呼其名。

  季迦葉是專。制的大家長,這會兒抬頭提醒道:“我是你叔叔。”

  駱明川笑,又說一遍:“二叔,你少抽一點菸,可以麼?”

  滿是頑劣與親昵。

  聽到這話,季迦葉終於笑了,眼裡蘊著淺淺的笑意。他指間那會兒還夾著一支半燃的煙,掐滅煙,季迦葉起身。

  燈下,他還穿著筆挺的襯衫和西褲。

  額發烏黑,耷拉下來,襯得他的膚色越發蒼白。因為這種白,他半邊臉頰就顯出一些病態的紅。那些紅很奇怪,襯得他敏感而脆弱。

  在無堅不摧的季迦葉身上極其少見。

  駱明川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季迦葉別開臉。他端起家長的架子,板著臉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又不讓司機去接……”

  駱明川說:“遇到一個朋友。”

  “你在國內還有朋友?”季迦葉很懷疑。

  “二叔,這是我的私事。”駱明川抗議。

  季迦葉說:“那你以後別再讓我擔心。”

  “知道。”他保證道,一笑,就咧出一口白牙。

  季迦葉定定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肩膀,終於說:“明川,歡迎你回來。”

  叔侄倆個子差不多,眉眼間略微有點相似。只是季迦葉更添年長的沉穩和冷漠。他習慣了面無表情。那副與生俱來的漠然仿佛貼著他的眉骨和眼尾而生。他看人,就是冷厲的,有他獨有的審視。而明川則不一樣。仿若春風拂過的嫩綠,全是清新與慡朗,他笑起來的時候,眸子會不自覺的亮晶晶的,淌著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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