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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晚繃了一晚上,這會兒被這傢伙逗樂了,她抬手敲了敲餘波的腦袋。

  余家條件不好,一道帘子一拉,一邊是淋浴間,一邊是廁所。

  那些溫熱略微發燙的水淋下來,像塊石頭,沉甸甸壓在心口,余晚有些悶。她抹了把臉,忽的,那濕噠噠的帘子就貼住了她的小腿。

  冰涼涼的一片,像是沒有溫度的手。

  余晚愣了愣,偏頭望過去。

  明明關了門,可她好像聽到外面有人擰鎖的聲音,咔擦,咔嚓。

  一聲聲傳過來,混在蓮蓬頭的水聲之中,格外清晰。

  不知從哪兒來的風,將帘子輕輕吹了吹,可那濕噠噠的帘子還粘在她赤裸的小腿上,紋絲不動。余晚定定看著,忽然就想到了《驚魂記》,那最經典的一幕浴室殺人。

  也許下一秒,就有人衝進來,拉開帘子,舉著一把刀!

  不,也許沒有刀……

  余晚這天夜裡做了個夢。

  夢裡還是熱,她身上是施勝男做的襯衫,的確良的料子。若是細看,能看到白色的運動文胸。很寬的兩條肩帶,往下蜿蜒成山巒。她手裡拿的也許是《水滸》,也許是《西遊記》,家裡總是堆著這樣的書,餘波喜歡。有人推門進來,余晚望過去,她抿著唇,喊了一聲什麼,下一瞬,她的脖子就被人用力卡住!

  窒息、難受,痛楚、壓抑,她用力掙了掙,卻被迫對上一雙冷如寒潭的眸子。

  那眼眸,黑的像是夜晚涼涼的水。

  他低低俯下身,說,如果不尊重你,我就直接幹了你。

  低沉而呢喃的嗓音……

  余晚霍的睜開眼。

  滿身都是涔涔冷汗。

  她起來去洗了把臉。還不到五點,外面已經開始亮了。蒙蒙如煙青色的晨韻里,余晚坐在窗邊,頭髮散著,低頭點了支煙。

  沈長寧今天難得準時來公司。他這個人標準的花花公子,從前台進電梯,一路帶著笑意,將一大票小姑娘又迷得七暈八素。

  余晚給他泡了紅茶,送進去的時候,沈長寧隨手丟過來一沓資料。

  余晚翻了翻,全是濱海的新能源項目。

  這單項目余晚是知道的,沈長寧最近跟的緊,去濱海跑了兩趟,沈家老爺子更是盯得緊。

  只不過皆是無疾而終。

  扯了扯領帶,沈長寧對余晚說:“這個項目需要的啟動資金太大,咱們沒辦法全部吃下來,濱海那邊的人脈也有麻煩——”說到這兒,沈長寧在一個名字上敲了敲,望著余晚說:“但是,他可以。”

  余晚垂眸。

  正是季迦葉。

  方方正正的一張名片,沒有龍飛鳳舞,只有規整的名字和頭銜。

  季迦葉

  北川集團董事會主席

  余晚移開視線,沈長寧說:“我已經打聽過,季迦葉之所以回國,正是要做投資。我們可以讓他一起承擔項目風險,而且……他跟濱海那邊有交情。”

  聽到這話,余晚就明白沈長寧為何要安排她去陪季迦葉聽戲了。

  季迦葉和沈家二少爺沈平cháo的關係似乎不錯,而沈家兩兄弟鬥了這麼多年,沈長寧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沈二攀上季迦葉?

  果然,沈長寧對余晚說:“余晚,你在他身邊,找機會提提這個事,看看能不能把他拉過來。”——余晚是他的心腹,交給她,沈長寧最放心,也最穩妥。

  結果余晚毫不猶豫,果斷拒絕:“沈總,抱歉,這事我不行。”

  “原因。”沈長寧難得皺眉。

  那些原因到了嘴邊,余晚也說不出口,她只能說:“私人原因。”

  “哈,”沈長寧笑,“季迦葉在追你?那更好了。”

  “不,沈總你誤會了。”余晚否認。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並沒有什麼姿色讓季迦葉看上,也沒那種能力。余晚如實說:“這工作我真不行。”

  打量余晚一眼,沈長寧也沒有多勉強,只是點頭:“行,你忙去吧。”

  明天是周末,劉業銘下午四點過來接人。

  等了一會兒,一個不認識的小丫頭高高興興下來了。她笑得很甜,自我介紹道:“劉先生你好,我是顧菁菁。我們沈總安排我去陪季先生聽戲。”

  第7章七章

  季迦葉看了顧菁菁一眼,抿著唇,沒有說話,而是慢慢望向劉業銘。金絲鏡片後面,他目光一直是那樣,沒有溫度,像涼滑的水。

  水是有壓力的……劉業銘硬著頭皮介紹道:“先生,這位是顧菁菁小姐。”

  季迦葉轉眸,重新看向顧菁菁。顧菁菁沖他微笑:“季先生,你好,我是沈總的秘書顧菁菁。”

  季迦葉略略點頭:“顧小姐,你好。”一派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

  顧菁菁解釋說:“余助今天還有別的工作,所以沈總安排我過來。”

  “哦?”季迦葉微妙一頓,旋即淡淡的笑,“好的,顧小姐請。”

  要陪季迦葉聽戲,顧菁菁本來很膽怯的,畢竟季迦葉身份、地位擺在那兒,跟她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這會兒相處起來,這人倒是溫柔和煦,尤其微笑的時候,斯斯文文的矜貴模樣,所有清冷一掃而空,宛如晴空萬丈。

  偷偷瞧了瞧季迦葉,顧菁菁低下頭。

  這人生來就是讓人仰慕的。

  晚飯安排在劇院附近,一個僻靜的院子。

  這院子外面是紅牆灰瓦,裡面則是雕樑畫棟,竹影重重,藤枝綽綽,襯的這院子清涼極了。四方院子邊上不知從哪兒引的一汪活水,沿著綿延支起的竹子空心架子,汩汩而下,嬌嬌貴貴的養著一缸子睡蓮。

  已經入夜,那些或粉或白的花苞悉數羞答答的闔上了,只有如筆似玉的挺翹花束。

  宛如暗夜裡窈窕的女人,亭亭玉立。

  不知為何,一眼望過去,這院子總仿佛縈繞著別樣的某種曖昧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就好像古時候那種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藏嬌的地方,也不管是愛,或是其他,就在這院子裡放肆的旖旎。

  那水缸邊緣是光滑的,也不知有沒有人曾扶著那兒,對著滿池綻放的睡蓮,承受來自身後的滾燙歡愛。

  顧菁菁萬萬沒想到市中心居然還有這樣一處雅致的地方,她一時驚訝極了。坐下來再仔細端詳,這屋子裡面更是仿唐式的,四處竹簾半卷,能看到外面的景兒,旁人卻看不清裡面。絲絲晚風透過竹簾吹進來,哪怕沒有空調,卻也足夠涼快。

  季迦葉說:“顧小姐,特別抱歉,因為我不習慣空調。”

  滿是紳士的體貼,顧菁菁難得被如此對待,反倒一慌,忙擺手道:“不要緊的。”

  有人坐在旁邊泡茶,裊裊茶香,清清淡雅。

  顧菁菁小心翼翼捧起茶盞,抿了一口。

  這茶是真的香啊,入口餘韻綿綿,她品不出是什麼茶,只覺得甘甜清慡。

  借著抬手,她又悄悄打量對面那人。

  夜暗了,勾勒出男人沉雋修長的身影。

  刀削玉鑿吧,說不出的清冷與好看。

  顧菁菁低頭,又抿了一口茶。那茶並不燙舌,卻讓她耳根紅了。

  晚上聽的是崑曲,最有名的那一出《牡丹亭》。

  聽戲的人不算少,可季迦葉挑的座位周圍卻沒什麼人,偌大的劇場裡,兩人位置挨在一起。顧菁菁隱約能聞到男人身上淡雅的清香。那種味道也許混著酒,也許是那一池睡蓮,還有淡淡的松木香,在他的身上淺淺縈繞著,像編織出的一張松松的網,能揪著人心甘情願的往裡跳。

  餘光里,季迦葉坐姿清雅,長腿輕輕交疊,手擱在膝上,這會兒面色淡淡的,正目不轉睛盯著前面。舞台上是漂亮的杜麗娘,嬌俏的春香,咿咿呀呀的唱著戲詞。

  顧菁菁也看向舞台。

  如今戲曲也與時俱進了,在劇院裡演出,兩側都有題詞顯示。

  可饒是如此,那種戲曲獨有的悠長唱腔一波波襲來,像是最有用的安眠藥,沒一會兒,顧菁菁就開始發呆。那提詞器好半晌才換一句,顧菁菁怔怔盯著,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台上的麗娘究竟唱到那兒了。

  中間落幕休息,結束轟炸,顧菁菁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樣直挺挺聽了一個小時,還不能看手機,她腰酸背痛,無聊的想伸個懶腰。可季迦葉沒動,她就不好意思了,只能硬熬著。偏偏這人話很少,幾乎不和她說話。顧菁菁低頭,絞了絞手指。

  忽然,季迦葉側過來臉,說:“顧小姐,我們走吧。”

  顧菁菁不明所以,一愣,季迦葉已經起身。劇場很大,而他站在那兒,身形越發挺拔消瘦。

  又是讓人仰望。

  “怎麼突然要走了?”顧菁菁訕訕的問。

  季迦葉垂眸,口吻淡淡的,說:“怪無聊的。”

  逆著光,顧菁菁看不清他的面色,可這一瞬,她卻突然能感受到這個男人骨子裡的冷硬與漠然,也不知究竟對誰。

  轉念一想這些原本是屬於余晚的,她心裡又悄悄泛起一些艷羨的澀意。

  送走顧菁菁,回去的車裡,季迦葉坐在陰影里,面無表情,氣壓有些低沉。

  劉業銘坐在前面,直到這會兒才敢轉過身來,解釋說:“季先生,今天我去接的時候,就是這位顧小姐。”

  季迦葉不說話,那種低沉便愈發濃重,讓人無端端害怕。

  許久,他才淡淡“嗯”了一聲,還是沒什麼表情。

  看了看季迦葉的行程安排,劉業銘試探的問:“明天還要約顧菁菁小姐嗎?”

  “不必。”

  季迦葉懶懶的說。

  劉業銘頓了頓,又問:“那要約余小姐麼?”

  薄唇抿著,季迦葉臉色終於沉下來。他偏頭望向窗外,冷峻的臉上蒙著寡淡的夜的光澤,蕭蕭索索,卻愈發勾勒出一絲陰沉。

  冷冷一笑,季迦葉反問說:“我很閒麼?”

  劉業銘:“……”

  不知想到什麼,季迦葉又不耐煩的吩咐說:“去見見沈平cháo。”沈平cháo找了他兩天,挺著急的。

  季迦葉沒回酒店,而是去了一處歐式風格的酒莊。

  服務生領他進去,最後到了一個小房間,推門進去,沈平cháo已經在裡面。“季先生,你總算來見我了!”他手裡拿著一杯酒就迎過來,手裡還有一個盒子,說:“古巴空運來的雪茄,試試麼?”

  “抽不慣。”

  季迦葉坐下來,從自己煙盒裡摸出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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