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何湛不知怎麼該跟寧晉解釋寧恪這個孩子,連他自己都吃不准寧恪,現在他也吃不准寧晉了。

  寧晉是個寡情的人,尤其是在親情這方面,沒道理…寧晉會突然將寧恪看上眼。

  何湛頓半天,才道:“恩…他也不小了,明年就及冠了。”

  寧晉說:“這次姜國使者來,朕想讓他去迎接,叔意下如何?”

  何湛低頭請示道:“臣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他是個人才,也想保住自己和淑太妃在宮中的地位,朕何不給他這個機會?況且,叔不是一直很喜歡他嗎?”

  何湛:“……”也不知道寧晉哪隻眼看見他喜歡寧恪了。

  只不過寧恪上次問他關於殺人的事,他似乎對他背後的人有了懷疑之心,可知寧恪已經開始正視自我的身份和價值。何湛覺得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時機,故而才時常去宮中教他念書習武。

  “四殿下是您的弟弟,若有親族為皇上效力,也是一樁好事。”

  寧晉笑了笑,歪頭看著何湛,卻沒再說話。

  第125章計謀

  寧恪年紀尚輕,做事卻十分穩當。寧晉派他去迎接姜國使節,何湛放不下心,派人一路跟著,據人來報說寧恪面對姜國使節不卑不亢。景昭帝所言的皇族風範,總能在寧恪身上尋著一二。

  謝驚鴻作為使節團的首領,與四公主魏瑤一同入宮,因之前民亂一事沒能抓住謝驚鴻的把柄,也因此事被迅速平息,雙方都未占得上風,一頓迎接宴吃得人戰戰兢兢,好在雙方都相安無事。

  謝驚鴻以民亂為由,請寧晉將魏瑤留在宮中,以防姜國的四公主在靖國出了什麼意外,言下便是要牽線搭橋,將魏瑤許配給寧晉為妃。

  寧晉笑了笑,允魏瑤住在宮中,卻是給她挑了個最僻靜的宮殿,別說寧晉不常去,便是在宮門口路過的奴才都沒有幾個。

  魏瑤幾日下來不哭不鬧,安安分分的,有閒心時尋了處竹林撫箏。

  箏聲傳得很遠很遠,時而靜緩時而急促,泠泠如石上清泉,颯颯如高嶺之風,原是在皇宮這種雕欄畫棟的禁地,她的箏卻有幾分空山的寂寂渺渺。

  “誰在彈琴?”

  寧恪游龍式一收勢,就聽竹林方向傳來的樂聲,不禁問了句。一旁的太監說:“哦,應該是姜國來的四公主。”

  “四公主?”寧恪皺眉,“姜國的使節團不是隨皇兄去春獵了嗎?為何四公主尚在宮中?”

  “四公主舟車勞頓,這幾天一直在宮中養病,所以就留在了宮中。”

  寧恪說:“倒顯得靖國招待不周了,去請太醫再去看看四公主的病,讓他們好好診治,不許怠慢。”

  太監說:“今天攝政王已經吩咐過了。”

  寧恪臉上浮了些笑,不常見,叫太監看得一愣,笑容轉瞬即逝。寧恪問:“師父…沒去嗎?”

  “攝政王身子一直不大好,春獵興高是不假,總是折騰人的。”

  寧恪點頭,想去將官員進獻給他母妃的一味靈芝討來,送到忠國公府去。他從不是個服帖的人,不過念在何湛之前沒少為他費過心,這點心意也是應該的。

  腳步還沒邁出去,只聞竹林中的箏聲忽得變了一個曲調,殺伐之氣騰騰而來,聲動天地,明明只有箏聲,卻好似將所有的一切都拉回血腥的沙場,嘶吼聲、馬蹄聲、戰鼓聲、兵刃相接聲一應俱全,急促若飛瀑墜地,激昂壯烈。

  連那太監聽這箏聲,都不由感喟一聲,忌憚主子在場,沒敢作出評價。

  寧恪狠狠擰起了眉,揮手遣人退下,獨自一人提劍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這箏聲太過熟悉。

  前幾年,他的“義父”會常來宮中,好似銅牆鐵壁都擋不住那個人。

  義父常會給他帶來他從未見過的東西,宮裡那麼多規矩,在義父面前都不用守。他說規矩是人定的,人要活得好,必須要成為制定規矩的人。寧恪少時乖戾非常,越是要守規矩,他就越不想守,嬉笑怒罵全憑個人意願。周圍的人見了,沒有一個不斥責他的,就連那些個奴才,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仍說他不懂教養。

  唯獨有義父,常嘆他為真性情,在他身邊,寧恪能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有一次,他說他想出宮,義父只說需要些時間。他不知道義父做了什麼,可他沒等多久,義父就真得能帶他出宮了。寧恪自小在深宮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寧左的太子府,京都多少繁華,他是連見都未見過的。

  義父於他而言勝過親父。

  他私自出宮多次,曾與義父身邊的一名喚作雪儀的女子交好。雪儀比他大上幾歲,雖常帶著面紗,但眉眼溫柔,頗像寧恪的母妃,寧恪少時見了心中不免親近。

  寧恪性格乖僻,雪儀卻是個脾氣極好的人,任寧恪怎樣耍混,她都不曾介意,有時還會偷偷幫他一把。

  雪儀會彈箏,這首《戰長關》指法繁複,亦是雪儀獨創,除了她,沒有人會彈。

  可《戰長關》的音色的的確確叫魏瑤彈了出來,寧恪循著箏聲來時,魏瑤坐在一方翠亭中撫琴。

  前去迎接姜國使團的時候,他只遠遠地看了魏瑤一眼,之後她抱恙宮中,兩人更沒有相見的機會,直到寧恪的腳步漸近,魏瑤按下琴弦轉過身來,寧恪身子一震,下意識地喊了聲:“雪儀。”

  魏瑤眉眼宛然一笑:“這次倒認出來了。那天你來迎接,見你神色冷淡,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了。”

  “真的是你?你怎麼是…四公主?你是姜國的人?”

  “你我非要站在國家的層面上麼?”魏瑤伸手撫了撫寧恪肩上的竹葉。

  寧恪一把捉住她的手,質問道:“你是故意的?為何要引我前來?”

  魏瑤笑道:“你總是很聰明。只不過我在撫琴之時想到個主意,故而想到了你。”

  “你想做什麼?”

  “還不能告訴你。”魏瑤點了一下寧恪的鼻尖兒,眉宇間存著寵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義父是誰嗎?我領你去見他,好不好?”

  …的確,寧恪從未見過義父長什麼樣。

  義父言自己相貌醜陋,不願示人。寧恪從不在意人的相貌,只要義父疼他,就算他有些不可示人的秘密,寧恪也不在意。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想知道義父究竟是誰,為何有這樣神通廣大的本事。

  也想知道,為何是他?為何義父偏偏要收他為義子?

  魏瑤緩緩附到寧恪耳邊,輕聲說:“寧恪,終於等到你長大了。義父的心愿,終於可以完成了。”

  春獵的地點定在皇家劃定的圍獵場,這塊常供春闈武舉的考核,同時皇家也會有人常來此處圍獵騎she。

  營地在此駐紮,鐵驍騎在外巡邏,將其圍得水泄不漏,一隻蒼蠅都不飛進去。

  寧晉與謝驚鴻先看了一場搏戲,謝驚鴻嗓子不好,不太經常說話;寧晉跟他更沒什麼好說的,謝驚鴻於他而言就是個威脅,一個時時刻刻能奪走何湛的威脅,別說與他交談,寧晉連殺他的心都有了。

  兩人相對無言,一場搏戲看得沉默無比,只有隨行的幾個官員看到精彩絕倫之處會拍手叫好。

  夜間會場散去,謝驚鴻與寧晉請辭後就回到營帳中休息,謝老七給他添了件大氅。如今已入春,別人都漸漸著上薄衫,但謝驚鴻似乎尤其畏冷,哪怕是一陣微風吹過,都能見他瑟瑟發抖。

  謝老七收到魏瑤的消息,向謝驚鴻回稟,謝驚鴻聽言笑了笑:“這個丫頭…心思很多,不愧我一心提拔她。既然如此,就按照她說得去做吧。她說得有理,時機不是要等的。寧恪越來越不聽話了,他也該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別再像他哥一樣就好。”

  謝老七領命,提筆寫下一封信,信封上指名道姓要送達忠國公府。

  只是送信的“夜鷹子”還未潛出營地,就被寧晉的人放倒了。

  燭光盈滿了營帳,寧晉細細描畫著花樣。京窯剛剛研究出燒青瓷的工藝,寧晉想叫何湛看個新鮮,親自畫樣,令人做一套茶具出來。

  信被送到帳中,寧晉沉了沉心,半晌都沒敢打開來看。

  一旁的太監多點了盞燭火,將營帳照得更亮,寧晉坐下將信封拆開,緩緩將其展開。

  信中寥寥數語,所言之事不過一件:寧恪已落入謝驚鴻手中,若想要其無虞,何湛必得親自前來。

  寧晉緊繃的心松下來,不自覺地長緩一口氣。信中就可看出,何湛似乎還不知道寧恪是謝驚鴻的兒子,不然謝驚鴻不會拿寧恪來威脅他。

  但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麼?要跟何湛攤牌嗎?要他在寧晉和父親兄弟之間作出選擇?

  寧晉冷笑一聲,將信封遞到燭火上,火舌迅速將其舔捲入口,寧晉將燒起來的灰燼扔到銅盆當中,淡淡地吩咐了一聲:“端出去。”

  何湛對親情一向看重,起初也是因著這份血緣,何湛才會將寧晉帶在身邊。

  因謝驚鴻通敵叛國,何湛不肯與他相認,寧晉本不擔憂,誰知道卻偏偏出了個寧恪。

  之前為登基一事,他曾派人監察寧左。寧左似乎一直在追查一件事,寧晉派人跟了跟,不出意外地發現寧恪的身世。若換作旁人,他定毫不留情地要了此人的性命,可偏偏…寧恪是何湛的親弟弟。

  他曾在夜裡無數次撫摸過何湛的容顏,細細想著這副皮囊下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是不是知道寧恪的身份?是不是…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輔佐寧恪登基?

  但凡是往深處想想,都覺揪心地疼。

  他可以忍受何湛對他的利用,也可以忍受何湛對他的欺瞞,卻無法忍受何湛對他沒有半點真心。

  如今從謝驚鴻這裡得到答案,他從心中覺得歡喜,卻又甚覺愧疚。

  若讓何湛知道他曾這樣疑心過,何湛又當如何?

  ——我們這樣互相猜忌,又有什麼意思呢?

  寧晉猛地閉上眼,不敢再細想。

  太監將銅盆端出去後,回稟道:“已經處理好了。”

  “去,派人到清風山傳令楊左督來見。”

  縱然何湛不知寧恪是他的弟弟,但他一直將其視為徒弟,這封信倘若送到忠國公府,以何湛的脾性,定會毫不猶豫地前去赴約。

  一些事,何湛若是不知道,寧晉但願他永遠不知道。

  在這場抉擇面前,寧晉不想給他任何選擇的機會。

  第126章暗算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