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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沉突然就很想笑,他確實也這麼做了。

  這一發聲不打緊,把屋裡的幾個人嚇了一大跳。

  周嫂抱著孩子愣在一旁,吶吶的喊他:“阿沉回來啦……”想湊近一些,又低頭看一眼自己臂中的孩子,頓住了腳步。

  虞沉不理會,慢騰騰的朝沙發走過去,聲音冷冷淡淡:“誰許她坐在這兒的?”

  幾個傭人如夢初醒般紛紛喊了他的名字。

  那女人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立馬站了起來,侷促的堪比罰站。年紀輕輕的面容上滿是難堪,似是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一轉眼見到他身後的徐志,暗含熱切的眼神像見了救星。

  徐志別過頭去裝作沒看到,輕咳了一聲,推他的肩膀:“你爸爸應該在書房,先上去打聲招呼吧。”

  虞沉身姿不變,聲音拔高了一倍:“我問是誰允許這個女人坐在這兒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也沒人出來答話。那女人一聽,眼眶立時就紅了一圈,小聲說:“我不坐就是了,與她們沒關——”

  “你給我閉嘴。”虞沉打斷她的話,頷首,眼神冷漠倨傲,不難看出對眼前人深深的厭惡:“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說話?”

  她眼眶更紅了,悄悄的別過臉擦了擦眼睛。

  大廳里人人自危,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靜的能聽到彼此間的呼吸聲。唯有孩子的哭鬧聲遠遠近近的傳來,肆無忌憚越吼越亮。周嫂急切的哄著,三番兩次看虞沉的臉色,聲音低低的,把孩子抱的遠了些。

  徐志實在是為難,一抬手輕拍了拍虞沉的肩膀,打破了僵局,對著前面的女人開口:“明小姐,借一步說話。”

  說辭如此,在座的每一位卻心知肚明——明著請人,暗著趕人。

  明萱聽了,在原地站了幾秒,這才抬步往陽台走去。徐志看她走了,低聲說:“阿沉,抱歉,我不知道她在。也許只是跟著虞總臨時回來一趟,最遲明天就走了……”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這解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虞沉仿佛早就料到這些,對徐志的話置若罔聞,喉結上下滾動,吩咐最近的傭人:“沙發套子摘下來手洗十遍,那個女人碰過的所有關於我母親的東西,全部清洗。”

  他一轉身,指了指周嫂手裡的孩子,停頓了幾秒鐘,聲音沒有一絲情緒:“雜種給我扔出去,髒。”

  周嫂也紅了眼睛,看了虞沉半晌,張口似乎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抱著孩子離開。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大廳里的熱鬧走的走散的散,他一人站在被擦拭的能照出人影的古舊木地板中間,沒有任何別的想法,心情是異常的平靜。

  *

  天氣預報周六的早晨有雨,徐若茶不想趕著雨天走。周五的晚上乾脆打包好作業就去了療養院。到地方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上白班的護工都已經走的差不多,門衛也到了換崗時間。

  夜間溫差大,她裹緊身上的線衣外套,小跑著跑進去。

  一踏入二樓拐彎的走廊就聽到了陳欣怡的聲音,徐若茶放慢腳步,準備給陳姨一個驚喜。

  護工說:“今晚早些睡吧,明天女兒要來吧?”

  陳欣怡笑說:“是啊,我得把食譜準備好了才安心,還有這件毛衣,天氣涼的快,過兩天就穿得上了。”

  “現在什麼衣裳買不了?你呀就是瞎操心。”

  陳欣怡人生的大半都在和孩子打交道,性格溫柔,說話慢:“不一樣的,我自己做的和外面買的哪兒能一樣?別人家的媽媽都在孩子身邊守著,是我的身體拖累了她,”細細柔柔的聲音,提起徐若茶來又軟上了幾分:“可別人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不能少。”

  那護工笑著說是,一面又感慨陳欣怡是好母親。

  徐若茶原本歡快的腳步一滯,停在拐角處不走了,不過兩秒鐘時間,眼睛就發熱的厲害,喉頭也梗住,她想緩一緩。

  護工又說:“陳姐,這次還不打算告訴女兒?”

  陳欣怡突然陷入長久的沉默,再度開口時語氣已不如之前輕鬆:“能瞞一天是一天吧,她還小,為我操的心已經夠多了。”

  “孩子的爸爸……”

  陳欣怡說:“不提也罷。”

  護工察覺到不妥,怕惹人想起傷心事,繼續揪著前面的話題說:“陳姐,俗話說心態最重要,你要把心態放平,心情好了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腎衰竭也並非沒有治癒的可能,你努力配合治療……”

  腎衰竭?

  徐若茶心跳狠狠漏了一拍,霎時間大腦里一片空白。自從去年陳姨住進了療養院,對她的說辭一直是慢性腎病,外加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對此毫無懷疑,陳姨辛勞了一輩子,身體積累下毛病是可以預料的事。

  徐若茶對此完全的相信,也一直認為只要好好的將養,陳姨遲早有康復出院的一天。

  原來竟然是腎衰竭……

  一時間呼吸也困難,鼻子瘋狂的發酸,在大腦中胡亂的搜索著一切有關腎衰竭的信息。她抵住身後的牆壁,仿佛抓住了什麼救命的東西。

  陳欣怡說:“謝謝你小劉,只是我的身體自己清楚,大都是安慰人的話。再多的治療我也不願意去做了,身體遭罪不說,誰知道能勉強拖到那一日?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的若茶……她才那么小……”說到這裡她開始哽咽,說不下去。

  護工似乎是抱著她安慰了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欣怡的情緒穩定下來,繼續說:“我這一生沒結過婚,一個人過日子,花銷上也省。到了這個歲數手頭還有些積蓄,後續的治療我同主治醫師說過了,不用做了,錢留給我的孩子,她以後還要很長的路要走,上學結婚……只是我不能陪著了。”

  一個字一個字,聽到她的耳朵里都是一陣鈍痛。

  徐若茶坐了一會兒,眼前都在發昏。陳欣怡不知道什麼時候回房了,樓道里沒有人,頭頂的暗黃色燈光幽幽的亮著,她盯得眼睛疼,慢慢的站起身,轉頭往相反的方向走。

  *

  虞沉沒有留在家裡,做完了該做的一切,順著長長的望不到盡頭的山路走了好久,一路走回市里,從傍晚走到夜空黑透徹。這個時候,連過路的行人都少的可憐,他漫無目的的走,自己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手機就在口袋裡,方煜給他打了幾十個電話,但他連拿出來看一眼時間的心情都欠奉。

  冷風颼碩,已經在為半夜的雨做預備,空氣里已滿是混合著雨水的泥土味,有些腥,卻不難聞。又是下雨天,不過這次沒人為他送傘了。

  目光一掃,馬路對面的花壇上坐著一個女孩子,雙手抱著膝蓋,背著大大的書包。黑色的長髮綁起來柔順的披在後面,側臉白皙而溫柔。

  與她那麼像。

  虞沉站在馬路的這頭,眯著眼睛看了半晌,暗笑自己出了幻覺。但腳步卻控制不住的往花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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