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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市里,岑逸將雜誌拿起然後放下,兜了一圈回來,再拿起再放下,他猶豫很久,最終還是翻閱起了雜誌。幾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將整篇報導看完,他深吸口氣,放下雜誌走出超市,將自己置於擁擠的人群中。

  十字路口三三兩兩有人在等待綠燈,岑逸站在人群的最後,冷清著表情望著身邊的男男女女,一瞬間,他有種被抽離的感覺,彷佛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已與他無關,不痛不癢。

  可一抬頭,看到對面大廈的巨幅海報上,赫然是顧永梵代言的品牌廣告,這感覺就像被人猛然扯回現實,然後所有的疼感一古腦擠進心裡,隨之脹大及壓迫著每一根神經。

  不知不覺,從白天遊蕩到黑夜,他漫無目的、走過一條又一條乾淨寬敞的街道,看無數的行人,數一輛輛呼嘯而過的車。

  不曉得是無意還是潛意識作祟,他竟然繞到了前些日子顧永梵與他一起看過夜櫻的地方,櫻花雖絢爛卻也是短暫,曾經一片粉色瀰漫的樹枝,如今也不過成了灰褐色的普通而尋常的模樣,見不到半分當日的燦艷。

  岑逸在樹下站了很久,如同過去病發的那些日日夜夜,幾乎是固執得不能妥協,在每晚失眠的時候,一個人在櫻花樹下,往往一站就是一夜,到身體冰涼四肢發軟,這才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家。

  回到家時,是凌晨兩點。

  岑逸遲疑了下,旋轉開臥室的門。依舊安靜而無聲。面對著被黑暗籠罩的房間,他試圖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以熟悉的方式摸著黑,尋找藏匿在抽屜深處的藥瓶。

  SSRI,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翻譯成中文便是: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是大名鼎鼎的抗憂劑。

  其實這些年來他已經漸漸斷了對藥物的依賴,自以為痊癒,卻不想一點點不安便能讓病症有復發現象,特別是這幾個夜裡,因為顧永梵不在身邊,他幾乎無法入睡,徹夜噩夢或者失眠,生理上也慢慢熬到了極限。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好像回到剛和顧永梵確認關係而住在一起的時候,神經質到幾乎脆弱,幾近歇斯底里,將自己與顧永梵搞得疲憊不堪。

  吃過藥後,岑逸回到客廳,將自己窩進沙發深處保持一種靜默的姿勢。

  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奔到電話前打開留言機的播放鍵。

  “小逸,你怎麼又關機了?到家後給我電話。”

  “小逸,還沒回來?記得一定要給我電話。”

  “小逸,你到底在不在家?快回我電話。”

  “小逸,你在哪裡?是不是生氣了?”

  “岑逸,你到底在哪裡?……”

  “小逸……”

  岑逸一次次重聽著顧永梵的留言,等到從機械的動作中清醒過來時,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他想起了當年也是這般,顧永梵瘋了一樣的找他,一條條簡訊和留言充滿手機,他還記得,自己在櫻花樹下聽著顧永梵沙啞著聲音一句句重複“你在哪裡”,就在他想要按下刪除鍵的時候,他聽到了他最後的一句話。

  那時的顧永梵說:“岑逸,我愛你。”

  就是這麼一句話,終於將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岑逸狠狠拉了回來。猶如沙漠裡的一汪水泉,是他最明亮也是最後的一道希望。

  “顧永梵,回來,現在就給我滾回來!”

  幾乎是對著電話怒吼,然後,岑逸聽到電話那頭的人明朗堅定的聲音,“遵命,老婆大人。”

  掛了電話,岑逸揉著太陽穴重新窩回沙發,調整好姿勢等待。是該談一談了,關於木曉晨,關於他和顧永梵,還有關於那些他們以為過去卻無法過去的曾經。

  那一年。

  在汪以翔回美國以後,顧永梵如他所說的,努力扮演著岑逸稱職“好友”的角色,哪怕工作再忙,即使犧牲他與木曉晨的約會時間,他也一定要見見岑逸,聽他說最近情況,好或者不好,平淡又或者有哪些驚奇。

  若兩邊不能兼顧時,他就乾脆叫上木曉晨,與岑逸三人一起用餐,還有,過節。

  那年的聖誕,禁不住木曉晨撒嬌,他最終決定與她兩人單獨度過,告訴岑逸的時候他只得到一個淡漠的微笑,岑逸跟他說:“玩得開心。”

  與木曉晨用完餐打算一起回家過夜時,顧永梵這才想起來給她買的聖誕禮物居然該死的忘在了練舞房的更衣室里,於是只得繞了個彎回去拿。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靠在練舞房的落地大鏡子前閉眼小憩的岑逸。

  他極少看到這樣安靜睡著的岑逸,哪怕曾經他們一度親密到在一張床上糾纏彼此的身體,可醒後那人不是走了就是在洗澡,難得有個一兩次才能看到他閉眼睡著的樣子。

  睡過去的岑逸會習慣性的皺眉,蜷縮而環抱自己的姿勢讓人忍不住心疼。顧永梵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岑逸的睡顏,越看越是打心底的柔軟起來,恨不得一手撫平他兩眉間的痕跡,為他掃除所有煩惱。

  若岑逸是女生就好了。顧永梵突然為自己這樣的念頭感到吃驚,然而還未回過神來,他卻驚覺,自己的右手早已爬上岑逸的臉頰,用他們曾經做愛前習慣性的親密方式來回摩挲著。

  都說了衝動是魔鬼,顧永梵沒有給自己猶豫的時間,而是順應著感覺理所應當的俯身,輕輕對上岑逸的唇,由淺入深探入,然後技巧性的撬開岑逸的雙齒直奪舌身。他感覺到醒來的岑逸開始回應他的吻,甚至伸出雙臂抱住了他的肩膀。

  一吻結束,在顧永梵尚未停止喘息,卻看到岑逸帶著嘲弄的眼神盯著門外,顧永梵轉頭望去,站在門口的人是木曉晨。

  “不追麼?”看著消失在門口的人影,岑逸微微嘲諷。

  “你!”顧永梵放開岑逸的手,咬著牙說,“好,你狠,岑逸!”

  “主動的是你。”岑逸伸出手背擦了擦嘴,“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顧永梵沒有猶豫,轉身衝出門,隨著木曉晨消失的方向奔去。

  一室寂靜,還散發著顧永梵身上的香水味,是CK ONE,岑逸明明聞慣了的,現在只覺得刺鼻,幾欲嘔吐。

  可就在他撐著雙臂,微顫著身體承受胃部的抽搐絞疼時,那個本該離開的人卻去而復返。

  “你是不是不舒服?剛才看你臉色就很差。”顧永梵的額頭滲著細小的汗珠,一雙眼裡滿是焦慮與擔心。

  “我沒事。”岑逸試圖自己站起身,可胃部又不合時宜地開始翻絞,以致他不得不用手掌捂住嘴來抑制想要嘔吐的衝動。

  “這樣叫沒事?難怪汪以翔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X城!”

  “我怎樣跟你們無關!少管閒事!”

  “能發火,看來的確沒什麼大事。”顧永梵笑著走上前,一把扶住岑逸,將他身體的重量移至自己身上,“先送你回家。”

  “可是木曉晨她……”

  “沒關係,曉晨沒那么小氣,晚上我哄哄她就好了。”顧永梵一手搭過岑逸肩膀,一手握住他的手肘,“你再不走我就用抱的了!”

  “當心又上頭條!”岑逸緩和下胃中的不適,終於妥協的邁出腳步,隨著顧永梵走向門外。

  岑逸也不知道顧永梵是怎樣跟木曉晨解釋的,總之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似乎一切並沒有不同。只是,岑逸敏感的發覺,顧永梵開始避諱三人在一起的時候,更甚的是,他能感覺到木曉晨看著他時的眼神,是尖刻而銳利的,彷佛要在他身上燒下兩個洞,牢牢將他釘在牆上般。

  直到有一天,岑逸剛走出練舞房,忽然接到了木曉晨的電話,約他六點見面,地點竟然是顧永梵的家。

  岑逸按門鈴的時候,出來開門的是木曉晨。

  赫赫然女主人的模樣,禮貌性的請了岑逸進屋,然後為他泡茶。

  “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發覺顧永梵不在家,岑逸便明白木曉晨一定是有話要對他說,於是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請你不要再糾纏永梵了。”木曉晨微笑地說,可語氣卻是無比堅硬,“我找人調查過了,你是gay。而且,要是我沒猜錯,你以前和永梵上過床吧。”

  “那又怎樣?我現在並沒有糾纏他。”岑逸回以笑容,語氣出乎木曉晨意料的平淡鎮定。

  “聖誕夜那天你們在幹嘛?我親眼看見的!”木曉晨瞪圓了眼,清秀的五官因為憤怒而擠在一起。

  “是他先來親我的,你該問的人是他,不是我。”

  “是你勾引他的!”木曉晨冷笑著放下手裡的玻璃杯,雙手抱胸侃侃道,“實話告訴你,我都問清楚了,當初他是因為和事務所的朋友打賭才和你上的床!你別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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