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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2章 路過

  雷德凱告訴陳啟華,他要回老家一段時間。他都四、五年沒回家,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二老和弟妹了。陳啟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只靜靜看著眼前這個名義上跟他的弟子差不多,幾乎是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雷德凱。就在雷德凱以為他沒有什麼話說,轉身要走出辦公室時,身後傳來聲音:「他們問我負責案件的律師是誰……」他們,指的是匡靖和禮揚。律師委託代理協議上寫的是他的名字,而他們又在法庭看到他,然後問這個律師是誰。

  「他們不記得你了。」見他沒反應,陳啟華又道。

  是不該記得,畢竟他從沒深刻出現在他們的記憶中過,一次對方或許忘了,另一次只有嘲弄和戲謔,所以不記得,最好不記得。

  「我告訴他們你跟他們是同一所大學出來的,他們說真巧,還問你是哪一屆的畢業生……」「陳律師。」雷德凱終於轉過身,卻仍然一臉平靜,「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然後就不再說了,陳啟華知道他的痛,之所以要把痂剝下,是想讓他走出一步,不管怎樣至少爭取一下。可是,他回絕了,比堅持當律師時還要堅決。

  陳啟華沉默了,他知道不該逼雷德凱。他的固執他的倔,自己看得出來。

  「那就回去一趟吧,也當是休息一下……順便替我向你的父母問好……」「好的,我會的,再見。」

  關門聲響起,陳啟華發了一會兒呆,捋了下有些凌亂的頭髮,開始繼續工作。

  雷德凱回到村莊的時候,眼前的黃沙和土丘仍然是他記憶里的樣子,回來前沒跟任何人通過電話,因此沒人來接他。他左右手大包小包,身上也背著幾個包,都是給父母弟妹親戚朋友的禮物。

  身上的重量讓雷德凱有股錯覺,當初他也是背著這麼重的東西離開家,離開這座村莊的。

  到家裡的時候,門口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在剝花生,花生米過油炒香後是父親的下酒菜。小姑娘看到站在籬笆外的雷德凱,手上的動作停了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就站起來,腿上的簸箕翻倒在地上也不顧了,衝著屋裡大喊,「媽,七哥回來了,媽——」離開時這小姑娘才十歲左右,不愛說話總是很害羞,去哪兒都拉著雷德凱的衣角。現在,她跟家裡的門差不多高了,臉蛋尖了,也好看多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稍晚的時候,父親在屋外喝酒,母親在屋內一邊抹淚一邊用心煮著今晚的飯菜。估計會很豐盛,嗅著陣陣香味,省吃儉用好幾年的雷德凱口水都快流出來。

  這個畫面跟他離開家去大學前很像,不同的是當初只能站在桌前趴望他的弟弟妹妹現在坐在桌子前,有些許靦腆地打量他。

  他拿出從城裡買的各種東西,一樣一樣分給他們。給爹的是一瓶頗貴的酒,他接過時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母親還在廚房忙活,他便先擱下給她的禮物等會再給——是一件羊毛衫,保暖的,因為冬天快到了;給弟弟的是一雙好看的白色球鞋,弟弟現在是高中生了,成績雖沒他當初的好但也不錯,這個年紀最愛美,當初家裡沒有這種條件他穿不起,現在他給弟弟補上;給妹妹的是一個有著漂亮圖案的斜背包,本來想送衣服,但又不知道她身材怎麼樣便放棄了,決定送斜背包時他猶豫了好久,直到妹妹看見包包時眼睛一亮,他才放心。

  剩下是給親戚朋友們的,父親叨念怎麼亂花錢買這麼多,但笑眯的眼睛都沒怎麼睜開過。

  飯間,父親問他在大學裡學了什麼,他邊吞咽飯菜邊模糊回答:「法律。」「那是啥?」父親和母親異口同聲,只有弟弟和妹妹笑了。他們上了學,不是很懂但至少知道意思。

  「反正就是在大學裡學的。」雷德凱知道父親母親壓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索性想就這麼唬過去。

  「哦。」父親往嘴裡送了一口炒雞蛋,「那能挖水接管子不?」雷德凱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去。

  他是自己兒子,看他這樣父親就知道不能了,於是又問:「那能當老師嗎?」雷德凱有些悶,但還是老實回答:「再考教師證書就能。」「那到底是什麼?」父親手中的筷子敲著桌面,一定要問個清楚的樣子。

  「就是……」雷德凱思忖著父母能夠聽懂的解釋,然後說:「就是幫人家吵架還能拿錢的。」他爹聽了愣了半晌,怎麼個學校還教幫人怎麼吵架?都什麼玩意啊!不過既然是大學裡學的,那麼,唔,怎麼著也有點意義的吧。

  只是這詞聽起來似乎不怎麼好聽,趕明兒怎麼跟鄉親說呢?

  雷德凱當然不知道父親心裡想的是什麼,只見他沉了臉半天不說話還以為他不高興,於是也埋頭光顧著吃不怎麼說了。

  這是既定的事實,他只是據實以告,總不能瞞著或是欺騙,怎麼說也是他老爹啊!

  當雷德凱提著沉重的禮物去鎮上看完恩師回來時,一頭就撞上屁顛屁顛迎上來的父親。他見到雷德凱拽住就說:「你這孩子淨瞎說,我今天聽村長說了,律師可了不得。前年狗娃他爹到鎮上賣紅薯被車給撞瘸腿,後來開車的人把人送到家說要私了,往狗娃家丟了五百來塊就走人。可才到鎮裡聽了幾天城裡律師講的,什麼法律知識的村長知道後覺得不對,趕緊去問這律師怎麼辦,結果這律師一出面,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很快就讓這撞人的混帳賠了一萬多塊,一萬塊啊!咱們家三年不吃不喝都攢不了這個錢!」雷德凱知道父親為兒子驕傲的痛快,所以沒有多說什麼也沒解釋,雖然知道父親多少神化這個職業,但總的意思也沒怎麼偏,乾脆就這麼了吧,有時候解釋得太清楚反而越來越糊塗了。

  待在家裡的這幾天,雷德凱被父親炫耀似地拉去「解決」了不少事情。要嘛是村里誰家的牛吃了誰家的莊稼讓他去解決;要嘛是誰家的人又打了誰家的小孩,因為這小孩嘴饞吃了他們家曬的紅薯干,兩家人正鬧不開;又要嘛是誰家的媳婦不孝不肯照顧公公婆婆,讓他去主持公道……有時候真想翻白眼,他是律師又不是官老爺怎麼都管這些事,再說官老爺也難斷家務事呢!

  但看著帶他到處走的父親得意的表情,即使知道沒有錢賺也笑眯眯地,雷德凱就沒開口拒絕過調和這些家庭瑣事。

  第七天的時候,村長跑來他家說有人打電話給他。他連忙跑去村公所的辦公室接聽,一接才知道是陳啟華打的,先罵他怎麼不開手機再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打贏那場官司後,名氣傳了出去,很多委託都找上門來。陳啟華覺得他應該多接幾個案件,鞏固地位後財源自動滾滾送上門。現在律師這行可不好做,年輕律師混不下去改行的多了,他難得有這種機會怎能不好好珍惜?

  手機雷德凱一回到家就關了,他想安安靜靜什麼都不顧就在家裡待一段時間,至於什麼時候回去,他回答得支支吾吾。

  這裡是他生長的地方,一切都那麼熟悉和懷念,回來後就迷上這種樸實安穩的味道,邁開離去的腳步都覺得艱難。

  可是這天晚上,父母親對他說的話令他找個藉口,第二天就灰溜溜地離開村莊,從鎮上轉車去城裡坐火車,回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了。

  昨晚,他的父母要給他說親,他們說他現在學業有成也該成家了,還說村裡的誰長得多好人又乖巧孝順,更重要的是喜歡上了他,家裡還找人來跟他們說過話問他們的意思。喏,這個不行的話還有其他的姑娘,要不要都安排她們跟他見一面,他喜歡哪個就跟她相處看看?私享家鬧得跟皇帝選妃似的,父母又一臉認真,他撐不住就這麼落荒而逃了,害怕再待下去就會在父母面前原形畢露,露出他鮮為人知且醜陋的一面,自禮揚起,他再沒辦法對女人有感覺。

  回來後,雷德凱開始接些沒什麼挑戰性的案件來做,導致後來陳啟華都戲謔地說他是離婚專業戶。雷德凱只是笑笑,他需要賺錢餬口還要寄給家裡,但他不想受理一些相對困難的案件,勞心傷神。離婚財產糾紛案錢不多,但很容易解決,更多時候當事人雙方調解一下就能解決了,極少數人才會撕破臉上法庭鬧。

  其實他本就不想做律師,他不喜歡這種站在庭上受人矚目的職業,如果沒發生那一些事情,雷德凱最理想的職業是研究員之類的,整天在研究室里研究,不用交際不用拋頭露面,就這麼縮起來安安靜靜的生活。

  雷德凱有空的時候,就會去書店買些他大學時所學課程的專業書籍,還考慮是不是要再考幾個學位,假如不做律師就可以去找他想做的那些工作。

  陳啟華不管忙得再晚路過雷德凱的辦公室時,都能夠看到坐在辦公椅上或是發呆或是翻閱卷宗的雷德凱,問他怎麼不回去,他有時回答等一下有時回答太忙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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