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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就連眼神都變得又光明又堅定了!

  “這、這是怎麼了?”商懷硯不由問。

  “我也不清楚,做菜的時候光跟著感覺走了。”易白棠沉思片刻,回答。

  “你在菜里加了什麼東西,讓他們吃完了之後整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商懷硯小心翼翼問。

  仿佛應和著他的話,場中突然有人按著胸口,沉思說:“我感覺我的心情很平靜。”

  “而且很堅定。”

  “我開始嚮往明天的太陽了。”

  “我突然覺得,”還有一人恍然大悟,仿佛發現了生命的真諦,“我應該是一棵糙,或者一棵樹,我種植在土壤里,嚮往陽光和雨露,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挪動……”

  這種狀態好像有點眼熟,怎麼看怎麼像是昨天老爺子給易白棠坐了條魚之後,易白棠的反應……商懷硯想道。

  “行了,我們走吧。”易白棠果斷對商懷硯說,趁所有人都不太對勁的時候,一氣拉著商懷硯的手出了體育館。

  迎面一陣夜風吹拂。

  兩人快步穿過體育館前的空地,來到停車區域,商懷硯還沒來得及拿出車鑰匙開車門,易白棠已經先一步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剛才忘記鎖車門了!

  商懷硯輕輕一拍額頭,跟著坐進駕駛座。

  他說:“現在去我們去膳意?”

  易白棠:“嗯。”

  膳意在這二十年中已經發展成一家大型的全國連鎖餐飲集團,在餐飲界還算有名,首都自然也有膳意的門店。

  早在昨天晚上的時候,易白棠就從商懷硯那裡拿到了媽媽的電話號碼,給號碼發了一條簡訊。

  簡訊很簡單,只寫了這樣一句話:

  明天晚上我們在首都膳意見面。

  一整個晚上加上一整個白天,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現在,易白棠坐在副駕駛座上,再一次給這個號碼發消息,同樣只有乾脆利落的一句話:半個小時後,我到膳意。

  光線黯淡的車廂內,易白棠發完簡訊,收了手機,等待路程的重點。

  開車的商懷硯不經意朝旁邊看了一眼,就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易白棠整個背脊完全靠在椅背上,雙腿併攏,兩手自然垂放在身體的兩側,保持著一個又嚴肅又放鬆的姿勢。

  好像還有一些做完了一道佳肴之後的閃閃發亮。

  原來不止是那些吃了易白棠料理的廚師閃閃發亮,就連做了料理的易白棠自己也挺閃閃發亮的。

  這是白棠最好的狀態。

  他希望見到自己的媽媽。

  商懷硯想。

  大概不管是誰,處於易白棠這個位置之時,都會擁有和易白棠一樣的反應。

  對過去產生好奇,想見自己的媽媽,想知道並了解一切,為此不惜多方追逐……直到終於有一天,一切粉飾與裝點都被撕扯下來。

  結果只剩下一點都不讓人高興的真相。

  商懷硯單手扶著方向盤,眼睛看向前方,另一隻手伸過去,摸了摸易白棠的腦袋。

  易白棠懶懶地隨著商懷硯的手前後撲騰一下,才詢問:“怎麼?”

  商懷硯輕鬆回答:“沒怎麼。”但他又說,“待會不管你知道了什麼……”

  易白棠:“你想說什麼?”

  商懷硯笑道:“回家後都和我說說,好嗎?”

  易白棠:“好。”

  說完,車子一個漂亮的拐彎,他們已經來到了膳意之前。

  車子停下之後,商懷硯先下車,繞了半個圈,替易白棠打開車門:“請。”

  易白棠奇怪地看了商懷硯一眼:“你今天真殷勤。”

  商懷硯呵呵一笑,接著在車子旁摟住易白棠,親了親對方的唇角。

  正是吃飯的時間,膳意之前人流來往,這一幕很快被人收入眼底,但他們試圖透過黑夜與霓虹的燈火看清一切的時候,商懷硯恰到好處地與易白棠分開。

  他說:“準備回去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易白棠兩手插在兜里,並不特別在意商懷硯大庭廣眾之下的親昵,反正已經過了明路了,老頭子都沒有反對:“好。”

  商懷硯再次確認:“不需要我陪你等著嗎?”

  易白棠明確拒絕:“不需要。”接著察覺到小樹苗的失落,又勉為其難補充一句,“放心吧,要回去了我打電話給你。”

  接著,他轉身走進膳意,隨便挑了個空閒的座位,只要了一杯水,開始等待還未出現的親人。

  但這一次的等待似乎有點漫長。

  旁邊的客人換了一茬,服務員也無聲地來回幾趟。

  易白棠從最初的心懷忐忑到忐忑平復,終於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

  他抬頭一看,牆上時鐘的分針轉過了半圈,手機並沒有任何簡訊與電話的來到。

  商懷硯送易白棠到膳意之後,並沒有馬上回家。

  他開著車子在周圍慢悠悠繞了一圈,吹夠了夜裡的晚風之後,才將其停在膳意附近一家還不錯的酒吧之前,走進酒吧,沖吧檯之後的酒保說:“來一杯長島冰茶。”

  酒保給商懷硯調了一杯。

  看上去像是果汁的飲料剛剛沿著吧檯滑到商懷硯面前,旁邊就響起另外一道聲音,新的客人來到坐下,問酒保:“這裡有什麼酒比較特色?”

  酒保一抬下巴:“你旁邊那位桌子上的。”

  來人:“那就他桌子上的那杯——咦?怎麼是你?”

  商懷硯也轉過了頭,他同樣一怔,來到了自己身旁的居然是袁輝!

  兩人下意識照著彼此身邊打量一會,商懷硯先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袁輝也納悶:“我是參加完廚王爭霸賽來這裡放鬆的,易白棠沒有跟你在一起嗎?”

  商懷硯輕描淡寫:“他今天有點事情要去辦。”說話的同時,他也暗暗有點奇怪,心道易白棠因為袁輝說破了過去而決定去見董恩,作為義子兼母子見面的中間人,董恩難道沒有告訴義子這一次的會面?……倒也確實有這個可能吧。

  商懷硯這樣想著,還是有點暗自覺得有點奇怪,索性和袁輝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今天的比賽怎麼樣?”

  袁輝切了一聲:“如果不是有某個胖子,老子就所向披靡了,不就是做盤香氣四溢的青菜嗎?簡單!”他不忘打聽敵人情報,“易白棠做得怎麼樣?”

  商懷硯幫易白棠謙虛一下:“還不錯。”

  袁輝:“還不錯?”

  商懷硯:“很好。”

  袁輝:“很好?”

  商懷硯淡然:“所向披靡。”

  袁輝:不要臉!

  袁輝心塞塞地轉了話題:“沒怎麼來這裡喝過,你喝的這杯酒味道怎麼樣?”

  商懷硯端起桌上的酒杯,以兩指捏著杯壁,輕輕搖晃,冰塊和杯壁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嗯……你酒量怎麼樣?”

  袁輝頓時謹慎了:“不算太好吧。”

  正好這時酒保給袁輝調的長島冰茶也被送了上來,商懷硯抬手做出碰杯的姿勢:“恭喜,這杯酒別名失身酒。”

  袁輝:“……”

  袁輝反應過來:“等等,失身酒你還喝得有滋有味?”

  商懷硯失笑:“我不容易醉。酒桌上早沒人和我拼酒了。”

  袁輝還是感覺奇奇怪怪的:“一個男人說失身酒……”

  商懷硯笑而不語。

  酒上都上了,袁輝還是端起來喝了一口。一口下去,人就恍惚了一下:“哦……確實蠻沖的……”

  商懷硯漫不經心問:“阿姨是什麼時候來首都的?你怎麼沒有提?白棠其實可以去接機。”才怪。

  袁輝:“哪個阿姨?”

  商懷硯:“董阿姨。”

  袁輝奇怪:“我媽來了嗎?”

  商懷硯:“董阿姨沒來?”

  袁輝糊塗:“沒啊……我比賽前才打過電話來著,她還是在老家那邊啊……”

  商懷硯:“今天的比賽前?”

  袁輝肯定:“今天的比賽前。”

  商懷硯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袁輝心中也有點預感,他跟著站起來,問:“怎麼了……”

  商懷硯冷冷看了袁輝一眼,放下一口沒有動的長島冰茶,越過對方上了車,往膳意方向開去。

  來時候半個小時的路程回程只用了十分鐘。

  當商懷硯到達膳意的時候,時間正好過去一個半小時。

  他一眼就看見了獨自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正翻開牛皮本子,用借來的水筆寫著本子的易白棠突然感覺到有人坐在自己的對面。

  他沒有立刻抬眼,但坐在他對面的人伸手,抽了抽他手中的水筆。

  易白棠手一松,水筆被人抽走了,接著一隻黑色的鋼筆被人塞入手中,替代了剛才的水筆。

  易白棠用鋼筆寫完了最後兩個字,才一合本子,抬起臉來:“餓了嗎?”

  商懷硯一愣,看看表,都晚上七點了。他沒吃晚飯,還作死喝了一杯烈酒,好像許久沒有痛過的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確實有點餓了。”

  易白棠點點頭:“回去吃飯吧,我做給你。”他突然問,“鋼筆是我的了嗎?”

  商懷硯那叫一個順口啊:“我的人都是你的,何況一隻鋼筆?”

  易白棠頓時滿意了。他站起身,主動拉著商懷硯的手,向外邊走去。

  夜色溫柔,星子稀疏。

  兩個人往外走的時候,人流相較於來時已經少了許多,他們一起慢吞吞走向停車的方向,中途與一對又一對的情侶擦肩而過,每一對情侶臉上仿佛都帶著小小的微笑與隱秘的快樂,連帶著商懷硯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直到他看見一位四十上下,穿著職業套裝,一從計程車上下來就匆匆趕往膳意,卻在半途之間停下來,朝他所在方向注目的女人。

  商懷硯下意識轉頭看向易白棠。

  易白棠同樣看見了這個女人。

  四目相對,兩方人都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準備離開的易白棠停在了原地,趕向膳意的女人也停留在了原地。

  易白棠等著遲到的人上前來。

  他曾經設想過幾次見面的情況,都不是現在這樣的。

  但現在這樣的,雖然出乎意料一點,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啊。

  易白棠想。

  之前消失了的緊張又有點回涌的趨勢,易白棠一言不發,肩背暗暗繃緊,等待著下一秒的相認。

  下一秒。

  下兩秒。

  整整一分鐘。

  易白棠站了好一會,只看見趕來的女士站在原地猶豫遲疑,滿臉焦慮,卻又不肯真正走出最簡單的那一步。

  緊張終於消失了。

  巨大的失望籠罩他的心靈。

  他收回目光,冷漠轉臉,牽著商懷硯的手,繼續往停車方向走去。

  【Entrem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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