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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道還湊合吧。

  ……

  ……

  好吧,說實在的,挺好的,非常不錯。

  還想再吃一口。

  還想再被餵一口。

  餐廳中的音樂在這個時候恰好從舒緩走到歡快,如同淙淙潺潺的泉水突然來到九曲十八彎的地兒,使得每一個轉折都帶著心跳的聲音。

  一切的發展這樣自然而然。

  從兩個人情不自禁地在大庭廣眾下接觸,到現在的光明正大如同情人的舉動。

  最初的時候兩人還能找各自的理由含混過去,但等到現在,所有的言語都無法反駁他們正做的那些事情。

  那只會對喜歡的、在意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做的事情。

  兩個人暫時沒有說話。

  盤中的食物一點點減少,每一樣東西都被共同分享,當最後一口食物被吃完,季遲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他放下東西,將雙手撐在桌子上。

  這個姿勢頗為正經。在做出這個姿勢的同時,看著陳浮的季遲也有同樣的正經,他單刀直入說:“我們可以——”

  桌上的燈光由亮變暗。漆黑漆黑的窗外,兩盞明燈亮起一會後,又淹沒於黑暗。

  陳浮看著季遲,對方馬上就要說出那句最值得喜愛也最值得恐懼的句子。

  但他不能清除地分辨自己此刻的感覺。

  喜悅,焦慮,懷疑,輕鬆。

  他和季遲會在一起的。

  第二次分手的那一刻,陳浮就這樣想;這一段分手其間,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他同樣這樣想。

  現在一切已經應驗。

  只等他點頭同意。

  可是有一個懷疑依舊讓他如鯁在喉。

  季遲現在跟他在一起真的像他所感覺到的那樣足夠輕鬆嗎?季遲真的能夠忘記過去那個越愛越負疚的邏輯嗎?

  他和對方再一次在一起之後,對方會不會像之前一樣,重新陷入之前的狀態無法自拔?

  陳浮不能確定。

  也許找任何一個心理醫生過來也不能夠百分之百的保證。

  但是——

  季遲這個時候還在努力說話。

  他想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說“我們是最適合的”,想說所有能夠讓他們在一起的話。

  但是他沒能把那些話說出口。

  盡最大努力去遺忘的東西藏在心底的最深處,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及。

  那並不只是他的痛苦,也已經成為了陳浮的。

  他無所謂自己的痛苦,只要能和對方在一起,什麼都沒有關係。

  但他不想——不想看見,陳浮為此難受無力。

  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他所有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只和眼前的人有關。

  季遲再次開口:

  “我——我——”

  他依舊沒能把想要說的話都說出口。

  但他終於找出了自己能說的那一句話!

  他沒有再試圖直接說什麼,而是問:“我們打個賭怎麼樣?”他按捺著心中的緊張,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儘量表現得像平常那樣得體自然,“如果贏了……那贏了的人就能要求輸了的人答應一件事情?”

  他這時候看著陳浮,藍色的眼睛裡好像蘊藏著微微的光芒,是天上的群星倒映下來的,代表著世間最珍貴感情的色澤,這樣的色澤盪在藍色的瞳孔中,如同盪在春日最美的靜水中。

  無端使人心生愛意。

  陳浮知道季遲想說什麼。他一清二楚,因為他們的想法幾乎沒有區別。

  心頭的重石的另一半被輕巧搬開了。

  心臟好像許久許久沒有這樣健壯有力並且輕鬆自在地呼吸了。

  那些關於季遲病情的顧慮當然還在。

  但是在努力的從頭到尾都不是他一個人。

  另一個人也在努力,也在同樣認真的想要解決一切。

  而在自己還徘徊的時候,另外的人做出了決定。

  對方認為現在正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

  陳浮的唇角帶上了微笑。他同樣能夠在期待與顧慮中做出一個選擇了。

  “一個好主意。”

  “現在是晚上十點半。”他抬起手錶看了一眼,“我們開一個晚上的車,各自選一條路,不准超速,不准超車,明天在b.a.fc學校前的那條最出名的街道見面怎麼樣?剛好那一條街風景還不錯。”然後他說,“先到的人贏,後到的人輸。行車的中途我們都不聯繫另外一個人。”

  “當然。”季遲飛快接口,“沒有任何問題。”

  他這時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激動,他握著陳浮的手將其牽到自己唇邊親了一口,在親吻對方手指的過程中,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陳浮臉上,他的眼中有著再也不能錯認的感情。

  陳浮這時也反手握住季遲的手。他將其拉回自己這邊,同樣映下一吻。

  他們親的位置都在無名指上。

  那裡缺了一個小小的將兩個人的生命連同在一起的東西。

  陳浮說:“那就這樣決定了。”

  我們應該做一個賭約。

  這是一個不管誰贏誰輸,都只有一種結果的賭約。

  那是兩個人暫時無法說出口,卻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們會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xxxxxx

  他們定下了這個賭約,各自開車從不同的路前往同一目的地。

  第二天的時候,陳浮在上午八點的時候先到達了目的地。

  這時候太陽剛剛出來,風從遠處吹來,使不遠處海的味道穿過建築,淌過街道。

  那是空闊與波瀾的味道。

  陳浮心情很好,他在這一條街上最出名的一家店等待另外一個人的來到。

  他們的約定中並沒有確認具體的地點,但那是兩個人默契所在之處。

  這條街b.a.fc最出名的情侶街道,街上只有一家店是最出名的情侶店鋪。

  他等在這裡,為即將兌現的賭約做一個註腳。

  但季遲沒有出現。

  八點沒有,八點半沒有,九點也沒有。

  他始終沒有出現。

  一個不論是贏還是輸都不可能輸的賭約在最後時刻,少了賭約的對象。

  輸贏忽然之間沒有任何意義。

  那必然的決定也跟著無從著落。

  ……

  也許這才是命中注定。

  第68章

  季遲匆匆趕到目的地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鐘。

  今天是一個很好的天空,蔚藍的天空出現魚鱗一樣的紋路,由遠到近,層次排列,如同一條看不見收尾的魚正悠閒地游過天空。

  這條位於b.a.fc大學校門口之外的街道有一個很簡單的名字,就是林蔭小路。林蔭小路的整體建築偏向上個世紀的古老風格,兩側筆挺的懸鈴木葉子已經金黃,遊人來往如織,一對對全是神態親昵,動作親密的青年男女。

  因而當季遲闖入這裡的時候,如同一隻天上飛的鳥闖入了魚群之中。

  他的模樣很狼狽,大量的汗水弄濕了他的頭髮與衣服,又從髮際處滲出,一道道滑過臉頰,使得他整張面孔都如同浸在水裡那樣濕淋淋的,連同那上面的表情都有些閃爍與晦澀。

  這道身影出現在了街口,他一步也沒有停下,撞撞跌跌地前往街道中央那一家在門口掛著風鈴的店鋪。

  這家店鋪像是一家老舊的酒館。

  它的店門之外的一角擺著兩三隻圓圓矮胖的橡木桶,另一邊則是同樣風格的圓桌和木椅,圓桌上還有一個木柄的大啤酒杯,杯中的酒已經差不多喝完了,只在杯底剩一點還沒有完全乾涸的痕跡,如同乾枯河道中僅餘的那一點生命之水。

  季遲衝進了這家酒館。

  活動的門扇發出老大的聲響,酒館中所有的客人連同酒保一同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季遲同樣看著他們。

  酒館中的光線特別昏暗,昏黃的光點如同一隻只螢火蟲,從不知名的地方飛來停留在每一張桌子上,它混沌不清的光亮根本不足以照亮周圍人的面孔。

  因此季遲一次又一次的,一次又一次不死心地在這家酒館中,這些人臉上逡巡著,試圖尋找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但是沒有。

  沒有他熟悉的想見的人。

  那些所有出現在他視線里的陌生面孔,一張張如同覆蓋著僵硬的表情的面具,憤怒的微笑的,憎恨的討喜的,一張張面孔像牢牢粘在小丑臉上的面具,它們出現在他的周遭,以各種各樣的角度環繞著他,注視著他。

  不,不……

  季遲這樣想。

  他衝到了吧檯之前,他焦急地詢問他要找的人的行蹤。

  但吧檯後的酒保一臉迷惑,他詢問道:“你在說什麼?你會說英文嗎?”

  不,不,不……

  季遲這樣想。

  他連比帶劃,結結巴巴地形容陳浮的長相,他好像在這突然之間失去了這麼多年來的知識與語言能力,在說到東方人的時候,他只懂得說“黑,黑”,在形容陳浮長相與身高的時候,他也只會說“高,漂亮”。

  那是誰都聽不懂的形容。

  酒保耐心地聽了好久,好像終於有了模模糊糊的概念。他猶豫地看了一下酒館之內,而後對季遲說:“他應該已經走了。”為了防止季遲聽不明白,他還做出了一個向外走去已經離開了的手勢。

  季遲當然明白。

  沒有人比季遲更明白。

  他現在明白,當年也能夠明白。

  但是世界上的任何人在同樣的時候,都寧願自己永遠不明白。

  所以那樣的聲音在季遲心中更大了。

  它大聲地否定,用重重地聲音一連說道:

  不,不,不,不!

  那是理智的聲音,是生命的聲音。

  它在季遲心中與腦海中同時響起。

  季遲轉身離開了酒吧,他在跑出去的時候被椅子扳倒,跌在地上,塵土占滿他的面孔與雙手。但受傷的人完全沒有知覺,他從地上爬起來,快步離開了這昏暗之所。

  就在季遲離開的那一刻,酒店內部的一扇門打開了。

  陳浮從木門的後邊走了出來。

  光影在他臉上折she出晦暗難辨的色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是什麼想法。

  這也許真是命運所開的玩笑。

  一個不太友好的玩笑。

  剛才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在季遲離開之後,酒館裡的所有人又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樣繼續自己的交談。

  只有陳浮站在酒館之中,看著那還微微晃動的木門。

  他跟著走出了這個酒館。

  他能夠在人群中遠遠地看見季遲的身影。

  他看見對方進了這附近的每一家店,攔住每一個人,用就像剛才在酒館裡那樣結結巴巴,含混不清的形容來尋找他的行蹤。

  他遠遠地聽不見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但是每問了一個人,季遲的身影和神態看上去就更彷徨而無措。

  他在這單獨的一條街道上來來回回地走著,腦袋四下轉著,似乎不死心地想要從什麼之前沒有注意的角落找出陳浮來。

  陳浮記不起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

  不管是第一次見到季遲,還是現在再見到季遲。

  十歲之前的世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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