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破廟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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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涼,沈靜秋的肚子越發的大了,也就意味著身體負擔更重,精神也有些不太好。

  坐在椅子上,伸出雙手,方便李大夫請平安脈。李大夫那雙一直很穩健的手,突然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沈靜秋好奇的看了眼對方,不動聲色的問道,「外面怎麼樣?是出了什麼事?」

  李大夫搖搖頭,「沒事。夫人的身體很好,孩子也很好,胎位也正,相信一定能夠順利生產。不過最近夫人最好多走動走動,飲食上也要控制。生的時候才會輕鬆一點。」

  沈靜秋望著對方,「你的手剛才在發抖,李大夫,你不打算同我說實話嗎?是不是外面又出了什麼事情?」頓了頓,沈靜秋又說道,「距離上一次,陛下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來了。」

  李大夫平靜的對沈靜秋說道,「夫人,你就快要生了。現在你該保持平靜。至於外面的事情,就不要太操心了。」

  沈靜秋自嘲一笑,「是嗎?以我如今的處境,李大夫認為我可以不用操心外面的事情嗎?」沈靜秋抽回自己的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直視對方,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告訴我,是不是羅隱出事了?」

  李大夫連連否認,生怕說慢了一個詞,就會惹來天大的麻煩一樣。「沒有。羅世子很好。就在前幾天,傳來捷報,大周一雪前恥,將南越人殺了個片甲不留。羅世子親自率領奇兵包抄南越大營,一把火將南越大營燒了個精光。南越人死傷慘重,據說至少有五萬人死在這場大火突襲中。一段時間內,南越將無力發動反擊,大周的將士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做一番休整。」

  五萬人?沈靜秋面無表情的看著李大夫,不容置疑的說道,「這是好消息,但是這不是讓你害怕的發抖的原因。李大夫,你該同我說實話。」

  李大夫面無表情的看著沈靜秋,「陛下下旨,召謝將軍回京。」

  「謝將軍?齊國公府的世子謝然。」沈靜秋很意外。

  李大夫點頭,「是,就是那位謝將軍。」

  「為什麼?戰爭還沒結束,陛下為什麼會召謝將軍回來。除非京城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莫非謝家出事了,陛下要對謝家動手?不,如果陛下真的要對謝家動手,以謝家的關係網,謝然肯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消息。這樣卻解釋不通謝然怎麼會奉召回京。如此說來,謝家並沒有出事,出事的是別人。」沈靜秋微微搖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大夫。

  李大夫微微低頭,掩飾住眼中的一絲慌亂和懼怕,「老夫已經將知道的全都告訴了夫人,更多的,夫人就算問到明天早上,老夫也說不出一句有用的話。有人來了,老夫先告辭。」

  沈靜秋疑惑的看著急匆匆離去的李大夫人,心裡頭打了一個結,答案就在李大夫的口中,可是他卻一句實話都不肯告訴她。

  婢女甲走進來,恭敬詢問,「沈姑娘可有什麼需要?」

  沈靜秋抬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有些餓了,來幾樣糕點吧。再送一壺水過來。」

  「奴婢這就去。」

  糕點很快被送上來,都是沈靜秋喜歡的口味。沈靜秋安靜的用著糕點,心思卻全放在了幾個婢女身上。沈靜秋通過觀察發現,幾個婢女雖然還如同平常一樣伺候,可是在她們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神情和眼神中,分明有著擔憂,很深刻的擔憂。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李大夫那樣經歷世事滄桑的人都會手發抖,讓這幾個平日裡眼高手低,牛逼哄哄,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婢女也開始憂心起來。

  結合李大夫之前告訴她的那些信息,是不是意味著京城出事了,還出了大事。

  沈靜秋心頭一跳,難道是父親同羅隱動手了嗎?等了這麼久,以為自己已經被世人遺忘的時候,他們真的動手了嗎?

  沈靜秋內心激動得差點將手中的糕點甩出去。在婢女們察覺異樣,看過來之前,沈靜秋又趕緊埋頭,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悠閒的用著糕點,喝著帶著靈氣的水。

  像是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糕點,沈靜秋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容。她真的很好奇,父親同羅隱究竟做了什麼,光啟帝又是因為什麼原因突然將謝然召回京城。等了這麼久,曾無數次的懷疑過,懷疑父親懷疑羅隱懷疑李大夫,懷疑一切值得懷疑的,就連她自己,她都差點不敢相信了。因為她懷疑自己判斷失誤,才會造成這一切。

  可是今日,一切懷疑都煙消雲散。她終於等到了,父親同羅隱沒有遺忘她,他們一直在等待機會救她出去。

  沈靜秋將左手放在腹部,輕輕撫摸了兩下。孩子在裡面踢了兩腳,以示回應。沈靜秋淺淺一笑,這小傢伙,最近吃飽喝足了,力氣更大了。每次肚子裡鬧騰的時候,沈靜秋就感覺仿佛是有人在她的肚子裡打仗一樣。沈靜秋抿唇一笑,羅隱在前線真刀真槍的打仗,小小羅則在肚子裡打仗,這父子二人可都不是省心的。

  沈靜秋對著隆起的腹部,輕聲的問道:「小小羅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來了嗎?還有一個來月,你就是能見到這個世界。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模樣,是像娘親多一點,還是像你父親多一點?」相信那時候,父親同羅隱已經將她救了出去,說不定羅隱還有機會親眼看到小小羅的出生。

  沈靜秋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激動,若無其事的翻開一本話本傳奇,小聲的念著。她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小小羅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愛意,她的激動之情。不過在此之前,她一定要先知道京城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次日,李大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沈靜秋將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開門見山的問道:「李大夫,沒有時間了,告訴我真相,我要知道全部的事實。否則,有一天我要是死在了這裡,那麼你就是那個兇手。」

  李大夫看了眼外面,表情憤怒,眼神噴火,壓低聲音沖沈靜秋嘶吼,「夫人說這話之前,有沒有摸摸你的良心。若不是老夫幫你,你能將消息傳遞出去嗎?就算你死在這裡,那也是因為沈家同羅家無能,和老夫又有什麼關係。」

  沈靜秋淡漠一笑,「看來,李大夫並不在意我的生死。那麼你也不在意你的死活嗎?」

  李大夫微微眯起眼睛,「夫人想做什麼?威脅我?」

  沈靜秋一臉嚴肅,又顯得那樣的冷漠。一張絕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我若是死在這裡,你肯定也活不成。無論是陛下那裡,還是羅隱,他們都會找你的麻煩。總之,從你幫我送出消息那天起,我們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們是共存的。要麼我死你亡,要麼我活你也活。絕對不可能有第三種選擇。所以作為合作者,你該對我誠實,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事後,我會給你豐厚的回報。」

  李大夫蒼白著一張臉,嘴唇哆嗦著,「夫人,你這是威脅。還有,老夫可以有第三種選擇,老夫人可以將你同陛下的事情告訴第三方勢力。相信,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活著。」

  沈靜秋冷冷一笑,「李大夫,你確定我死了你還能活著。你如今能夠好好的活著,並且還能得到某種程度上的自由,全都是因為我。我活著,你才有活著的價值。我死了,你也就失去了最基本的價值。就算你將這裡的事情告訴第三方勢力,最大的可能也是我繼續活著,而你卻已經死去。因為這個世上,羅隱的妻子只有一個,但是婦科大夫卻有千千萬萬個。沒有李大夫還有張大夫,毛大夫,你確定要賭一把嗎?」

  細細密密的冷汗布滿了李大夫的額頭,眼神飄忽,神情糾結。

  沈靜秋卻一臉輕鬆的坐了下來,「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希望你不會背棄我們的合作。」

  李大夫瞪著沈靜秋,惡狠狠的說道,「老夫沒想到,夫人竟然會是如此卑劣之人。對救命恩人沒有絲毫的感激,反過來竟然還威脅老夫。」

  沈靜秋嘲諷一笑,「本夫人從來就沒說過我是個好人。就算我是好人,那也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才會選擇去做一個好人。此刻,現在,我只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們都這麼驚恐。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做好人也罷,做壞人也罷,我都不介意。李大夫,你信不信,我只要朝外面叫一聲,你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李大夫一臉挫敗,「好吧,夫人贏了。現在我會告訴你一切,希望你說話算數。」

  沈靜秋點點頭,「我活著,你就能活著。」

  李大夫壓低聲音,神秘的對沈靜秋說道:「淮王謀反了。」

  沈靜秋大驚失色,「淮王謀反,什麼時候的事情?現在是什麼情況?」

  「就是十多天以前的事情,那時候前線還沒有傳來大捷的消息,大家還因為上次的戰敗人心惶惶,結果淮王突然扯旗造反。京城都快亂套了。」李大夫惶急的說道。

  沈靜秋蹙眉,「京城怎麼會亂套。淮王還沒有本事攻進京城吧。」

  李大夫頻頻搖頭,「已經離京城不遠了,淮王策反了部分京城大營的人,一開始就是勢如破竹,打得地方上的官兵毫無招架之力。而且很多人都在觀望,不管是陛下還是淮王贏了,反正都是軒轅氏的江山,所以,地方上很多人都只是虛晃一下,做做樣子,就放棄了抵抗。而且淮王還在京城內安插了不少人,攪風攪雨,攪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老夫還聽人說,短短十多天,宮裡面就已經發生了三起下毒案件,全是針對陛下和太子的,好在都是有驚無險。現在大家都在擔心,禁衛軍和城門守將們能不能守住京城。偏偏大部分的軍隊都去了前線,一時半會根本不可能抽調兵力趕回來平亂。就算陛下將謝將軍召回來,能不能打贏,也是五五之數。」

  沈靜秋想的更多,淮王造反,時機太過巧合,也太過突然。這裡面會不會有羅隱同父親的功勞。沈靜秋在懷疑,如果羅隱同父親真的參與到其中,那麼淮王造反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個陰謀。沈靜秋望著臉色發白的李大夫,「李大夫,你在怕什麼?怕淮王會帶著人來殺我們嗎?」

  李大夫很著急的說道,「夫人莫非忘了?不過老夫可記得很清楚。淮王府同你們沈家有過節,當年沈靜卓打了淮王世子,你們兩家鬧的很不愉快。世人都說淮王護短又記仇,吃了那麼大的虧,如今有了機會,豈能不找沈家報仇。而你,身為沈大人的閨女,又是羅世子的妻子,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淮王一旦知道你的下落,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因為老夫替你保養身體,說不定淮王一怒,一刀就將老夫給宰了。夫人可知道,老夫之前一直在猶豫什麼?老夫在想,要不要趁著淮王還沒有攻進京城之前,先主動將你交給淮王。這樣一來,說不定淮王會對老夫網開一面。」

  沈靜秋笑了,「幸好你沒這樣做,否則你如今已經是一具屍體。」

  「是啊,京城城牆曾被加固四次,相信不是那麼容易被攻破的。等到謝將軍帶人趕回來,到時候屁滾尿流的說不定就變成了淮王。老夫就是擔心,京城守將只怕堅持不到那個時候。要是陛下被……那時候老夫這條命可真要交代在這裡了。」李大夫神情沮喪,眼神透著幾分絕望。

  「這場仗,只要陛下贏了,你自然會安全無虞。」沈靜秋神情平靜的說道。

  李大夫搖頭,「就算陛下贏了,等夫人生下孩子後,老夫這條命,十有*也會交代在這裡。老夫當初但凡有選擇,就絕對不會答應來給夫人您保胎養身體。老夫如今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退路早就被堵死了。」

  沈靜秋輕聲說道,「李大夫不要這麼悲觀,退路未必真的被堵死了。」

  李大夫神情絕望,搖頭,「夫人,你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現在京城已經出現亂像了。」

  沈靜秋篤定的說道,「淮王不會成功,陛下也不會有機會殺了你。李大夫,你該相信我。」

  「夫人打算怎麼做?難道夫人能從這裡逃出去嗎?」李大夫冷哼一聲。

  沈靜秋微微一笑,「為什麼不能。等我逃出去的時候,李大夫你也要逃快一點。趁著陛下下令滅口之前逃掉,逃的遠遠的。此事,陛下肯定不希望有人知道,所以陛下不會讓衙門通緝你。最多就是暗中派人尋找你的下落。熬過頭一年後,你就可以換個身份,光明正大的生活。那時候,京城中人,陛下,我,所有的人都已將你遺忘。不會有人再去找你麻煩,更不會有人會去殺你。」

  李大夫神情又是失望又是糾結。「說來說去,還是得靠老夫一個人。」

  沈靜秋親自倒了杯茶水放在李大夫的手邊,「我說過,我活著你肯定能活著。我不會讓你後悔今日的決定。」

  李大夫苦笑一聲,「希望夫人能有羅世子那般通天的本事。否則,你我二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還有,夫人最好對在這裡發生的事情,想出一個完美的解釋。否則夫人出去後,還能不能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可是五五之數。」

  沈靜秋神情輕鬆的笑道,「我相信他,猶如他相信我。」

  李大夫連連搖頭,「年輕男女啊!你這會當然會這麼想,等再過幾年,你們夫妻感情慢慢淡了,那可就說不定了。」

  沈靜秋沒有辯解,目送李大夫離去。

  沈靜秋一直在留意婢女內侍們的反應,他們越來越緊張,很顯然京城的局勢越來越不樂觀。只怕淮王這會正志得意滿,準備隨時拿下京城,坐上皇位。

  日子在焦急等待中過去,沈靜秋掐算著時間,從李大夫口中得知謝然已經帶著部分兵力回來後,就知道時機已經到了。羅隱派出的人很快就會來接她離開。

  一大早,趁著李大夫來診脈的時候,沈靜秋悄聲對他說道,「今明兩晚,你最好不要離開,免得那些跟蹤你的人將你滅口。晚上看到宅子燒起來,不用管其他任何事情,趕緊逃,朝南方逃。」說完,沈靜秋又給了一個地址給李大夫,「本夫人答應你,我活著你就能活著。逃出去後,先到這個地方躲幾天。等風聲過去後你再離開。」

  李大夫將地址默記在心頭,然後就將小紙片給吞吃腹中。壓低嗓音,急切的問道,「夫人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你怎麼知道今明兩晚會有人來接你。」語氣中透著緊張,心跳加快,面色泛紅。

  沈靜秋自得一笑,「李大夫肯定聽過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話。所以你不用擔心消息的準確性,因為我知道他會這麼做。」

  李大夫咬牙,「我就信夫人這一回。希望夫人同羅世子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否則老夫為了保住性命,只能犧牲夫人。」

  沈靜秋自信一笑,「李大夫,你的廢話太多了點。」

  李大夫嘆了口氣,「任誰性命危在旦夕的時候,都會變得嘮叨。」又看了眼沈靜秋隆起的肚子,「夫人離預產期不遠了,出逃的時候最好小心一點。要是動了胎氣,說不定半路上夫人就不得不先找個地方,將孩子生下來再說別的。」

  沈靜秋輕撫腹部,「多謝李大夫提醒,我會小心的。」

  李大夫咬牙,「老夫給你準備一點藥,以備不時之需。這個瓶子裡裝的是保胎用的藥丸,這一瓶則是催產用的。具體要用哪一個,夫人自己判斷。總歸,生產的時候,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夫人最好早作準備。老夫之前已經同夫人詳細說過婦人生產時,會遇到哪些情況,又該如何應對各種情況,希望夫人都還記得。」

  沈靜秋點點頭,「李大夫良苦用心,我自然都記得。你放心,我肯定能平安生下這個孩子。任何人都不能傷害這個孩子。」

  「但願如此。」李大夫嘆了一口氣,提著藥箱,乾脆的離去。

  沈靜秋將兩瓶藥丸貼身放著。又偷偷的收拾了一個包袱,裡面放著兩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全是細軟棉布。

  白天,沈靜秋若無其事的用餐,喝藥,散步,同婢女們交談幾句。到了天黑的時候,沈靜秋就表示要休息,就將婢女們打發了出去。

  躺在床榻上,默默的計算著時間。將近三更時分,沈靜秋突然從床上坐起來,靜默了一會,豎起耳朵聽了聽動靜。沈靜秋沒有再猶豫,趕緊起床穿戴整齊,該帶走的都帶上,帶不走的就丟在一邊。手裡提著小包袱,站在門口仔細觀察外面的動靜。

  前院已經燒了起來。沈靜秋從來沒有去過前院,不過還是從蛛絲馬跡中得知,前院住了近百名侍衛。這些侍衛既是監視她,也是為了保護她。如今羅隱派來的人想要救她出去,就必須拖住那上百名侍衛。

  外面火光沖天,喊殺聲,刀劍聲,聲聲入耳。

  有人提著刀劍來到內院,沈靜秋緊張得手心冒汗。小心的躲在暗處,不發出一點聲音。

  房門從外面被人踹開,有人走了進來,小聲的喊著,「夫人,夫人!」

  沈靜秋沒有貿然站出去。在確定這些人是羅隱派來的之前,沈靜秋是絕對不會主動站出來的。

  「夫人不在這裡嗎?難道情報有誤?」其中一個聲音問道。

  「夫人,夫人?屬下是世子派來的,夫人若是在的話……」

  沈靜秋從暗處走了出來,「你是羅一?」

  羅一激動的點頭,「屬下見過夫人,沒想到夫人還認得屬下。夫人,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兄弟們拖不了多久,騰翼衛的那些人很快就會追過來。」

  沈靜秋沒有猶豫,跟著羅一他們離開了這個住了數月的地方。

  從後門上了馬車。沈靜秋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馬車已經飛奔起來。

  馬車走了將近半個時辰,突然停了下來。

  羅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夫人,馬車壞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馬車裡面沒有動靜,羅一又叫了一聲,「夫人,夫人你聽見了嗎?」

  馬車裡依舊沒有動靜,羅一小心的打開車門,卻不料,一把冒著寒光的匕首,沖他面門刺來。羅一急速後退,馬車上的人也趁機逃離馬車,滾落在草叢裡。

  沈靜秋躲在草叢裡,腹部纏著厚厚的一層棉布,緊張的關注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羅一擦了下臉頰,吐了口唾沫,呵呵一笑,「夫人出來吧,屬下已經看見你了。屬下奉命來接夫人回國公府,為何夫人要這樣對待屬下,這可真讓人傷心啊。世子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猜測。」

  「你不是羅一,你究竟是誰?你將羅一怎麼了?」沈靜秋說完這話後,又急速換了一處地方躲避。

  羅一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呵呵一笑,「夫人誤會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羅一。」

  「你就算頂著羅一的皮,也變不成真正的羅一。」沈靜秋嘲諷一笑。

  羅一攤手,「沒想到夫人還有一雙火眼金睛。我很好奇,夫人是怎麼發現我不是真正的羅一。」

  沈靜秋說道,「你太聒噪了。真正的羅一,內斂沉悶,不苟言笑能用一句話說清楚的事情,絕對不會用兩句話。不過,你的易容技術真的很厲害。無論是口音,還是五官容貌,身形胖瘦,就連走路的一些小姿勢,都同真正的羅一沒有任何區別。你是怎麼做到的?羅家暗衛全都是集體行動,除非你將其他人都殺了,才能矇混過關。」

  羅一哈哈大笑,「夫人這麼聰敏,不妨猜一猜我是怎麼做到的。」

  「你是誰派來的人?」沈靜秋避而不談羅一如何滲透了羅隱的暗衛,她更關心羅一的來歷。

  卻沒想到,羅一竟然囂張狂妄的說道,「這個世上,能夠驅策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因為他們都不配。」

  「所以你是單打獨鬥?」沈靜秋冷冷一笑,伸出頭偷偷的看了眼,「我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會找上我。」

  「無冤無仇?哈哈……沈靜秋啊沈靜秋,你可真是健忘啊。哈哈……不過沒關係,反正你今晚必死無疑。相信我,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靈魂永不能入輪迴,只能徘徊世間,成為孤魂野鬼,或者成為別人的肥料。」

  沈靜秋大皺眉頭。

  羅一舔了舔的嘴唇,「你的靈魂真的狠美味,或許我該改變主意,直接接收了你的魂魄。對了,還有你肚子裡的那個野種。」

  好熟悉的感覺!沈靜秋心跳加速,答案就在一念之間。沈靜秋深吸一口氣,怒吼一聲:「裝神弄鬼,莫非你是跳大神的。」

  「哈哈……真是愚蠢。受死吧。」月光下,羅一揮舞手中之劍,朝沈靜秋砍去。

  沈靜秋急速躲避,心頭突然一動,沖羅一大聲喊道:「周一道,你是南越國師周一道。你這個老不死的狗東西,你怎麼會變成羅一。」

  「哈哈……」化身為羅一的周一道放聲大笑,「這麼快就能猜測出老夫的身份,看來你果真有幾分聰明勁。沈靜秋,你知不知道,為了找到一具合適奪舍的身體,老夫浪費了多少時間。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讓老夫找到了他。瞧瞧這具身體,年輕,強壯,天資過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身體。哈哈,更妙的是,這人的身份竟然是羅隱的暗衛。哈哈……連老天爺都在幫著老夫。」

  「你做了什麼?」沈靜秋的手依舊很穩,可是她的心跳如雷鼓。

  周一道張狂大笑,「哈哈,你說老夫能做什麼?老夫當然是要羅隱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

  沈靜秋心中驚懼不已,「周一道,說大話誰不會。你要真有那麼大的本事,還需要掩藏行跡嗎?直接衝到莊子上將我一刀宰了,豈不是來的痛快乾脆。」

  周一道添添嘴唇,「你這女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過就算你不相信老夫的話,也改變不了羅隱生不如死的事實。沈靜秋,老夫時時刻刻都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讓你的三魂七魄嘗盡百般折磨痛苦。老夫等了這麼久,老天開眼,終於等到了今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沈靜秋,去死吧!」

  月光下寒光刺來,刀劍相撞,火花四濺。

  「住手!納命來!」

  「世子夫人快跑。」

  沈靜秋沒有任何遲疑,轉身就跑。不管是誰替她擋住了周一道,她都只能在心裡頭說一聲謝謝。沈靜秋一直跑,一直跑,身體上的負擔越來越重,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沉重。突然,她感覺下身濕透了,好像突然有一股液體從身體內狂涌而出。

  沈靜秋停下腳步,表情僵硬,眼神發愣。什麼情況?沈靜秋心中狂跳,是羊水破了。竟然被李大夫那個烏鴉嘴給說中了,羊水提前破了,孩子必須要提前出來。怎麼辦,她一個人該怎麼生孩子?沈靜秋茫然四顧,除了幽深如鬼魅一般的雜草叢,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不行,她不能停留在這裡。李大夫說了,破了羊水後,一般要幾個時辰,孩子就會生出來。她得趁著這個時間,趕緊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

  沈靜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此時此刻,她不敢再隨意跑動,她必須替孩子著想。孩子必須等到她找到安全的地方後,才能出來。

  老天畢竟沒有將她逼到絕路上。沈靜秋在山中找到一處破廟安頓下來。點燃柴火,將綁在腹部上的包袱拿出來,將衣服墊在自己的身下,將棉布一張張的摺疊整齊,等孩子出生後,就能用乾淨的棉布包裹著。拿出小剪刀,放在火上炙烤,又喝下半壺靈水。一切準備妥當後,沈靜秋強行入定。

  靈力在身體內翻江倒海一樣的亂串,陰寒之氣伺機尋找機會。沈靜秋忍著經脈快要爆裂的痛苦,強行梳理混亂的靈力,阻擋想要落井下石的陰寒之氣。

  沈靜秋滿頭大汗,雙目緊閉。此時此刻,她並不知道,掛在脖頸上的,那個不起眼的,顏色暗沉的珠子,突然發出微弱的光芒。一股巨大的靈力,突然湧入沈靜秋的身體裡,遊走於四肢百骸,每一處經脈,每一寸肌膚。它就如同一個救世主一樣,開始沖刷沈靜秋的身體,擴寬她的經脈,讓靈力遊走得更為順暢。

  沈靜秋在感受著身體的變化,此刻的心情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就仿佛是獲得了新生,渾身都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只是陣痛越來越頻繁,只怕等不到天亮,孩子就會生出來。在破廟裡,除了她沒有一個活人,孤零零一個人生下孩子,光是想一想都覺著淒涼。

  沈靜秋慢慢的躺下,張開雙腿,心中默念著生孩子的相關注意事項。就在太陽從天邊跳出來的那一刻,破廟裡傳出一陣嬰孩的啼哭聲。與此同時,一股陰寒之氣破體而出,隨之消失在虛無中。

  沈靜秋從地上坐起來,拿起剪刀一刀剪斷臍帶。看了看孩子的小豆丁,果然是個兒子。用棉布輕輕擦拭孩子全身,然後又用乾淨的棉布將孩子包裹起來。將孩子抱在懷裡,沈靜秋撩開衣服,給孩子餵下第一口奶。

  瞧他這小樣,多有勁頭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孩子還能平安生下來,不得不說,孩子的生命力很頑強。

  親親孩子的小額頭,將孩子放在身旁。沈靜秋開始練氣打坐。

  「哈哈……老夫終於找到你了。咦,竟然連孩子都生了出來,可真夠快的。瞧瞧,這孩子的靈魂多乾淨啊,簡直是世間最美味的佳肴。」周一道大笑著走進破廟,一看到放在地上的嬰孩,眼睛都直了。周一道舔了舔嘴唇,「真是誘人無比的美味,靈魂純淨又隱含了無窮的力量。老夫有這等好運,老天爺果然待老夫不薄。」周一道朝孩子伸出了罪惡之手,他一定要吃了孩子的魂魄,將孩子的屍身用來煉藥。

  沈靜秋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森冷,「不怕死的話,你儘管試試看。」

  周一道哈哈大笑,笑的極為囂張。全天下,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沈靜秋,今日不僅是你的死期,更是你兒子的死期。你瞧瞧你兒子,多美味啊。他的靈魂那樣的純淨,他的身體將是最好的藥引。你放心,老夫一定會利用好你兒子身體的每一寸,保證他的靈魂他的身體都將成為最完美的補藥。」

  「是嗎?」沈靜秋面無表情的看著周一道,「本想饒你一命,可是你偏要撞上來。如此一來,本夫人只能讓你死在這裡。」

  「哈哈……沈靜秋,你能說出這樣的大話,老夫真是佩服你的勇氣。你放心,老夫絕對不會讓你痛快的死去。老夫會讓你睜大了眼睛,親眼看著你的兒子是怎麼死在老夫的手裡,他的魂魄是如何滋養老夫的身體,他的肉身又是如何變成最上等的藥引。哈哈……」

  啪……沈靜秋神奇的抽出一根鞭子,突然朝囂張大笑的周一道抽去。周一道吃了一驚,連忙後退,驚疑不定的盯著沈靜秋手中的鞭子,「這是什麼鞭子?誰給你的?」

  沈靜秋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打魂鞭,專打世間萬物魂魄。周一道,你的死期到了。」

  啪啪啪……沈靜秋突然躍上半空中,手中鞭子揮舞,一共三鞭,全抽在周一道的三魂七魄之上。

  周一道大驚失色,魂魄離體,非同小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具合適的身體,怎麼可能甘心放棄。提起手中的劍,怒吼一聲,「沈靜秋,你殺不死我的。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沈靜秋冷冷一笑,「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啪啪啪,又是三鞭,每一鞭都準確的抽打在周一道脆弱的魂魄上。周一道的魂魄同羅一的身體,即將分離,只差最後一鞭子。只要最後一鞭抽下去,周一道又將變成孤魂野鬼。周一道的魂魄充滿了憤怒和無盡的痛苦,他在掙扎,他不甘心。老天爺不可能每一次都站在沈靜秋這一邊。什麼狗屁打魂鞭,絕對不是真的。

  沈靜秋殘酷一笑,最後一鞭下去,周一道的魂魄同羅一的身體徹底分離。

  眼看周一道的魂魄就要逃離,沈靜秋連抽三鞭,抽向空中虛影。虛影扭曲糾纏,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嘶吼。

  沈靜秋揮出最後一鞭,魂魄分離,煙消雲散。沈靜秋怔愣的看著手中的鞭子,依舊是烏黑不起眼,可是光澤透亮,比之一開始的暗沉模樣,明顯不同。沈靜秋抬起頭,看向虛空,心中突然一緊,她意識到,周一道的魂魄並沒有煙消雲散,而是被這根打魂鞭給吞沒了。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沈靜秋心中懼怕,連連後退。突然力竭倒地,渾身抽搐。成功誅殺周一道,卻也讓她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孩子就在身邊,發出小貓一樣的哭聲。沈靜秋努力的想要抬起一根手指頭,可是她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

  她感覺越來越昏沉,眼睛茫然四顧,顛倒了黑白天地,仿佛整個世界已經離她遠去。

  「在這裡,找到了。啟稟太子妃殿下,世子夫人就在破廟裡。」

  沈靜秋努力睜大了眼睛,有人在耳邊呼喊她,是誰,究竟是誰。為什麼她的眼睛越來越沉重,為什麼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最後,沈靜秋不甘心的昏了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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