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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頂上聲如白綾,勒在人脖子上一樣,只覺恐怖。

  皇上卻是細聲慢語:“如若你繼續作祟,總有一天,會溺死到這池子裡。”

  ***

  楊桃的頭咚的一下磕在桌案上。

  身後伺候的小丫頭不由得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楊桃揉揉發紅的腦門,自嘆這些日都沒睡好,本來想著等仲廷玉,結果自己先睡著了。

  “楊大人,不然您先去客房歇著,我家大人回來,奴婢自會通報一聲的。”

  楊桃精神了一會,只覺自己荒唐,便起身道:“不用了,在下告退。”

  那小丫頭笑眯眯的,“楊大人,坐一會吧,我家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您都坐了一晚上了。”

  楊桃更覺尷尬,連忙擺擺手,轉身出門。

  走到門口,府內的下人還未來得及伸手,那門自個兒就開了。

  魚貫而入的,是些個黑衣小廝。

  錯愕間,還沒等問個清楚,仲廷玉一襲深紫色的斗篷,就立在了楊桃眼前。

  月色脂粉一般,淡淡的灑在肩膀上,泛出一抹幽謐的銀灰。

  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下,仲廷玉的臉色極白,潤著垂在帽兜外的黑髮,鬱鬱寡歡的。

  楊桃頂著一個鑲紅印子的腦門,尷尬的語無倫次。

  “恩……我……剛巧路過,也不是……我睡著了,並沒有特意等你……”

  沒有任何徵兆,仲廷玉的眼角突然掉下一顆眼淚來。

  楊桃一看,立刻慌了。

  倆人認識這麼久,倒是自己打小經常當著仲廷玉的面兒哭喪,仲廷玉可是在自己面前連眼圈都沒紅過。

  “你怎麼了?”楊桃心裡頓覺自己方才說錯了話。

  仲廷玉不語,抬了腳就往府里走。

  楊桃也不想著走了,急急忙忙的跟在仲廷玉身後,顧不得身邊人異樣側目,伸手便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是順路,我是特意……我很想你……便過來了。”

  楊桃的臉紅的幾乎不能見人。

  仲廷玉也沒應聲,甚至丁兒點反應了沒有,直徑穿過外宅進了內苑。

  深紫色緞子斗篷,霧氣一樣些微的騰起,露了裡面雪白的雲杉。

  楊桃放心不下,也懵懵懂懂的跟了進去,直到那身長玉立的影兒隱沒在屋子裡,這才水潑一樣的醒了過來。

  驚覺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那胡攪蠻纏的怨婦了。

  羞憤間,楊桃忙轉身離開,卻被身後的力道直接帶進了屋內。

  眼前的門迅速的關上,擋住了幾聲嬉笑。

  仲廷玉的身子有淡淡的麝香味,“你要是有一天見不著我如何是好?”

  楊桃張了嘴,“啊?”

  “我問你,如若有一天你再也見不著我,你會如何?”

  楊桃沉默了一下,“見不著就見不著了。你我官居高位,免不了外調下獄,且男兒理當心繫國家社稷,不應兒女情長。”

  仲廷玉的手指攀上楊桃的後頸,“那就好。”

  楊桃驚覺其指尖涼意徹骨,忙握入掌心,“你問這些做什麼?”

  思索了一會,楊桃一驚“難不成,有人要加害與你?”

  仲廷玉的聲音恍恍惚惚的:“能有誰?”

  楊桃苦笑,“也是,你便不去害別人就不錯了。”

  仲廷玉眼帘微抬,自濃長的眼睫間盯著楊桃的臉,

  “昔日與你一同下江南時,我藏了一壺酒,想著日後只與你共飲。”

  楊桃眉宇凝神,憶多年前舊事,臉上無意識的掛了淺笑“我沒記錯的話,那時你年方十幾,到現在這酒已成陳年佳釀了,定是香醇無比。”

  仲廷玉回身幽幽的點了燈,音色冷清,“不過待回了京城,那盛酒的玉壺就裂開了。”

  黑夜裡那一絲絲光亮,越來越是清明,不多久,整個屋子就如沐殘陽。

  楊桃面色惋惜“真是可惜,我沒口福了。”

  仲廷玉輕聲道:“玉壺裂痕在頸端,初始到無妨礙,不過這些年以來,裂痕倒是越來越大,長進玉質里似的,但美酒並沒少一分,反而日漸醇厚,芳氣籠人。”

  楊桃道:“這真是稀奇事,按理說,那酒當早漏光了才是。”

  仲廷玉臉上毫無表情,“今日我看那玉壺有欲裂之勢,突然想起那些酒你都沒喝到,頓覺神傷。”

  楊桃將仲廷玉拉的近了,另一隻手輕捏了他的臉道,“你如此精明的人,這點道理都想不通麼,拿出來喝光不就好了,用的著在繼續放嗎。”

  仲廷玉淡淡道,“我放慣了,況且你也喝不完。”

  楊桃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怎會有飲不盡的酒藏。反正那玉壺早晚會碎,別可惜了佳釀,免得傷了藏酒人的心。”

  “我倒是怕,酒沒喝完,壺碎了,喝下去的酒也便成了那穿腸毒藥。”冰涼的嘴唇輕輕的吻住楊桃的下巴,仲廷玉齒fèng間的語言模糊“到時候,品酒人可如何是好。”

  下巴上不輕不重的咬舐,讓楊桃略微吃痛,

  “……你想說什麼?”

  仲廷玉含著楊桃的唇,舌尖綿密的纏了上去,使壞一樣的。

  楊桃意識恍惚,解了他的衣扣,一隻手伸進去,總覺得指尖滑膩“你去哪兒了?身上這樣香,頭髮染了如此重的濕氣。”

  仲廷玉鬆開了楊桃,眼角艷色泛濫,“楊大人,勞煩吹燈。”

  楊桃瞅著眼前色澤極深的瞳孔,身體發燙,“……我想看著你。”

  仲廷玉突然裹緊了衣裳,“看不得。”

  楊桃撐不住,忙熄了燈,眼前的透白的玉人瞬間沉入了如墨夜色里。

  是夜,馬踏邊關,蠻夷長驅直入。

  第25章 督軍

  早朝,皇上大發雷霆。

  僅一日,蠻夷過了邊城,趁夜攻占了兩座要塞,十萬駐城大軍臨敵時潰不成軍,不堪一擊。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怎料朕養的都是些酒囊飯袋!”

  林軒不語,滿朝文武,誰不知那些個手持大權的無用的總兵都是靠著巴結吏部尚書上位,真到了兵戎相見之時,除了斂錢財逃跑,指望他們為國效力,簡直天方夜譚。

  皇上親小人遠賢臣,朝廷早已是外強中乾,稍有外力觸碰,便做搖搖欲墜之勢。

  仲廷玉低眉順眼,默不作聲。

  兵部尚書拱手道:“皇上息怒,蠻夷進軍神速,漸逼京師,當務之急,是擬定攻守方略。”

  皇上眉頭緊鎖,“以卿之見呢?”

  兵部尚書略沉了半晌,道:“前線精銳騎兵盡數失陷,因其離京城不過千餘里,京師人心震驚惶恐,也無作戰經驗。臣以為,此時貿然迎戰,若勝了自然皆大歡喜,倘若戰敗,後果不堪設想。目前情況,當另各邊境守臣竭力防守,再做定奪。”

  林軒心裡一撇嘴,又是一個活稀泥的高手。

  皇上大怒,“說了同沒說一樣!不想干趁早致仕!”

  兵部尚書兩腿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認罪。

  大殿裡更靜了,臣子們全都低著頭,唯恐被皇上看著臉,叫出去觸霉頭。

  林軒在袖子裡捏緊了手,內心思索著對策。

  眼下主戰是沒錯,不過,這話卻是萬萬不能從自己口中說出。

  仲廷玉一直等著揪自己的小辮子,自己提了主戰後,但凡出了岔子,歸根結底總能牽連著算到自己頭上,到那時仲廷玉豈不是肆意安插罪名。

  如若沉默不語,又實在枉為人臣,愧對天下蒼生。

  真是進退兩難。

  正苦悶之時,忽聞皇上沉聲道:“首輔有何意見?”

  林軒一顫。

  思索片刻,心一橫,索性豁了出去:“皇上,臣以為,蠻夷入侵,帶上萬鐵騎,從這個數目上看,蠻夷初始目的該是為了略奪財務,一番混戰後未料我朝邊防空虛,十萬大軍形容虛設,所以長驅直入有漸近之勢,但只要給其當頭棒喝,當命精銳部隊重挫其氣勢,也便另其知難而退,不再妄想以蛇吞象。”

  皇上眉間稍稍舒緩了些。

  仲廷玉聽林軒這般,眼底冷光一閃,頓時心生一計。

  此時兵部郎中站出來表態,“皇上,話雖如此,這精銳部隊,倒是從何而來?京師空虛,全無戰鬥力,如何給其當頭棒喝?”

  吏部侍郎拱手道:“兵部言之有理,如若貿然迎戰,現了拙,反而得不償失。”

  皇上重新擰了眉頭,正欲開口,只見禮部尚書站出來猶豫道:“皇上,微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上沉聲道:“說。”

  禮部尚書深彎了腰,頓了一頓道:“臣精於陰陽方術之書,近日星象有變,當另京都南遷,方能避過此劫。況且此次南遷,也為各地勤王之師贏的充足的時間,蠻夷再猖獗也只有幾萬騎兵,到時候不用戰,圍也圍死了。”

  禮部尚書話音未落,竟也有兩人同時開了口。

  “微臣以為……”

  “皇上……”

  這一聲,說話的人都愣了一下。

  楊桃和仲廷玉互看了對方一眼,頗為無奈。

  皇上面朝楊桃:“愛卿請講?”

  楊桃強忍了憤怒道:“主張南遷之輩,論罪當斬!自本朝開國,因北方蠻夷猖獗,定都北方為的就是天子守邊疆。區區幾萬蠻夷來犯,不主戰,反主逃,棄北方百萬蒼生而不顧,另天子蒙羞,罪無可恕!”

  禮部尚書一聽,面色如土。

  林軒暗自讚許。

  這也正是自己的意思,終借楊桃之口,倒了個乾淨痛快。

  楊桃雖深通官場原則,但不畏權貴,敢於直言,這點真是自己萬萬也學不到一分的。

  楊桃繼續厲聲道:“皇上,臣以為,京師不振,源於人心惶恐。只要以勤王援軍安定軍心,以捍衛家園激其鬥志,如若蠻夷真趁快攻到天子腳下,京城也定會守的固若金湯。如此,命前線將士拼死守衛,並速調南北兩京,河南的備操軍,山東和南京沿海的備倭軍,將被所屬各府的運糧軍,馬上開赴京師,策劃部署。”

  皇上微微點頭,神情舒緩了許多,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面色又新添了幾分濃雲“仲廷玉,你剛才有話要說?”

  仲廷玉一聽皇上直呼己名,倒也不慌,端了袖子上前一步,“皇上,林首輔和楊大人言之有理。微臣以為,既然是戰的話,先前總兵戰死,那麼,新總兵人選,還請首輔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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