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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桃懶得理,只是轉身向著一邊面紅耳赤的霓裳姑娘解釋道:“方才在下言語激動,如得罪之處,還望姑娘不要建議。”

  可憐那霓裳姑娘,臊的連淚都落不下來了。

  心裡也明鏡似的,兩位公子如今都是朝廷命官,自己一介賤姬,更是自愧身份遙遠,無法高攀。

  只是那公子當真是尚書大人,今日被人獻於其府上,終是盡了最後一點薄緣,也算了無遺憾。

  哀嘆同時,霓裳心裡也頗為好奇。

  想當時兩位公子好的如膠似漆,怎的今日就如此冷言相向。

  幽竹突然開口道:“大人,這如何是好。”

  仲廷玉緩聲道:“先差人將霓裳姑娘帶下去好生歇息,待尋見了去處,再做安排。”

  幽竹應了一聲,差了身邊的小丫頭上前攙著霓裳,將其引向內宅。

  旁邊那些故意放慢了腳步看熱鬧的婢女,也便回味無窮的各自忙手中的活計去了。

  幽竹轉身欲走,卻見仲廷玉眼望著自己,似有另有其意。

  幽竹睨了楊桃一眼,見其正與自己老僕發怒,便近身領話。

  仲廷玉的聲音輕弱柳絲“將其解決掉,切莫留了半點痕跡。”

  幽竹會意點頭,疾步離去。

  片刻間,庭院裡只剩下了三個人站在原地。

  老僕被楊桃訓斥了半天,終是見人散的差不多了,便開口道:“少爺,你還跟這位美人姐姐好,忒般配。”

  楊桃惱怒,厲聲斥道:“你老眼昏花也,竟沒認出這是個男人麼?”

  老僕疑惑道“男人怎麼可能生的這樣好看?”

  楊桃道:“眼神不中用,連耳朵都廢了嗎。”

  那老僕思索了一會道:“老奴確實納悶,這姐姐聲音聽著有點不對。”

  楊桃聲音發顫:“都說了是男人了,怎麼還姐姐姐姐的叫,你便是趁早斷了那念頭,管好你自己便可。”

  沒等那老僕接話,一邊靜默不語的仲廷玉,突然開了口。

  “我到覺得這奴才很討人喜,”說罷自腰間隨意卸下一個玉墜,遞給老僕“賞你的。”

  老僕見狀忙下跪謝恩。

  仲廷玉若有似乎的跟楊桃笑了一下。

  他本身就生的眉眼精緻,這一笑,更顯清艷,還隱隱含了一股說不出的曖昧。

  仲廷玉轉身離去

  剩下楊桃杵在原地愣了半晌。

  ***

  夜靜風起。

  初春的風硬且寒,從門fèng里擠進來,燈心搖搖曳曳。

  那幽竹雖然面冷,但心思極細,時至三更,爐里的火就沒斷過。

  因暫時不會早朝,楊桃便也不著急就寢。

  只是拿了書架上的一本書,就著燭火,粗粗的翻看。

  一本書都翻完了,楊桃卻還是覺得乏味,便挽袖研磨,攤平宣紙。

  筆尖蘸墨,煩亂思緒一筆一筆的鋪在白紙上,待寫滿了後,楊桃才發覺自己早已疏與詩詞。

  如今慣了官場沉浮,寫起奏章來思如泉湧,吟詩作對卻只是自然而然的默了舊作。

  韶華不為少年留,往昔悠悠。

  漾開的,卻並非筆尖墨跡,反是那緑柳紅花的節氣。

  趁著夫子打盹的時候,楊桃拽仲廷玉溜到學館後頭。

  不知誰家的宅府後,花團錦簇,兩人折了一大捧,楊桃撕了花瓣,落英繽紛。

  那花瓣極白,雪一樣的舞,落在地上,脂粉似的。

  遠處嗩吶聲聲,鑼鼓喧天,倆個小人立在花瓣堆里,遠遠望見高頭馬,紅烏紗,浩浩蕩蕩的退伍簇擁著,好不氣派。

  楊桃痴痴的問“那是個什麼官兒?”

  仲廷玉道:“可能是狀元郎。”

  楊桃丟掉手裡的花“這等氣派,當年得挨多少打啊。”

  仲廷玉滿眼驚懼:“定每日一遍。”

  楊桃面露喜色:“如此,豈不同我一樣,我能做否。”

  仲廷玉道:“能吧。”

  楊桃到:“場面忒排場,待那時咱倆一起騎馬。”

  仲廷玉點頭道:“好。”

  楊桃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將筆擱下,忽覺胸悶,只想著可能是屋裡太熱,便打算出門透透氣。

  推開門,冷氣魚貫而入,宛若刺骨銀針。

  無奈胸悶依舊。

  漆黑的庭院深處,一盞提燈,與遠處急緩緩飄來。

  楊桃心頭一緊,見幽竹扶了一人正朝這邊走來。

  那人鳳眼一抬,剛好釘在自己臉上。

  接著又眼含笑意,稍稍彎下去,一臉的桃花。

  楊桃瞪著仲廷玉,微微的打了個寒戰。

  仲廷玉更近了些,笑的眼中波紋蕩漾。

  楊桃聞見濃郁的酒香,想來自己真的很久不見他醉酒的模樣了。

  “楊大人,為何在外吹冷風?”

  “你怎么喝成這幅德行。”

  “楊大人,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

  “……”

  “楊大人,我可否到你房裡一坐?”

  “不行。”

  “這是我家。”

  “你……”

  楊桃只得緊蹙著眉,看幽竹將他扶進了屋子裡,坐在椅子上。

  “勞煩楊大人好生照看。”幽竹莫名的說了一句話,就關門退下了。

  楊桃腹誹半晌。

  轉過身卻見仲廷玉伸手拿了桌上的宣紙,指尖透粉,蘭花般輕綻。

  “這詞是你作的?”

  楊桃皺眉道:“那不是你以前作的麼。”

  仲廷玉眼波流轉:“好像是。”

  楊桃道:“瞧你這幅爛泥樣,快去醒酒。”

  仲廷玉神思恍惚:“你默我作的詞做什麼?”

  楊桃一時語塞。

  仲廷玉笑了笑,有似萬花齊綻。

  “楊大人,可願與下官小酌?”

  楊桃瞧他肌膚微紅,越發艷色逼人,不禁狠狠攥了手。

  仲廷玉見楊桃不語,便起身抓了楊桃的胳膊,聲音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道。

  “我存了佳釀,你同我一起去拿。”

  “還是算了吧。”楊桃腳步猶豫。

  “楊大人這般小心,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去又怎樣,我豈能怕你。”

  楊桃想自己打為官以來,就再無與仲廷玉對飲。

  此次也許是個冰釋前嫌的機會。

  三更天,兩人摸著黑,順著牆角尋到仲廷玉的臥房內。

  推門而入,隱隱有種香灰的冷氣。

  月色朦朧昏暗,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了一片黑影。

  仲廷玉鬆開了楊桃的衣袖,輕門熟路的開始尋找。

  楊桃掩上們,更覺視線里晦暗不堪,便問仲廷玉要火折摸著一盞燈點亮。

  轉過身,忽然腳底一踉蹌,楊桃驚聲道:“幽竹,你這是……”

  幽竹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進屋掩門,衝著從內室出來仲廷玉淡淡道。

  “大人,人在外候著了,蘭湯也已經備好。”

  仲廷玉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說我生病,去不了。”

  幽竹道靜默不語,須臾便屈身退下。

  楊桃對這一主一仆的對話煞是費解,又不好插嘴,只是負了雙手仰面看牆上的字畫。

  鈦白壺,花青觴。

  御酒房的荷花蕊香氣馥郁。

  仲廷玉一雙玉手斟滿了杯中瓊液,他本身就生的極美,此刻眉眼暈染了燭火顏色,塗了胭脂般天姿國色。

  楊桃見慣了似的,痛快的舉杯共飲。

  酒已過三巡,兩人都有些微醺。

  楊桃的大道理沒玩沒了。

  仲廷玉眸光流轉,繼續輕聲道:“楊大人,何故如此執念。”

  楊桃面色微紅,道:“你還是沒聽懂我方才的話。”

  仲廷玉略一凝神“我懂。”

  楊桃道:“那就重新做個好官,往事隨風,到時你我還是至交。”

  仲廷玉唇邊漾出一抹淺笑:“楊大人醉了。”

  夜深,屋外更鼓一聲比一聲急。

  楊桃也覺頭腦昏沉,便道:“時至於此,我也該告辭了。”

  起身之後,走了兩步,突然一拍腦門,自語道:“誒,我轎子停哪去了,外面這麼黑,我可怎麼找。”

  楊桃走了兩步,忽覺腳步愈加發沉,低頭看見腰間的淨白指頭,就只當沒看見,繼續往外走。

  可是臉上卻激的火燒一樣紅。

  “大人,不要走。”

  第12章 春宵

  脖子上的聲音,軟綿綿的,口齒清晰,線一樣的在心尖兒上收緊。

  “你醉了。”

  “我當真清醒的很。”

  楊桃平日裡聽聞王室貴胄喜男風,但卻真在眼前了,自己反而覺的驚悸。

  側身抬手想將那人推開,卻見他連耳朵上都起了一層赤紅,潤一層濃長的睫毛,微抿著薄薄的唇角。

  那是何等的艷色逼人。

  楊桃一哆嗦,想再次推他。

  卻因不勝酒力,手指反而輕輕的落在了那人玉硯般的面頰上。

  只覺入手綿軟,玉器般的滑潤。

  楊桃不禁喉嚨一澀,忙收了手,任由仲廷玉箍緊了腰身。

  “你竟是斷袖?”

  仲廷玉一雙黑眸媚色閃爍,“我不是,你是否?”

  楊桃懊惱道:“既然不是,便別鬧了。”

  “沒鬧。”

  楊桃擲地有聲的罵:“這成個什麼體統!”

  “大人指的莫不是大人的雙手與下官痴纏?”

  楊桃頓覺語塞。

  不知何時竟攥了仲廷玉覆在自己腰間一雙手,本欲推開,卻因醉酒,而要命的抓著失神。

  楊桃忙拿開手,懸在空中,不知放何處是好。

  仲廷玉眉眼淺彎,極是好看,“大人臉紅了。”

  “仲……仲廷玉……你再如此……我便走了”

  “大人若真想走,下官阻攔的了麼?”

  楊桃理了理思緒,卻終是一團亂,“……我又如何走的了,不是皇上口諭另我住你府上麼。”

  “我瞎說的,皇上怎會下這等口諭。”

  想了半晌,楊桃道:“你這般唬我,唯有斷交!”

  “你我早已斷交。”

  楊桃臉皮極熱,佯怒的道了句,“你到要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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