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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跟著方才那冷麵姑娘,之前瞧著還算標緻,這一比,竟生生的成了番薯臉,芝麻眼。

  “你為何在這?”楊桃強壓了火氣。

  “我為何不能在我自己家?”仲廷玉音色清冷。

  不遠處的丫頭一聽見仲廷玉的聲音,紛紛屈了身,款款一拜,各自散去了。就剩下那玄衣老僕一人立在原地,轉過身來,眼如銅鈴。

  “少爺!你可醒了,嚇死老奴了,老奴還以為你嗝屁了呢。”說罷就欲上來哭。

  楊桃本來正欲挽了袖子跟仲廷玉對吵,結果老僕這麼一講,只覺泄氣,只得頹然問道:“那我為什麼在你家。”

  仲廷玉神情似笑非笑,淺淺道:“你府宅失火,無處閉門思過,我收容你暫住我府上,待你府宅建好,便送你回去。”

  楊桃推開了上來哭喪的老僕:“我要走!”

  仲廷玉道:“風口浪尖,誰敢留你。”

  楊桃道:“我自當是死了,也不寄小人籬下。”

  仲廷玉道:“皇上口諭,命你呆著這裡潛心思過。楊大人若不懼違抗聖旨,敬請自便。”

  楊桃一愣,隨即拂袖而去。

  仲廷玉轉過頭道:“你當真要走?”

  只聽楊桃遠遠的說了句 “我上茅廁!”

  那老僕也忙跟著楊桃身後尋地方去了。

  仲廷玉囑咐身邊的冷麵丫頭,低聲道:“幽竹,別讓他尋見一張紙。”

  第10章 色賄(捉蟲)

  今日早朝,彈劾首輔的摺子,順利的送到皇上手中。

  皇上看完後並無怒氣,只是從中揀出幾個,面色溫和的將摺子遞於林軒,問林愛卿有何想法。

  林軒那老狐狸面色沉穩,似乎彈劾之事早在其意料之中。

  林軒落落大方的上前躬身,沉聲道了句,‘皇上恐為小人所用。’

  須臾死寂後,是龍顏震怒。

  膽敢拿著皇上當劍用,委實侮辱天子智商。

  於是,彈劾林軒的臣子,被當場脫出去,各挨了五十大板。

  殿外呼聲悽厲,朝內臣子戰戰兢兢。

  仲廷玉低眉順眼,暗自腹誹。

  這昏君,不為自己所用,不還是為林軒所使。

  退朝後,林軒就開始忙著處理各地奏章,兢兢業業,連飯都沒得空吃。

  仲廷玉則無視公務,悠哉的四處走動,安撫黨派,順便將王正從大獄裡撈了出來。

  便不是真的將自己對其的許諾當真,

  而是剛巧要去刑部,順帶著一起罷了。

  分管此事宜的刑部官吏,從上到下誰都想巴結吏部尚書。不求別的,單是加官進爵的時候,尚書大人別從中使絆,那這人情就不白搭。

  於是雙方一拍即合,隨便捏了個藉口,就將牢獄收押生生改成了府內禁足。

  反正皇上日理萬機,又不會親自在大獄門口堅守。

  ***********

  那王正回到自家府上,感激涕零,遂將答謝備好,差人送到尚書宅邸。

  天色晦暗時,一前一後兩頂紅邊兒黑轎抬進了尚書府內。

  抬轎的小廝說明了來以後,一群鶯鶯燕燕的小丫頭忙喊了幽竹過來。

  幽竹喊住正欲離去的小廝,順手掀開帘子。

  第一個轎子內,滾金邊軟墊上,只放了一隻鏤空雕花漆盒。

  打開後,大紅的絨布里子上,堆滿了各色寶石玉器。

  幽竹便不去端詳盒子當間的金綠石貓眼,反而伸手在盒子邊緣,撈出一個不起眼的筆架,拿出來觀摩。

  此件筆架,白玉琢成,以鳳凰為形,姿態婀娜,底配雕刻紅木,相得益彰,互映生輝。

  幽竹將玉器拿的更近了些。

  只見那鳳凰玉質瑩透純淨,如同凝脂,水頭極足。握在手裡,油性較重,估計是和田玉中里的頂級羊脂白玉。

  陪襯尚且如此,送禮人的用心可見一斑。

  幽竹將筆架放回盒子內,將盒子扣上,吩咐身邊的小丫頭好生收起。

  那些個抬轎的小廝,見狀也紛紛放心離去。

  幽竹抬轎走近了第二個轎子,隨手掀簾。

  一時間,那些個搬盒子的丫頭們都停了手中的活計,面露驚艷之色。

  轎內這回不是擺的什麼古玩字畫,而是坐了個大活人。

  一個絕色美人,金釵搖曳,媚眼含羞。

  幽竹把帘子放下去,轉身去找仲廷玉。

  在仲廷玉身邊跟了這麼就,他的脾性,幽竹可謂了如指掌。

  有人來送禮,只要成色上乘,大人一概不拒。

  由於這些年見的多了,幽竹對於各色珍寶,麻木之餘,也學了些鑑別的皮毛。

  以至後來,但凡有人上門送禮,丫頭們都自然而然的通知幽竹,省的去煩擾大人。

  只是,這色賄卻真是頭一遭,

  幽竹著實拿不定主意。

  從外宅走進內宅,尋遍了書房偏廳,終在欄外的假山旁,瞧見了大人的身影。

  淡衣雲袖,冰肌玉骨,有種芙蓉月下般的脫俗。

  就是他身邊那楊大人家的老僕著實有些煞風景。

  “美人姐姐,可逮著您了,老奴斗膽問姐姐一句,姐姐可曾婚配?”那老僕捉住仲廷玉的衣袖問道。

  仲廷玉正欲離開,聽老僕此番言論,想這奴才怨不得瞧著不對勁,原來是個痴人,不由得心生嬉意,濃長的睫毛眨了眨,便抿唇搖頭。

  老僕一聽,立刻喜笑顏開:“我家少爺出身狀元,官居一品,姐姐可願意嫁他?”

  仲廷玉鳳眸略彎,靜默不語。

  那老僕急的要命“老奴嘴笨,我這就找少爺來說。”

  說罷,便急匆匆的離開。

  只剩下仲廷玉一人立在原地,剛瞧看見幽竹,便開口問道:“楊大人呢?”

  幽竹面無表情道:“還在茅房蹲著呢。”

  幽竹身後跟來的幾個小丫頭一聽,立刻三三兩兩的漲紅了臉,卻又不敢笑。

  仲廷玉滿意的點點頭。

  幽竹道:“大人,說是刑部主事王正送了些物件答謝,正在後門口放著呢,您得去瞧一趟。”

  仲廷玉頓覺意外。

  幽竹雖為丫鬟,但頭腦聰慧,性子沉穩,平日裡這些事都處理的很好。

  也不知今兒倒是送了什麼物件,讓幽竹都沒了法子。

  仲廷玉淡淡的應了一聲,便跟在幽竹後頭,轉出了內宅。

  轎子裡的美人被無端的晾了大半個時辰,早已怨怒不堪。

  突覺眼前帘子一動,立刻抬眼狠狠的盯了過去。

  這一眼,滿腔怒火,竟成百轉柔情。

  轎外是個極為俊俏的男子,眉黑如墨,眼似秋潭。

  仲廷玉波瀾不驚,只覺得王正這個人很有意思。

  正欲差人將美人退回去,卻見那女子儀態千嬌百媚,起身竟出了轎子。

  “公子!”

  仲廷玉一愣。

  那女子一雙桃花眼裡些微的尷尬“公子,我是霓裳啊。”

  仲廷玉沉默不語,不知霓裳是誰。

  霓裳低頭哀嘆“公子已經不記得霓裳了,也罷,像公子這樣的人,怎麼會記得一個歌姬呢。”

  嘴上如此,霓裳內心卻是極度失望。

  那年秦淮河上,身長玉立的翩翩公子,泛一葉青舟,引得大船上滿樓的姑娘極盡姿態的揮帕子。

  那時霓裳是花船上的紅牌歌姬,正在達官貴人前雲袖飄蕩,唱斷橋上白衣炔,三月桃花灼灼。

  古箏聲聲慢,惆悵動人,感傷時,就見窗外船下,小船經過,只見那人轉頭與身邊的另一個公子淺淺一笑,直笑到她的心尖上。

  是夜,聲震江南的名歌姬屈身登船獻曲,對酒明月,影成三人。

  當年那公子不是眼前這人,還能有誰。

  仲廷玉見霓裳眼角晶瑩,頗為無奈,轉身囑咐幽竹暫且留她一晚,待明日在送出府去。

  語畢卻見楊桃從拱門三步一揉腿,兩步一捶腰,直奔自己而來。

  楊桃火冒三丈。

  要不是那老僕玩夠了過去尋他,他還不知道要在茅房蹲多久呢。

  可惡那玉面小人,連廁紙都不給,實在是妄為君子。

  挽起袖子正欲罵兩句難聽的,楊桃卻於仲廷玉身後瞧見了霓裳,怔了一下,突然開口道:“霓裳姑娘?”

  那霓裳低頭垂淚間,聽聞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聲而去,抬頭見著楊桃,不就是那當年跟公子一起的楊公子,忽覺心頭也沒那麼悲苦了,便柔聲道:“楊公子,正是霓裳。”

  楊桃面露疑惑:“你為何在這?”

  霓裳道:“霓裳四處飄零,近日為高官買下,說是送給尚書大人,便在這裡了。”

  說罷,神情淒切,幾欲落淚“沒想到在這於二位公子重逢,仲公子雖不記得霓裳,但霓裳能再見公子一面,已是萬分滿足。”

  楊桃瞧著眼前情景,又聽霓裳姑娘一番話,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平日只知這小子貪污成性,沒想到還收受色賄。

  最重要,還是楊桃先前中意的,實在為楊桃所不齒!

  楊桃朝向仲廷玉,面露鄙夷:“你竟然墮落至此,非君子所為!”

  仲廷玉剛想起這個霓裳是誰,本欲開口道歉,見楊桃如此,立刻變了心思。

  “楊大人,你無視聖意於屋內面壁思過,反而在別人家裡亂竄,還要指著別人罵,怕不合禮數吧。”

  楊桃面色惡寒:“休要指責於我,你強占民女,還是故交,當年裝的清高,今日露了秉性,你竟是這般表里不一的混人。”

  仲廷玉微蹙了眉,當真有些生氣,表面依舊波瀾不驚“那楊大人當日垂涎於霓裳姑娘花容月貌,內心甚是喜歡,表面卻雲淡風輕謙謙君子,也算是德行齷齪?”

  楊桃頓時羞憤難當,聲音發顫:“垂涎之罪,萬不敢當,是光明正大傾慕而已。”

  仲廷玉淺笑:“眼下大人終可再續前緣。”

  “那已是過去之事。”

  “怕不是。”

  “又有什麼不是!”楊桃惱怒至極。“眼下說我喜歡她,純屬胡言,說我喜歡她還不如說我喜歡你。”

  一干人全無了半點聲息。

  楊桃一僵,只覺說錯了話,又補充道,

  “……或者……這院裡隨便一個奴才,於我而言,都是一樣。”

  第11章 醉酒

  仲廷玉不語,全無了先前那副冷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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