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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流程走罷,朝廷的大老爺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狀紙,開始審問此案。

  很快,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便傳揚開來,也在朝堂上釀出了一場軒然大波。

  平平靜靜地過了三年,朝堂上就沒出過什麼大事,無論升遷還是謫貶都是按部就班,不少朝臣都已經是饑渴難耐,朝堂之外的某些人更是急紅了眼,

  秦國公宋時因為縱子行兇成了言官們的打頭炮,第一個被參。

  緊接著,皇夫九千歲也因為在西北邊境處涉足商貿而被扣上了私通敵國的罪名。

  然後,整個西北軍都成了文官們——不只是言官——打擊的對象,仿佛不把他們押解回京,就不足以平民憤,解民怨。

  不等皇帝陛下表明態度,一向特立獨行的朱邊就站了出來,奏請皇帝陛下終止邊境商貿,並禁止一切商人進入邊城,將這些商人與異國之人進行商貿的行為渲染為十惡不赦的罪行。

  朱邊的奏本上一遞交,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國公宋時便跟著站了出來,向皇帝陛下遞交了自辯的奏本,為次子宋鞏乃至整個西北軍進行辯解,如歐陽預料的那樣,認下殺人之事,卻對劫財之事矢口否認,只說那些錢財是正常的戰利品,已經按規矩入了駐地庫房,只待上報給朝廷的時候,交由朝廷處置。

  老官油子一聽這話就知道,西北軍這是打算破財免災,換取皇帝陛下的赦免。

  此時已近新年,朝堂上原本就只有瑣事而無大事,戚雲恆乾脆也沒去表態,任由朝臣們互相攻訐,吵鬧不休——反正只要不開大朝會,他們就只能通過寫奏摺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觀點,如今又有侍從室為皇帝陛下分憂解難,根本用不著他親自翻閱奏本,不過就是每日從侍從室里清理出來的紙片多了些,存放奏摺的庫房變得擁擠了一些。

  夏宮裡的歐陽也安靜如斯,對朝堂的紛亂不理不睬,連自辯的奏摺都沒有遞上一封。

  但戚雲恆卻不肯任由朝臣攻訐他家皇夫,很快就將那幾個參過他家皇夫,而且還給他扣上重罪的言官挑揀出來,謫貶的謫貶,除職的除職。

  如今的金刀衛不說是無孔不入也差不到哪兒去了,抓幾個官員的小辮子還怕抓不出來?

  但這些言官的遭遇很快引起了朝臣們的警覺。

  雖然這幾個言官都是以家宅不寧、立身不正、貪贓枉法之類的罪名被貶職或是撤職,但哪個明眼人會看不出來,他們根本就是參錯了對象,被皇帝陛下厭棄。

  有這幾個言官做前車之鑑,察覺到此事的朝臣便沒有急著做出反應,仔細想了一想,很快恍然大悟——

  皇帝在西北發跡,皇夫在西北經商,這當中豈能沒有貓膩?

  皇帝陛下起家的經費,恐怕就是皇夫提供的,言官們妄想用此事拉皇夫下馬,卻不知馬上還坐著皇帝!

  想把皇帝拉下馬,那還不等著挨剮?!

  難怪皇帝陛下對皇夫如此愛重,果然是有原因的!

  如此作想的不只是腦洞大開的朝臣,事實上,戚雲恆也生出了一樣的猜測。

  在西北的時候,戚雲恆就有過這種感覺,無論手裡缺少什麼,肯定都會有法子買到或者搞到,當時只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天命所歸,如今想來,便覺得或許是他家皇夫在幕後“作祟”。

  戚雲恆習慣了和歐陽有話直說的相處方式,這日照例來夏宮過夜,便直言不諱地問起了此事。

  歐陽卻是聽得滿頭黑線,無語望天。

  “都跟你說過了,我是負責花錢的,賺錢的事全是蘇素一手包辦。”歐陽很是無奈地否定了戚雲恆的猜測,“我只下令在西北那邊給你準備了一處糧倉,餘下的事情,我就再也沒有過問——若不是這樣,我怎麼可能連你當皇帝的事情都是從別人嘴巴里聽來的?”

  歐陽早就移花接木,把此事從興和帝的身上拿了下來,按在歐陌和歐防的身上。

  此刻聽歐陽重新提起,戚雲恆也沒有多想,只強調了一下自己當年的遭遇。

  歐陽想了想,猜測道:“西北商團的人其實大多都不清楚我和他們的關係,只見過蘇素,知道蘇素是東家手裡的大掌柜。許是蘇素在西北布置糧倉的時候多了句嘴,讓他們覺得你和他們頭頂上的東家有關係,於是就對你大開方便之門,讓你得了便宜——好像也不太可能。”

  “為何不可能?”戚雲恆挑眉問道。

  “蘇素做的是奢侈品生意——就是那些華而不實但價格極貴的玩意,比如珍珠蜜蠟,比如女人的脂粉,比如皇莊那邊剛開始運作的玻璃作坊。”歐陽解釋道,“但你需要的只會是糧食、武器這種實用的東西,而這些東西,西北的商團是沒可能提供給你的——根本就沒有!”

  “真是這樣?”戚雲恆頓時露出一臉遺憾。

  “不知道!”歐陽卻是把手一攤,沒再給出確切的答案,“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經死光光了,你問我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自然是沒辦法確定真假。”

  戚雲恆失笑,伸手把歐陽拉住,想要說點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很多餘。

  歐陽卻是話音一轉,問起了西北的那樁事情。

  “還沒了結?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就不能快刀斬亂麻,讓大家安心過年?”

  “已經決定讓兵部、刑部和御史台聯合調查此事,但年前是肯定出不了結果的。”戚雲恆無奈搖頭,“重檐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白受委屈——此事雖然撼動不了宋時,但讓他的兒子為枉死者償命卻是理所當然之事。”

  “當心那傢伙偷偷跑掉,或者以畏罪自盡的名義,用別的什麼人替自己去死,玩一招金蟬脫殼。”歐陽提醒道。

  “他逃不掉的。”戚雲恆揚起嘴角,“此事影響甚大,總要有一個分量足夠的人出來頂罪方能平息百官之憂,百姓之憤。而這一點,西北軍的諸多將領也是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們就決定推宋鞏頂罪?

  所以,屠殺邊商一事其實真的不是宋鞏突發奇想,首開先河?

  歐陽垂下眼瞼。

  既然朝廷這邊已經有了決定,而這個決定又與他的期盼存在巨大差值——

  那麼,他也不必再無聊傻等下去。

  是時候付諸行動了。

  第181章 算有遺策

  華國的第四個除夕終是沒能像前三個那樣歌舞昇平, 舉國同慶。

  除夕當晚,戚雲恆正帶著歐陽在鳳棲宮裡參加宮宴,剛把第一輪的酒水飲過, 魏公公就被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內侍喚了出去。

  沒多久, 魏公公面色嚴肅地回到戚雲恆身邊, 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京城裡爆發了民亂!”

  魏公公的話被歐陽清楚地收入耳中。

  ——真是準時呢!

  歐陽面色不變,心裡卻默默嘟囔了一句。

  所謂民亂, 正是歐陽安排的。

  確切地說,是歐陽一手主導, 由趙河負責執行的。

  為了今天的這樁事情, 歐陽籌謀已久,特意把趙河“請”來了京城,代替不方便出面的自己將計劃付諸實現。

  為此,歐陽還付出了一筆不菲的僱傭費用。

  好在趙河也證明了自己物有所值, 抵達京城之後,很快就把歐陽定下的框架解析為更加詳細具體的步驟安排,然後便有了今晚的這一結果。

  得知自家商團被宋鞏率領的西北軍屠殺一空,幾乎沒有留下活口的時候, 歐陽就決定拿宋鞏全家抵命了。

  反正他不慡秦國公宋時已經很久了,這傢伙仗著戚雲恆不敢對他輕舉妄動, 這幾年裡可是沒少找他麻煩, 雖然都被戚雲恆擋了過去,也如蒼蠅一樣讓歐陽很是心煩。

  更何況,宋時的夫人曾經想要迫害他家歐菁, 宋時的長子更是想要置他於死地,雖然前者已經被歐菁當眾打臉,後者也如活死人一般,但對歐陽來說,人死才能債消,活著,就不能算完!

  今夜這次暴亂的首要目標就是秦國公府,但參與暴亂的都是最最普通的百姓而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在確保宋家全滅之餘,是不是會發生些別的事情,最後又將怎樣結束,歐陽並不確定。

  而且,在今晚這個除夕之夜,發生暴亂的並不只是京城一地,還有西北邊城。

  從蘇素手裡把人接管過來之後,莊管家就從倖存者中抓出了一隻內鬼,又從他的身上順藤摸瓜,將另外幾個被收買的人也全都問了出來。

  然後,歐陽就鬱悶地發現,自家商團里之所以會出現內鬼,他其實算是始作俑者。

  前陣子,歐陽因為趙河的事,一度動了離開京城的念頭,並因此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其中就包括與幾支完全由普通人組成的商團脫離關係。得到這一指示,蘇素那邊便開始逐漸放權,許多原本需要得到蘇素批覆才能執行的事情,都變成了可以由團長自己做主,其中就包括招攬新人和開拓商路。

  之後,離開的事不了了之,但放出去的權力,蘇素卻沒有收回。

  有些事,遲早是要發生的。

  歐陽不可能在京城裡待一輩子,蘇素也不可能將人生一直消耗在經營上。

  早些年的時候,蘇素就是出於愛好和來自家鄉的些許執念才在歐陽的支持下開啟了商旅之路。到如今,愛好已經變了,執念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即便歐陽不提出這樣的要求,蘇素也要準備和商團進行切割了。

  只是,蘇素和歐陽都沒想到,他們這一放手,手下人竟也跟著放鬆起來,讓懷有異心的人混了進去,不僅混進了保密級別本是最高的駐地,更蠱惑了商團頭目最為信賴的副手,為他和宋鞏牽線搭橋,使他投入到宋鞏麾下,準備在宋鞏的支持下另起爐灶,利用原有的商路組建自己的商團。

  宰肥羊確實是邊境駐軍的傳統,而且早在前朝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只是哪一批駐軍將領都沒像宋鞏做的這樣聲勢浩大,慘絕人寰,不過就是隔上三五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才會做上一次,每次宰殺的“肥羊”也只有一隻兩隻,以免動靜太大,引人注意——驚動京城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想弄出殺雞取卵的後果,把商人們嚇得不敢再來。

  而這一次,宋鞏之所以做得這樣決絕,一方面是因為他已經沒法再分到金蛋,另一方面卻是對邊境貿易的巨額利潤生出了垂涎,打算自己組建商隊,壟斷邊境貿易。

  但組建一支商隊並不比組建一支軍團更加容易,宋鞏也不想把時間和財力浪費在開拓商路上,直接定下了鳩占鵲巢的計劃,往現有的商團里安插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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