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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見九州王殿下。”雖然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位的身份,可當他親口說出來時,張老闆還是下意識的膝蓋一軟,跪在地上行禮。

  做商人什麼最重要?當然是消息靈通。張老闆作為一個合格的商人,在九州王第一天進城的時候就派人去打探了。得知他只帶了幾千擔糧草後,就知道九州王早晚要拿城裡的糧商開刀,卻沒想到這刀來的這麼快,對準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是自己。

  想到他商量的語氣,張老闆低著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有帶著二百人馬,一口一個本王和人商量事的嗎?這九州王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啊!

  然而不管心裡如何憋屈,張老闆抬起頭時,又是一臉無懈可擊的笑容,“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鄙人當然願意為國分憂,不知王爺需要多少?”

  “張老闆果然大義。”荀宇覺得自己索然沒看錯人,一邊將人扶起來一邊不客氣道,“你那裡有多少?”

  嗬! 張老闆倒吸一口涼氣。原來的州牧為了讓他小舅子的大豐糧行一家獨大,縱容流民打砸搶燒他們的糧店,他們不得已關門。

  沒想到現在這個王爺更狠,居然要連鍋端,小小年紀這麼陰險?張老闆幾乎能想到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無非覺得他們這些奸商囤積居奇,為富不仁,大發災難財,活該傾家蕩產。

  可他們的糧食也是用真金白銀收回來的啊,除了要交過路費、商稅、保護費這些亂七八糟的費用,還要擔心霉雨侵害、強盜打劫,一不小心就可能血本無歸,甚至於丟了性命。

  他們用自己的辛苦換飯吃,連“士農工商、商人最末”也認了,為什麼他們還是覺得讓商人出血是理所當然?

  張老闆憋著滿腔憤懣不能發作,還得擠出一絲笑容,“鄙人家的糧倉還有米麵豆黍共四萬零五百擔,王爺若是急需的話,給我們一家留些口糧,儘管拿去吧。”

  “好好好,張先生果然慷慨。”荀宇聞言,忍不住擊節讚嘆,“那本王就不客氣了,你留五百擔口糧,剩下的我派人來運。”

  “……”張老闆的臉色已經是一片青白,萬萬沒想到啊,這個王爺這麼……一言難盡。他四萬擔糧草、萬兩白銀,就這麼輕飄飄的沒了,連個水花都沒打起來,早知道他就開倉讓那些人搶去了,好歹還有幾個人念著他的好……

  張老闆在這裡後悔不跌,荀宇卻當他覺得口糧留的少了,遂安慰道,“你不必擔心,十五日之內,本王保證將糧食一斤不差的還給你,肯定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張老闆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幻聽了,磕磕絆絆地確定道,“王爺您說要還?”

  “當然要還了,不還那不成土匪了?”荀宇好笑道,合著他把自己當成征糧的了。

  雖然他之前確實想過這麼幹,可有了燕北向送給他的禮物,他就不屑去坑他們了,省的捐幾擔糧還得欠他們一個人情。

  “我還以為……”

  張老闆的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原來這么半天他是在自己嚇自己啊。

  荀宇明白他的未盡之言,更佩服他明明以為是強征卻還願意捐糧的胸懷,“朝廷的賑災物資再有十多天就到,本王不想去周邊借糧,才想從各家糧行周轉一下。當然,本王會在開倉時寫上諸位善人的名字,並著人傳唱,讓受恩的百姓感念你們的善行。”

  荀宇如此坦蕩,張老闆卻羞愧的難以自容,他掩面道,“是草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望王爺恕罪,這四萬擔糧草也請王爺不要再說歸還的話了,就算草民作為一個尹州人為父老鄉親獻的一份薄力。”

  “這怎麼能行?”

  “請王爺不要推辭,否則真是羞煞小民了。”

  “好吧。”

  他說的這般懇切,倒是令荀宇心有感嘆,大齊有這樣的子民真是萬幸啊,他也不能虧待人家,想了想問道,“還不曾聽過張先生的名諱?”

  張老闆心裡一跳,“草民字有仁,名德發。”

  荀宇背著一隻手,“張有仁聽旨——”

  張有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草民聽旨——”

  “張氏有仁,性慷慨仁善,捐糧救災,堪為商之表率,今擢其為尹州司梁,組織糧行,平易糧價。允其後代入官學,並行科舉之事。”

  “草民領旨,謝王爺恩典。”張有仁五體投地,他知道自己賭對了,卻沒想到王爺這麼大方。

  尹州司梁是什麼官?張有仁沒聽過,可他知道從今往後他就是尹州糧行的頭頭,這其中裹挾的巨大利益和人脈網絡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他振奮的。

  “允其後代入官學,並行科舉之事。”

  本朝為了壓制商人、防止官商勾結,禁止商戶參加科考。商人再有錢,也不過一身銅臭味,無論哪個貴人一句話,就能把他們捏死。一些商人有了錢,也想過轉換門第,殊不知律法的空子哪有那麼好鑽,一不小心被敵手和貪官盯上,就是人財兩空的下場。

  現在九州王一句話,他們張家就改換門庭了。四萬擔糧食給子孫鋪一條青雲路,張有仁覺得他賺大發了,早知道就連城外莊子裡的存糧也捐了,說不定還能扶搖直上……

  告誡自己做人不能太貪,張有仁思忖著他該怎麼報答九州王的大恩?

  荀宇馬上就給答案了,既然給馬兒吃草,自然指望著馬兒快跑,他毫不見外地使喚道,“張司梁請起,稍後你去通知城裡所有糧行的老闆,就說本王以朝廷的名義向他們借糧,半月內必定如數歸還。”

  “是,王爺。”

  “……”

  九州王離開,一個少年從後堂走出來,和荀宇差不多的年紀。

  “阿爹,我能入官學了。”

  原來這是張有仁的獨子張澧,他幼年喪母,張有仁對他寵愛非常,怕他受委屈,甚至沒有續娶。張澧痴迷讀書,他便到處延請名師、收羅古籍,張澧不喜經商,他便打算把家業傳給未來的孫子,若是孫子也無意,就選兩個忠僕替他們打理……張澧仰慕鹿鳴書院的高師,張有仁就千般打點想把人塞進去,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所以九州王這一口草算是餵到人心坎兒里了。

  張有仁看著敦厚稚氣的兒子,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是啊,往後小酒你就能進官學了,高不高興?”

  “高興。”小名酒兒的張澧重重點頭。

  “哈哈……”

  張有仁感念九州王的恩情,跟兒子閒聊了幾句,就馬不停蹄的四處去傳話了。

  也不知他是怎麼跟人周旋的,不過後半晌,來找荀宇捐糧的糧商就擠滿了州衙,注意是捐糧,不是借糧。

  荀宇當然也不能讓他們白出血,凡捐糧過萬擔的商戶,允其往下三代參加科考,不足萬擔者在州志上記載其善名,也算某種意義上的流芳百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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