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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姊夫,找了你兩天,你終於開機了。”知翔溫吞的聲音,緩緩的從另一頭傳過來。

  昏黃的陽光穿過窗,映照進知恩幽暗的房間裡。

  她一個人靠在沙發邊,眼神漠然的看著灰白的牆。

  她懷孕了!

  在發現程豫出軌的同一天,知恩從醫生口中知道了這項消息。

  她的嘔吐、她的暈眩,不是因為厭惡香水的味道,而是因為懷孕的關係。

  對於這項消息,知恩只是淡扯著嘴角。她像是在笑,卻不是那麼快樂的微笑:她的笑中,充滿了與快樂相反的苦澀。

  孩子,一個有程豫基因的孩子,那曾是她滿心的夢想。

  可是現在,孩子有可能變成挽留程豫回頭的工具。

  但是,他不愛她啊!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留在身邊,她真的心甘情願?

  知恩的眼神蒙上一層憂鬱。她不懂,她到底哪裡做得不好?為什麼……程豫就是不肯愛她?

  她不吵不鬧、她樂觀微笑、她認命知足,她——到底哪裡做錯了?

  感情不是一味的委曲求全,人對於太容易得手的事情總習慣不認真看待。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她的愛情,沒有讓程豫感受到嗎?一絲絲都沒有嗎?

  就算沒有,他也不能這樣對她,是吧?

  他們結婚了,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老婆啊!他們曾在神前誓約相互扶持直至白頭終老,不是嗎?

  知恩,有時候不是結婚就代表你擁有了全部……

  是啊,她沒有辦法擁有程豫的全部,甚至可悲的,她現在才清楚的發現,她恨本沒有擁有過程豫什麼!

  “呵!”嘲諷的笑一聲。不,她有,她有的……只有程豫的背影而已。一個不認真看待她的背影。

  “叩叩。”門扉上出現了聲響。

  門在沒有得到屋內人的允許就被打開,然後,知翔出現在臥室門口。

  “姊夫來接你回去了。”他說。

  那天,接到了知恩的電話,知翔匆匆的趕到飯店,在人來人往的飯店大聽,找到了縮在角落的知恩。

  她的唇色蒼白得像是死了一般,雙手抱著屈起的膝蓋,兩眼發直,身體不停地顫抖,臉上滿是淚痕。

  知翔蹲下,擔憂的望著知恩。

  感覺到有人接近,知恩抬眼,看著弟弟困惑的面容。

  下一秒,她抱緊他,牢牢的抱緊他,幽幽的開口:

  “我想離開,可不可以帶我離開這裡?”知恩的聲音,輕得仿佛要消失了一樣。

  知翔替她跟清風編了個理由,然後帶知恩回到冉家。

  回去前,因為知恩的身體狀況太差,知翔先帶她去了醫院一趟,這才知道了連知恩自己都不清楚的孩子的事。

  “你準備要回去了嗎?”關上門,知翔朝知恩走近。

  知恩不語。

  “沒有跟姊夫聯絡就回來這兒,他很擔心。”

  電話里,知恩沒有告訴知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算是回到冉家,面對父親冉昭雄的質問,知恩依舊什麼話都沒多說。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有問題,但每個人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隱約中,知翔直覺跟程豫脫不了干係。

  嘆口氣,知翔站到知恩面前,蹲下與她平視。

  “姊夫現在在客廳里等你出去,你要回去嗎?”

  知恩依舊沉默。

  回到冉家這兩天來,她一直是這個樣子:待在房裡安靜不多話,眼光放在不知名的遠方,仿佛在沉思什麼。就像具沒有生命的洋娃娃,臉上連點喜怒哀樂都沒有。

  唯一慶幸的是,知恩進食狀況有改善,似乎因為知道自己懷孕的關係,她把阿鵲姨端進房來的菜餚都吃得乾乾淨淨,雖然身型依舊清瘦,但是氣色已經比剛回冉家的時候好很多了。

  知翔看著姊姊的臉,無奈的站起身。“你不想回去是吧?那我去跟姊夫說要他先回去好了。”知翔說著,轉身要走向門口,後頭一股力量卻拉住了他的手。

  回頭,知恩蔥白的纖指勾著他,但她的眼光仍擱在遠處。

  “姊?”知翔納悶的轉回身,站在知恩面前沒有動作。

  許久,知恩終於抬頭,用著聽來有些乾澀的嗓音說話,“孩子的事……知道了嗎?”

  孩子的事?知翔皺眉,不解。

  “你說什麼?”

  “我說……我懷孕的事,你有跟你姊夫說了嗎?”

  “沒有。”知翔搖頭。“這幾天的情況太混亂,我還沒有機會跟他們說,連爸都還不知道你懷孕了。”

  “那就不要說。”手的力道增強了幾分。“拜託你不要說!”

  “為什麼?”知翔又蹲了下來,眉心深深的刻了道痕跡。

  知恩瞅著弟弟擔憂的眼,抿唇,鬆開她拉住知翔的手,嘴角微微的彎起。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給他個驚喜罷了。”

  “驚喜?”知翔瞅著知恩勉強的笑臉,懷疑話中的真實。

  “嗯。”知恩點點頭,再次拉住知翔的手,“所以,答應姊姊,我懷孕的事情,先不要說好嗎?”

  知翔楞了下,雖然搞不清楚知恩的用意,他還是點了頭。“好。”

  得到弟弟的承諾,知恩微微地笑了,但是她的笑意沒有傳到她悲傷的眼裡。

  知恩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收拾起行李。

  背著知翔,她開口:“告訴你姊夫,我整理好行李就跟他回去。”

  程豫的煩躁,在見到知恩的那一刻消弭了。

  他見了她,難得地興奮:但她見了他,卻沒有以往的歡欣,清秀的臉龐有的只是淡淡的情緒。

  知恩沒有對程豫說什麼,只是跟家人輕聲道別,然後就一個人拎著行李坐上車。

  程豫對知恩的態度微微詫異,但一想到她人平安沒事,他便沒多深思,也上了車,往他們家的方向開去。

  沿路,駕駛座旁的知恩面無血色的倚著安全帶往窗外看。

  程豫趁紅燈停下,轉過頭,空出一隻手覆上她的額。

  知恩一楞,把眼光放到程豫身上。

  “阿鵲姨說你病了。”程豫看著她。

  知恩點頭,拉開他的手。“感冒而已。”

  “很難過嗎?我帶你去看醫生。”

  “已經去過了。”知恩淡淡的回答。

  她回過頭,移開自己在程豫身上的視線。

  從見面開始,知恩的臉上沒有出現過一次笑容,平靜的臉龐有些疏離。

  他大老遠來接她,她怎麼是這種態度?

  程豫悶著,收手,把注意力放回到車上。

  一路上,兩人沒再對話,安靜的車子裡,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凝重氣氛。

  半個小時後,程豫的黑色房車開進大廈的地下停車場。

  他才將車停穩,知恩已經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她的舉動,像是巴不得快快遠離他。

  程豫攏眉,對於知恩的行為感到不悅,但他沒說話,只是下了車,順手想要接過知恩的行李。

  知恩一個彎身,閃過程豫的幫忙。“我自己來就可以。”說完便往前走。

  程豫楞在原地,他看著知恩的背影,無語的跟過去。

  搭電梯、上樓,沉默依舊徘徊在兩人之間。

  用卡片鎖開了門,知恩拎著行李自顧自的走進房裡。

  程豫接著進去,看見知恩把行李放好後,從更衣室拿了衣物就轉進浴室。

  然後,她當著程豫的面把門鎖上。

  程豫踱到門前,開口:“知恩,你真的沒事?”

  “沒事。”浴室傳來水聲。

  “但你在生氣。”這句話不是疑問句。

  浴室里的人安靜了兩秒。“我沒有。”

  沒有?“可是你的樣子就像在生氣。”

  “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程豫臉色變得難堪。“如果沒有,就不要對我擺臉色。”

  “我沒有。”

  “又是‘沒有’?!你難道沒別的話可以說了嗎?”

  水聲停止,寂靜蔓延,程豫等著知恩的回應。

  “程豫,我想生孩子。”含糊的語氣乍然冒出。

  什麼?程豫楞了楞。“你剛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說……我想生個孩子,可以嗎?”

  程豫皺眉。“我不是說過不可以。”

  “為什麼?要說為了事業,五年也已經夠久了——”

  “不只是因為事業!”程豫打斷她,“總之現在還不行。”

  知恩望著擦得晶亮的水龍頭。“連一絲絲考慮的空間都沒有?”這句話,她問得很卑微。

  程豫一頓,“是的。以後除非我說可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程豫的回答刺痛了知恩的心,平息了兩天,無法承受的壓力又回籠侵蝕著知恩。

  知恩深呼吸,努力不被這股激動的情緒打敗。

  “我知道了。”她平板的說著,語氣里聽不出她的情緒。

  程豫盯著前方,試圖穿透厚重的門板看到知恩的表情。良久,程豫面色疑惑的開口:“突然問這做什麼?”想起知恩最近的身體狀況,他一楞,“難道你懷孕了?”

  知恩咬著手指,哼笑。“怎麼可能。”

  “沒有騙我?”程豫確認的又問一次。

  知恩打開水籠頭, 掩去程豫的疑問。

  “我要洗澡了,你先出去吧。”她說,不再回答這個話題。

  程豫沒追問下去,他沉默地開門走出臥房。

  直到門板關上的聲音出現,知恩才敢放聲哭泣。

  以前因為經濟狀況不允許,所以他不要孩子。

  現在事業如日中天,他還是依舊不要孩子。

  為什麼?

  這還需要想嗎?是因為安芃薇的關係吧?

  她沒辦法擁有程豫的人、程豫的心,現在連孩子,程豫都不願意給她。

  因為他要的不是她生的孩子!

  老天!可不可以不要對她那麼殘忍?

  如果不要她跟程豫有幸福的結局,為什麼當初讓他們踏入婚姻?

  因為愛他,所以毫無怨言的嫁給他,難道她錯了嗎?

  一陣暈眩,知恩無力的靠著牆坐下,白皙的小手下意識的撫在腹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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