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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同意:

  “幹嘛呀?珊珊姐選了你,就得搭著我,你這是買一贈一吶?”

  我想告訴他,買房子不是為了結婚,可我沒說出口,現在不是,將來呢?

  “我在‘寧夏’的樓上租了間房,就不用這麼整天趕路,很累。”

  我其實很不放心曉風一個人住,這也是我遲遲沒想買房的原因之一。可他二十二了,已經公開跟我說對女人沒興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麼,幫助他更好地融入主流的社會。一想把他一個人仍在外邊,我心裡就跟有貓爪子抓撓一樣,但我也無可奈何。

  兩千年,對我來說挺幸運,雖然物流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我積攢了經驗,加上業餘的學習,公司的業務順利,在這行業我也開始漸漸駕輕就熟。曉風搬出去以後,跟我的聯繫越來越少,偶爾通電話,時間也是越來越短。我們兩個的生活,就象是兩個逐漸分離的圓周,交集慢慢減少。唯一見面的機會,就是每次我媽過來小住,孝順的曉風必定會拿出大把的時間陪著她。這個時候,我們還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聊天。曉風真的長大了,頭髮修剪得很時髦,著裝依舊樸素,可簡單的襯衣仔褲,穿在他身上也顯得那麼有型,據說他在D市酒吧的名氣已經不小,那個害羞沉默的漂亮男孩終於蛻去舊殼,變得光彩照人了。而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時間過得真快,象是長著翅膀的飛鳥,轉眼到了兩千零二年的春天。我跟高珊珊折騰了這麼多年,終於決定訂婚了。

  “結就結吧!好歹她跟了你這麼多年。”

  我媽說這話的時候,沒有隱藏她對高珊珊的不滿。這幾年,高珊珊性格也變了不少,在我跟前也不耍大小姐脾氣,凡事還挺順著我的。可我媽還是忘不了她當年為了那教授甩了我的事兒,一直不怎麼喜歡她。我說不清楚自己對高珊珊的感情,我不是花心的人,即使在生意場上混了這麼多年,生意做大了,錢多了,貼上來的女人越來越多,我對那事還是不隨便,逢場做戲難免,可僅此而已。高珊珊知道這一點,她也信我不會亂來。一個早上醒來,看見身邊躺著的她,沒化妝,即使保養得很好,那皮膚也不再是象初相識時候的彈性光滑,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心裡的某跟神經給輕輕彈了一下。想想她花在我身上的大把的青春……於是想,真的,結就結吧!

  四月初,一個老客戶提出晚上出去,他建議去“寧夏”,說那是城裡現在數一數二的酒吧了。我記憶中的“寧夏”還是那個空間狹窄的小酒吧,中間搬開幾張桌當舞台,有不出名的歌手演出。

  “早就擴建重新裝修了,上下三層,規模了不得了,老闆馮哥人際關係很厲害,是名人到城裡,必去的地方,!”

  想一想,我是有幾年沒去過“寧夏”了,順便可以把訂婚酒席的請帖給曉風送過去,於是說好結伴過去。與曉風的再次相逢,事事都在意料之外。

  第9章

  門鈴響了好半天,才聽見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打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我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再確定門牌號,不由自主地問:“這裡不是杜曉風的家麼?”

  那人似乎認出了我,眼神立刻變得極不友好,沒好氣地說:“他是住在這兒,有什麼事兒?”

  我心想,這人他媽的怎這麼欠揍?心裡有意收斂了下,說:“我是他哥,過來看看他。”

  他斜靠著門站著,四月里晚上還挺涼,他卻只穿了條肥大的帶著破洞的短褲,那一臉不屑一顧,怎麼看怎麼象個流氓,曉風怎麼認識這種沒品的人?

  “我知道你是他哥,他不在,你改天來吧!”

  他撩了一下頭髮,轉身要關門。我伸腿頂住門,他見我阻擋,楞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他不在麼? 你有事打他手機吧!”

  這回輪到我變臉,是他?那額頭的疤痕怎麼過了多年還那麼明顯?當年就是這個流氓拐壞了曉風,公廁那次,他可能還強迫了曉風,這個人渣怎麼還活著?

  “你不住這裡吧?”我冷眼看著他,心裡的火氣強壓著。

  “操,住不住關你屁事?”很明顯,他對我反感,不亞於我對他的。

  我一把拉開門,縱身進了屋子,別在外面給曉風丟人,有問題咱進去解決。他見我進了門,張口就罵:“你他媽的,誰允許你進來的?”

  “你算老幾?我到我弟家還用你允許麼?”

  我環視周圍,屋子裡很乾淨,象是曉風的家,每樣東西都井井有條。如果這人渣住在這兒的話,應該沒這麼幹淨才對。可很快我注意到兩間臥室中的一間正開著門,裡面亂七八糟一片狼籍。我想那人肯定看見我的臉都快綠了,倒氣定神閒地往沙發里一坐,臭腳往茶几上一搭:“沒錯,我現在就住在這裡,你能怎麼著吧?”

  “不怎麼著,我只是想不到曉風能跟你這種沒品沒德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你說誰不三不四?”

  “說你!這麼多年你陰魂不散,纏著曉風做什麼?”

  “你真他媽的欠揍。”操,他倒把我本來的話給說了!“要不是我答應過曉風……得了,今兒來為了什麼?有事說事,沒事走人!”

  “我說過了,我來找我弟。”

  “他不在!”

  “那我等他!!”

  我絲毫不示弱,媽的,就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平時不知道把曉風給欺負成什麼樣兒。想著想著,我就有動手的衝動,可我得忍著。在“寧夏”喝的啤酒很快就找上來了,加上惹了一肚子氣,尿憋得慌。我把手裡的請帖放在手邊的小几上,起身去洗手間。洗手間在兩個臥室之間,進去之前,我偷偷往人渣那屋瞅了一眼,滿地的大大小小的打包的行李。看來這不是剛搬進來,就是要搬出去,不過聯想他那副吃鱉的模樣,估計是給曉風踢出去了吧?我心中難掩竊喜。洗完手出來,那人就站在洗手間門口,手舉著請帖,臉上火藥味濃得火柴一划就能點著。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送這個?”

  那請帖本來是放在信封里,沒想到這人竟然無禮到這種程度,連曉風的信件問都不問就私自拆開?簡章不可思議!

  “操,你不認字,沒看見那是給曉風的麼?”

  “你他媽的還好意思結婚!”

  “廢話!訂婚是喜事,告訴我弟怎麼了?你當正常老百姓都跟你這變態一樣,不辦正經事兒?”

  “操你媽!”

  他一下火了,拳頭一閃就到了眼前,我躲得慢了點,臉給掃了個邊兒,他力氣挺大,當時覺得骨頭象碎了一樣。我心裡一直憋著的氣,象是給風掀起的野火,借著他不留情的一下子,“騰”地爆發,再不猶豫,拳頭立刻就衝著他的臉過去了。他躲過去,肚子卻給我的一腳踹了個正著……顯然我們兩個心中對對方都有些積怨,第一次正式見面,就能打的不亦樂乎,“劈劈撲撲”肉體撞在一起的聲音,伴隨著咬牙切齒的警告:“你以後離曉風遠點兒!”他一邊打架,一邊大吼。

  “憑什麼?你他媽的才是該滾蛋的那個!”

  我們兩個型號差不多,誰也不占外型的便宜。幾個回合下來,都多少掛了彩,他嘴裡一直沒停罵,我忙著打架也沒聽清楚他嚷了些什麼。並且,我們兩個都錯過了開門聲,直到曉風滿臉驚詫地衝過來:“放手!怎麼打起來了?夏純剛你給我放手!”

  見我們兩個無動於衷,他參和進來,象要要撥開兩隻糾纏的螃蟹,抓住那人的手臂往後推,一邊擋在我面前防著:“夏純剛,你答應過我什麼!住手!聽見沒有!”

  一定是曉風對我的袒護惹火了那傢伙,他雖然停了手,眼神卻象是著了火一樣,恨不得把我燒成灰才解恨。我最恨他一副“曉風是他的”的噁心臉,就算曉風跟他都是同性戀,也絕對不一樣。

  “死變態!”我啐了他一口。

  剛平穩下來的戰事在一瞬間起了變化,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他似乎衝上來,接著胸口給曉風狠狠撞了一下,疼得我一口氣沒喘上來,胸口悶得慌。曉風手捂著腰,回頭沖他喊了一嗓子:“還有完沒完啊?”

  我忽然意識到他剛才踹了曉風,那一下夠狠的,曉風的臉都疼白了。我只覺得心裡最後的防線給這一下衝破了,幾乎吼叫著撲了上去!

  “你敢打他?你問過誰敢這麼打他麼?”

  有能耐你衝著我來,我連一個手指頭都沒碰過他,這個混蛋竟然敢這麼踹他!因為曉風童年的經歷,我最恨別人打他。凡是打曉風的人,都被我毫不遲疑地跟那些虐待過他的混蛋劃上等號,恨不得除之後快。我從小就愛打架,上了大學以後才逐漸收斂些。這幾年一直也沒耽誤健身,所以體格還是喯兒棒,就是打架的招式不那麼熟練罷了。我跟那叫夏純剛的混蛋滾成一團,在地板上翻來覆去,不分勝負。我也不知道我那天火怎麼那麼大,後來,高珊珊說我開公司壓力大,需要發泄。可我覺得不是,夏純剛對曉風的那種保護和占有的欲望刺激了我,心裡似乎翻了天,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像海嘯一樣崩潰,隱藏在海浪深處的東西漸漸顯露出來,呼之欲出。

  也許我們打了很久,或者只有幾分鐘,我跟夏純剛卡著彼此的脖子,我在上,他在下,卻都不動了。曉風沒有過來勸架,連“停止”的話都沒說,他太安靜了!我們兩個幾乎同時感到心虛,不禁向他看過去。曉風坐在地上,半垂著頭,腳邊是我的那大紅色的訂婚請帖,似乎感覺到我們停手了,他站起身,腰因為受了傷,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聲音帶著沮喪:“怎麼不打了?打吧!打死一個少一個。”

  人有時候就是賤。曉風夾在我們兩個中間,還挨踹,也沒拉開我們,他這麼一走開,我們兩個立刻乖了。我從地上爬起來,追到他屋裡去,瞪了那還坐在原地的傻冒兒,恨恨地把門關上。曉風說恭喜你,終於要成家了,訂婚宴我一定去,還會包份大禮。我說你別提那些了,趕快讓我看看你的腰,那個狗娘養的,踹壞你了麼?曉風搖頭說沒事。他走到門口,對外面說,夏純剛你趕快收拾東西吧!我幫你叫了車在樓下等,估計司機現在可能都走了!原來,夏純剛兩三年前就去北京發展了,留了些東西在曉風這裡寄存著,這次是來取的。就他那熊樣兒,還北漂兒麼?到哪兒也不帶有出息的。可我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心裡竟然鬆了一口氣。我反覆說服自己,那是因為不用再為曉風擔心,以後被那個流氓騷擾。但我清楚,都是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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