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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唯拖走花滿樓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次請客所有的菜都是沈宣一人做的;沈宣在教職工住宅區盤踞十年,據秦躍東小同學的形容,他家裡的廚房就動過不超過五次。花滿樓味覺不甚靈敏,別人吃了會白眼會倒地會氣絕乃至會身亡的東西,他吃了就沒事。英勇壯烈的花二少,他永遠都是在黑心食堂里辛勤工作的試毒專家。

  在這裡特別需要表彰花二少的是,在赴宴之前,他已經在李唯的暴力yín威要挾之下被迫餓了三天。

  金融系眾人浩浩蕩蕩的開進唐飛家門,沈宣溫柔的微笑著站在門口迎接,身後背景是一輪巨大的血紅彎月,墓地之上,荊棘叢生,吸血蝙蝠撲稜稜亂飛。李唯剛邁上樓梯口就倒退了半步,面無表情的命令:“來人,將花滿樓祭上!”

  英勇壯烈的花二少立刻被無數雙充滿希望的手推上前,一把塞進了沈宣懷裡。

  唐飛在屋裡咳嗽:“咳!咳!注意影響!”

  沈宣這人做菜,不做則已,一做驚人。

  花滿樓指著面前呈化學物質氧化鐵狀的大塊物體,誠心請教:“太后,這是什麼?”

  沈宣說:“糙莓蛋糕嘛。”

  在太后已經十分西化的思維里,蛋糕這種東西絕對不應該從外面買;一個家庭主婦(他奇蹟般地並沒有把自己代入)不會做蛋糕是很失職的。鑑於以上兩點,他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對著烹飪食譜烤制了這個驚天地泣鬼神活死人肉白骨的……我們姑且稱之為糙莓蛋糕的東西。

  在這裡需要說明的是,那裡面其實並沒有糙莓。至於它為什麼會顯現出氧化鐵一樣的紅色,沈宣自己也感到很奇怪。

  花滿樓在全宿舍人的殷切目光中顫顫巍巍的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裡,神情決然大義,感天動地。他握著李唯的手說:“大少,我死以後,請把我的骨灰灑在那美麗的西沙群島上;讓我的靈魂日夜守護著祖國的邊疆,讓我默默注視著那蔚藍的海平線,讓我時刻在心裡歌頌:啊——!祖國——!你是如此的堅貞,如此的偉大!你的領土是多麼的遼闊,你的胸襟是多麼的寬廣!——祖國!我的母親!我的家園!我的歸宿——!”

  李唯拍拍他的肩:“放心去吧。”

  花滿樓翻了個白眼,撲通一聲僵硬倒地。

  李唯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不想再品嘗太后做的糖醋排骨的話,你就老實點裝死到結束。”

  花滿樓閉著眼拼命點頭。

  李唯滿意的拍拍他,起身愉快的走進廚房。沈宣正精心烹調他的雪裡紅燒魷魚(不要懷疑,確實是有這道菜的。嗚呼偉哉——當年把秦堅那樣精鋼腸胃的人都吃進了醫院)。

  沈宣頭也不回的問:“死了一個?”

  李唯誠懇的說:“已經確認陣亡。”

  “很好,”沈宣說,“去告訴唐飛,經試驗,蛋糕不能吃。”

  他老人家說這話的時候竟然可以做到面色坦蕩,沒有一點羞愧之情。

  李唯坐在廚房洗手池邊上,看著沈宣往菜里放鹽。有一剎那間他突而有種錯覺,他看到的不是X大法律系最年輕的教授,他看到的是一個披著黑斗篷的邪惡巫師,正向他的複方湯劑里添加牙齒、鮮血和蟾蜍液。

  “太后,”李唯問,“您老就這麼定下來了?以後不辭職了,跟著太上皇過日子了?”

  沈宣嗯了一聲,反問:“還能怎麼樣?”

  李唯說:“我就是不理解啊。您老可以等一個人十年,在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回頭、什麼時候回頭的情況下,用一種近乎決絕、凌厲、堅定和柔韌的姿態,做出了完全和你的性格不符的犧牲。這一點讓我覺得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沈教授您,而是另一個古穿今穿越來的人啊。”

  “更何況,”他繼續道,“在這個人歷盡千帆之後,您完全不計較這十年之間發生的一切,甚至不計較曾經的背叛、現狀的窘迫、未來的渺茫……您以一種我想像不到的寬容姿態接納了這個人——這一點讓我真的很驚訝。”

  他加重了語氣重複:“真的很驚訝啊。”

  沈宣思忖了一會兒,搖頭道:“你還年輕哪孩子。”

  他轉身面對面的對著李唯,雙手搭在他肩膀上,盯著李唯的眼睛:“等你長到我這個歲數卻屢屢相親失敗的時候……你就會理解,一個願意浪子回頭、願意真心誠意的和你白頭到老的人是多麼難得。作為輔助教材,我強烈推薦你去讀胡蘭成給張愛玲的婚書:惟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個世界上永遠只有一個人,可以在風浪過後,給你一世安穩。”

  “打住!打住!”李唯說,“您老相親過?學校八卦狗仔隊怎麼沒有相關報導?”

  “他們敢,”沈宣安詳的回答,“好歹我是他們的第一任隊長。”

  ——作為一個年輕有為前途如錦的大學教授,沈宣的相親之路充滿了種種不可思議的、不幸的巧合。

  他第一次相親的對象是系裡的老師,名叫周佳麗;後來這個女人跟金融系博導秦堅好上了,還生了一個小孩名叫秦躍東。

  他第二次相親的對象是系裡的學生,他叫了高中同學蘇隱前去陪同;結果人家對某特警總隊大隊長一見鍾情,被黃健同志以組織的名義發配去了那遙遠而迷離的大上海。

  他第三次相親的對象是系裡的圖書館工作人員,這次他什麼朋友也沒有帶;結果人家姑娘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著說了兩個字——小受;沈宣當即就拂袖而去,無比憤慨。

  他第四次相親的時候,青天白日六月飛雪,一道大雷啪嚓一聲劈下來,全院師生跟在後面苦苦相勸:太后!您老就認了吧!您老天煞孤星!您老別折騰了!……

  ……

  沈宣終於意識到,他命定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到;於是他只能困獸一般,就如同唐飛說的那樣,站在原地等待著,一邊等待一邊詛咒這萬惡的命運和狗血的作者。

  把人都送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唐飛說是靈感突發跑進去書房裡碼字,沈宣站在門口送完了客人,叫了兩聲唐飛,但是書房裡沒有回答。

  他以為唐飛碼字出了神,就沒怎麼在意,自己去廚房沏了茶端進去。

  書房裡亮著一盞檯燈,柔和的光從門fèng里透出來。他推開門,向里走了一步,突而僵在原地。那一剎那間他手都抖了起來,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茶杯從手上跌落在地,濺了一地的水。

  沈宣的聲音里竟然帶上了微許哽咽:“唐飛……”

  唐飛對他微笑著。他一隻手扶在牆上,一隻手撐著書桌,動作虛弱而竭盡全力;雖然很勉強,但是他的的確確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沈宣,”唐飛微笑著說,“我愛你。”

  十年前分手時他沒有哭過,十年中思念入骨痛徹心肺他沒有哭過,地震中被埋在黑暗冰冷的地底他沒有哭過,半個月踏遍異國氣蕭神索無助而絕望他也沒有哭過。那一刻,沈宣倚在門邊,用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痛哭失聲。

  外面正是深夜,一輪滿月照映天際。窗口往外眺望,萬家燈火,天地輝煌。

  惟願時光靜好,現世安穩。

  惟願如花美眷,歲歲年年。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竟然有這麼多大人撒花鼓勵俺,太感動鳥~!

  為了表達俺的感動,接下來咱們寫大少吧!

  第 37 章

  花滿樓頭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還在夢中就被一個恐怖的力量抓住脖子拼命晃醒了。

  他眼都不睜:“呔!誰敢擾我清夢!——來將何人,還不速速通名!”

  話音未落被一記左勾拳打進枕頭裡,花二少搖搖腦袋,努力揮去亂飛的金星,睜開眼一看:“喲!大少!你搞這麼楚楚動人的幹什麼?”

  他眼珠一轉嘿嘿yín笑:“該不會是您老終於想通了,果斷拋棄了吉野那個地痞小流氓,認定了我才是你今生今世永遠的倚靠吧?”

  他視線往下移,目光邪惡而羞澀:“您何必穿上這性感的上世紀中葉限量版禁慾系女王受專用制服中山裝和現代誘受必備版絕品立領無上扣沾水必透明白襯衣?只要您發話,就算是您只穿一個蛇皮麻袋我也一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

  李唯面無表情一記右勾拳,花滿樓狂噴一口鮮血仰天倒地,雙腳抽搐兩下,不動了。

  李唯慢慢的直起身,緩緩的遠目:“……老子不慡……”

  他溫柔的微笑著,撫摸花滿樓昏迷的臉:“老子不慡啊……”

  “大少,”花滿樓正襟危坐,“您老有什麼不順心的儘管說,不管怎麼樣咱們都是整整四年的同居密友,我絕對不會放著您老不管的。”

  李唯咬著文件敲電腦,敲得勢如破竹虎虎生風——前面說過了,李唯精通彈指神功,大學期間打壞過十八個鍵盤,後來被博士宿舍樓的學弟用高壇供著天天上香。

  花滿樓聽著那嘎嘣脆的鍵盤響心裡直發毛:“大少您上學期哪門功課沒過?”

  李唯斜眼一瞥。

  “您老又被宿舍樓里饑渴難耐的學弟騷擾了?”

  李唯猛地一敲回車鍵。

  “……您老難道真的和吉野分手了?家族阻礙?社會輿論?學校壓力?”

  啪的一聲回車鍵飛了出去。

  花滿樓立刻掩了半邊口裝什麼也沒說:“大少我突然想起來我被子洗了還沒曬晾在宿舍里是違反校規的是危害環境的是破壞精神文明建設的我這就去曬您老忙吧啊您老忙吧。”

  他站起身一溜煙往外跑,衝到寢室門口去迎面撞上一個人:“哎喲!”

  吉野捂著頭:“二少你這麼急匆匆的幹什麼?”

  花滿樓立刻一把拉住他,低聲警告:“裡面有S級大BOSS一個正準備放火吃人,你想進去當M?”

  吉野苦哈哈的往裡走:“哎喲喂自己家的老婆惱了當然是自己疼……”

  花滿樓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他推門而入的身影一眼,轉身去默默的在樓下空地上鋪好被子。一分鐘後天空中划過一道流星,吉野砰的一聲掉下來,大字型落在被子中間。

  “哥們,”吉野虛弱的握著花滿樓的手,“還是你夠義氣……”

  花滿樓咳了兩聲,笑容滿面的抽回手:“男男授受不親,咱倆不搭調,肢體接觸還是少點比較好。”

  吉野吐出一口血:“搭調的他不讓我摸……”

  ——吉野同學最郁悴的一件事是,他想摸摸小手親個小嘴都很困難的李唯李大少,硬生生的讓人給猥褻了。

  昨天晚上本科那邊搞搞樂……我是說搞查房,李唯正查著男生宿舍,那邊女生宿舍管理員大媽找上門來了,拿出一張照片操著東北口音說:“哎喲媽呀我滴個李老師喂,你啥時候咋搞得這愛好了呢,好好多漂亮一小伙子你幹啥子要穿裙子呢,多寒磣人哪這是?”

  李唯接過來一看,一口血生生的噎在了嗓子口:“……您從哪兒弄的這照片?”

  大媽齜牙一樂:“那邊女生宿舍唄,幾個小姑娘當明星一樣貼在牆上,還燒著香,貼著對聯,上聯是:禁慾系千秋萬代,下聯是:女王受一統江湖!”

  李唯慢慢的把那照片撕成比指甲蓋還小的碎片:“多……多謝大媽。”

  其實那照片它並不是唯物主義的產物,它是把李唯的臉和晚裝美人像PS在一起,因為嫁接得好,咋一看上去真是李唯千嬌百媚柔若無骨的在那裡寂寞紅杏一枝香。過分的不是這張照片,是當時整個本科男生宿舍樓都沸騰了,無數懷揣著寂寞少男心的狼們冒著生命危險擠在樓梯口,萬眾一心的對樓上李唯狂吼:“師兄!笑一個——!師兄!笑一個——!”

  即使是跆拳道高手出身的李家大少,面對著如此窮凶極惡的攻勢也難免心生怯意,於是只能縱身從三樓一躍而下逃之夭夭,身後留下無數亢奮的夜半狼嚎。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的,李唯的神經雖然有點脆弱,但是還不至於衝進女生宿舍去找幾個小姑娘算帳。過分的是,第二天他早上剛推門,門口整整齊齊的碼著一疊……各款式晚裝小禮服。

  李唯默默的俯身去,用指尖拎起一件蕾絲花邊黑色性感小洋裝,問:“這是什麼?”

  門口一排本科男生伏地:“大少明鑑,這是衣服。”

  “我知道這是衣服,”李唯說,“問題是……為什麼放在我門口?”

  男生左看右看,選舉出一個代表來畢恭畢敬的道:“因為這是本科女同胞們貢獻出來給您的。”

  天雷喀嚓一聲劈過——男變女,轉邊緣。

  李唯拎著小洋裝的手指顫抖了:“為什麼叫我穿?”

  “是這個樣子的,”為首男生伏地上奏:“在下各位弟兄們大學四年,孤家寡人,每每見到食堂後院老母豬,頓覺眉清目秀觀之可愛。余心內十分焦急,如此而往人獸慘劇將不遠矣;經眾議決定,我等弟兄們急需清秀美貌俏佳人來緩解本科生態不平衡,而大少您的出現恰恰就是那本科新世紀的號角、新春天的鳥叫!”

  李唯說:“……啊?”

  男生繼續上奏:“經女同胞慷慨解囊的捐獻——她們大多名花有主不願意為本科生態平衡做任何貢獻——弟兄們很快湊齊了歷年巴黎時尚款,前來恭請大少穿著在學校里溜一圈;我等大多上學四年連雌性的毛都沒摸著,實在是不願意在大學生涯里留下如此遺憾,您老就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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