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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手術室,病人正在上麻醉,他意外看到了一些人,四個副院長,三個大主任包括刑墨雷,都靜靜等著呢。

  “你今天就別上了。”刑墨雷直截了當攔住了他。

  “做什麼?”梁宰平不悅的問。

  刑墨雷用足夠響亮的聲音說:“一個花匠,你搗什麼亂呢?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梁宰平倒真沒料到他有這一句,看著他:“你……”

  “你什麼你,跟我出去!”說罷,伸手就拽他的衣領給拖出了手術室。

  幾位副院長趕緊跟出去,只佟西言留下,起身冷靜宣布手術正常開始。

  為這事兒醫院裡凡是知情的都來拖太上皇后腿了。刑墨雷一路拽著人到休息室才放開,順手替人把領子撫平,卻被一掌揮開了。

  梁宰平怒掃一群來搗亂的大小臣子:“怎麼,都管到我頭上來了?”

  孫副手裡的一罐藥丸子甩得啦啦響,痛心疾首:“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這麼大的醫院這麼多醫生,到頭非要你親自上陣,我當得什麼副院長,我還不如自己了斷了!”

  王副連忙拉住了說:“啊呀老孫啊,你要以死謝罪,你帶上我,帶上我!我也是該死的人,我給你墊背!”

  兩位元老於是抱頭哭成一團。

  梁宰平氣結:“你們……!”

  “你就歇了吧啊,非得逼著大伙兒拿刀架脖子上啊?”刑墨雷適時插進來勸了一句。

  梁宰平冷眼看他:“你的主意?”

  刑墨雷挑了挑眉,摘掉嘴裡的煙說:“老院長!我真要叫你一聲老院長,到現在了你還什麼都攬著親力親為,真想光榮殉職死在手術台上啊?你這是甩我們耳光還是甩你兒子耳光?”

  “……有你們,我真是福氣大的如今連自己這點事都做不了主了。”

  梁宰平發這話說得不重,眼神也未見銳利,只說話的聲調如同當年在位時一樣的壓迫人,一時間屋子裡卻真沒有人敢跟他對視。他在一群人中間不是最高的,退位隱身這些年也確實鮮少插手醫院裡大小事務,他是早已不問世事了,每日就是伺候他那花兒,這醫院裡的中高層幹部卻仍是個個都忌憚他。

  梁宰平站了幾秒鐘,邊捲袖子邊轉身就要去洗手,他倒像看看誰再敢來攔著他。

  可刑墨雷還真就來真的了,兩步上前啪的一聲手臂撐住了門口,表情輕鬆卻穩如磐石。他不介意犯上,反正也不是沒幹過。

  眼瞧著兩個人是要動手,總算救場的電話到了,麻醉科主任拿著佟西言的手機一路小跑著過來說:“院長電話,請……請蔣師傅聽。”

  刑墨雷莫名其妙笑了一聲,鬆開了手,示意梁宰平,請接電話。

  這時候的梁宰平真正才是無可奈何了,電話接起來喂了一聲就聽梁悅在那邊火山爆發:“我警告你!梁宰平,你敢上,我現在就去買機票!聽到沒有?!”

  梁宰平咳嗽了一聲,瞄了一眼站成一排的“護衛隊”,嘴裡哄到:“不上不上,是說了不上的,就是來看看。”

  梁悅氣得想哭,捧著電話哀求:“……你別上。”

  梁宰平自然心疼,手掌掩著話筒低聲說:“不哭不哭,爸爸不上就是了。”

  “你別騙我。”梁悅不信,他知道除非面對面的鬧,否則他要不動家長,他在他眼裡永遠是個可以哄騙的孩子。

  梁宰平一刻都不猶豫,信誓旦旦:“爸爸幾時騙過你?”

  梁悅哪裡肯信,急得眼眶發紅:“別騙我!爸爸,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梁宰平拿著電話半晌,深深嘆息,說:“爸爸,真的不上了。”

  梁習蔭站在一邊看父親給爺爺打完了電話,眼眶都紅了,他默不作聲去浴室絞了把熱毛巾遞給他。

  梁悅接了毛巾,茫然看著他滴水的衣袖。

  梁習蔭連忙把手藏在身後,他夠不太著洗臉池,弄濕了衣袖。

  父子倆沉默獨處,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梁悅漸漸平靜,卻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起身去叫助理來給他換衣服。

  梁宰平沒有再上手術台,上手術台主刀的是佟西言,助手是兩位主任。這台手術的責任太大,除了佟西言背後有梁悅撐著,萬一有個好歹,其他人誰都過不了梁宰平這一關,包括幾位顧命大臣在內。

  佟西言身為副院長,因為梁悅多年的信任和託付,這是他必須要承擔的風險。

  梁宰平自己是不上了,卻在旁邊著不走開,這讓刑墨雷很不滿,怕會給佟西言太大壓力,孫副倒是對佟西言很有信心,他是個優秀的外科醫生,之於刑墨雷,他不急不躁,沉著冷靜,早就有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梁宰平一直到手術進行了三分之二了才離開,離開時沉默不語,看不出喜怒。期間梁悅打過兩個電話來,為了讓他安心梁宰平都是在第一時間接的電話,小祖宗上心了,不安撫好他,他真會從台灣直接趕回來撒潑鬧事。

  一直到這天晚上十點多,手術終於順利結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佟西言下了台來,一身虛汗,扶著刑墨雷的手臂直接在手術室里就摘了口罩,面色黯淡像是疲憊到立馬就要睡著。

  怕時間太晚影響梁宰平睡眠,孫副給他發了個簡訊匯報,並沒有得到回應。

  佟西言一邊喝牛奶一邊給梁悅打電話,接通之後梁悅在那頭穩重的問:“成了?”

  佟西言說:“沒有辜負您。”

  梁悅破天荒說了一聲謝謝。

  刑墨雷料想梁宰平一定記恨了這事兒,倒不是他心眼小,梁宰平做事讓人捉摸不透,但他控制欲很強,既不喜歡被人左右,這是毋庸置疑的。多年的老友了,他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惹得這老傢伙心存不快,不給他好臉色看。

  隔天一大早他就去了花房,梁宰平正在換盆栽,他進了門也不說話,在邊上站著。

  梁宰平瞟了他一眼,問:“邢主任有何貴幹?”

  刑墨雷說:“你不是要教我種花?”

  梁宰平直起腰來說:“你種得什麼花?行了,用不著跟我這兒賠禮道歉的,我還不是老糊塗。”

  刑墨雷坐在一邊的小椅子上,笑說:“你是不糊塗,什麼事兒你不比我們明亮,要不怎麼你是院長我們是臣子呢是吧?”

  梁宰平說:“不用跟我這兒灌迷魂湯,這事兒本來你就有功。”

  “我還有功了?”

  梁宰平說:“你自然有功,佟西言就是你的功,這功勞比孫副都大,墨雷,我是真要謝謝你,西言是小悅的福分,如今他不但各方面都能撐得起來,還難能可貴的一心一意留在小悅身邊,也讓我這個過了時的老傢伙,三十年了,終於可以鬆手,你這大半輩子都在為醫院勞累,到如今,還留給醫院一個棟樑,你說你是不是有功。”

  這一番肺腑之言說的倒像是真的,聽的刑墨雷動容,心裡頭波瀾起伏,要說互訴衷腸的話他是不擅長的,憋了一會兒,自嘲的笑了,說:“你棋高一著,我今兒這一趟是白走了。”本來是來賠罪的,反倒得了一頂大高帽,不愧是梁宰平。

  恩慈的院長辦公室助理在去往台灣之前也受了囑託,留給院長父子儘量多的相處時間,以便他們和睦相處。實際上樑家小少爺梁習蔭的表現讓她很吃驚,他早熟,並且把自己放在一個照顧者的位置,是誰灌輸給他這樣的思想,助理想可能是蔣師傅,不免為此嘆息,那人真是把萬事都鋪墊好了,院長此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每走一步都踩在別人手心裡。

  梁習蔭小心翼翼,看著父親的表情揣摩他的心情再說話做事,這讓助理很心疼,私下大著膽子找梁悅談,問,院長,你有沒有嘗過那種,做什麼事都要看人臉色的滋味?

  梁悅說:“我現在做事還不是要看你們的臉色,你以為院長這個位置好坐?”

  在外人面前裝腔作勢,梁院長現在已經做得很熟練了。

  助理說:“我是說,平時,在生活中呢?”

  梁悅不語。

  助理豁出去了,說:“從來都沒有吧?那院長,你好好看看習蔭,他現在每說一句話都在看你臉色,他還那么小,太罪過了。”

  梁悅聞言一震,狠狠掃她,一瞬間像是要發怒,可在她緊張到極點手心捏滿汗的時候他收回了視線,說:“你管的太寬了,梁宰平不是給你發工資的人。”

  助理惶惶,完全不知道這祖孫三代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但她發現自己的進言仿佛有些效果,梁悅關注梁習蔭的眼光好像多了一些,有時候他說話到一半,會突然停下來看著他,好像在研究他是不是在看自己的臉色。

  行程的最後兩天安排了去日月潭跟阿里山遊玩,助理給梁習蔭換了輕便的衣服,留了心眼,跟梁悅的看起來像是親子裝。梁習蔭特別開心,到底是小孩子。

  晚上在酒店附近的溫泉泡湯,梁悅並不知道梁習蔭不會游泳,下水時看他差點淹死才連忙撈了起來,梁習蔭緊緊抱著爸爸,梁悅不適到了極點,他真不適應跟梁宰平以外的人肌膚相親。

  父子倆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直到梁悅忍無可忍,大聲叫助理過來把梁習蔭抱開。

  梁習蔭不肯撒手,抱著梁悅哭,叫爸爸爸爸,好像助理要把他跟梁悅永遠分離一樣。他從來沒有在梁悅面前哭得這樣傷心,像個真正的小孩子。

  也許是血緣的因素作祟,最終,梁悅還是沒能把他推開。

  回程那天梁宰平親自去接機,梁悅牽著梁習蔭的鏡頭一出現,梁宰平心裡有一剎那的擰痛,但面上什麼也沒露出來,笑臉上前相迎,先是摸摸梁習蔭的小腦袋,然後敞開懷抱把梁悅納在懷裡吻他的發頂,揉著頭髮問:“順利嗎?”

  梁悅點點頭,虎著臉。

  梁宰平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問怎麼了之類的捅馬蜂窩的問題,回了家,保姆跟梁習蔭在客廳整理那些帶回來的特產跟小禮品,聽小傢伙很興奮的講見聞,而梁悅則洗了澡,去找梁宰平算帳。

  梁宰平早料到他回來要生氣,在書房穩穩坐著等他進來。

  梁悅劈頭蓋臉責問:“你有把我放在眼裡嗎?有把我的話聽在耳朵里嗎?”

  梁宰平說:“有!”

  梁悅說:“你有什麼?!”

  梁宰平說:“我有分寸。”

  梁悅更加生氣說:“好,你梁宰平是什麼人物,你有的是分寸!從今往後我再不過問你的事!院長的位置,你自己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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