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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行。預備今天轉回科室去了。”

  佟西言又點頭:“那你忙吧。”

  其實他還有話說,但還不合時宜,昨天梁悅一直在關注新的CT機,上周五這個手術他想不起來了也就罷了,一旦他想起來,豈是會隨便就讓過去的。

  倒時候自己免不了又要去給這位主刀打分爭取寬大處理。

  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他才空下來,刑墨雷打電話問哪裡吃飯,他心裡記著去看胡煒,隨便扯了個藉口說要去趟衛生局。

  刑墨雷說:“都下班了你去局裡做什麼?”

  佟西言被問住了。

  刑墨雷沒好氣說:“去看胡煒是吧?”

  彼此多麼了解啊,佟西言忍不住微笑:“一道去吧?”

  刑墨雷鼻子噴氣,說:“停車場等我。”

  白天總比晚上清醒些,昨夜的經歷太過荒謬,刑墨雷斷不然隨便開口問佟西言是否記恨此事,兩個人坐在寶麗金的餐廳吃午飯,如果不是大廳里還有其他客人,兩個人的沉默幾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咀嚼聲。

  佟西言他還在想病人的事,已經開始想倘若病人沒了醫務科該如何處理這場糾紛。他立刻就想給醫務科長打電話,可顧及到對面的刑墨雷,他看了他一眼。

  刑墨雷把一隻剝殼的富貴蝦放在他盤子裡,沾滿醬汁的手指放進嘴裡吮了一口,與他對視。

  兩個人的心思全然不在一塊兒,這一記對視,彼此都沒讀出對方眼裡的意義,佟西言夾起剝的坑坑窪窪的蝦子細看,難得這位大老爺也會如此體貼伺候人,他說了聲謝謝。

  刑墨雷滿不在意的拿熱毛巾擦手,問;‘早上有沒有不舒服/’

  佟西言茫然看他,有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問什麼,回答說;‘還行,就是想不太齊昨天的事兒,可能還是藥物作用。’

  刑墨雷把‘齊’字聽成了‘起’字,心想想不起那是最好了。

  吃完飯一道上樓看胡煒那倒霉鬼,進了門,見人已經醒了,靠在床頭軟軟耷拉著腦袋。

  佟西言在靠床頭的椅子裡坐下,問;‘感覺怎麼樣,胡院長/’

  他問得很平靜,站在床尾的刑墨雷都聽不出來他是什麼意思。

  胡煒抬頭見是他,仿佛沒料到他回來看,慢慢的轉回神來,扯開乾澀的嘴唇笑說;‘精神不錯嘛。’

  佟西言說;‘多謝你了,我原來就經常失眠,虧得昨晚上那一點兒嗎丨啡,倒讓我睡了個好覺。對了,胡院長肚子還疼嗎/拿了那麼多年刀,我這還是第一回給同行下刀子,獻醜。’他意有所指。

  胡煒只是看著他,吃吃笑,說;‘佟院長真不愧師出名門,下刀精準。’

  ‘只希望這一刀能斷了胡院長的病根。’

  胡煒看刑墨雷點菸,便叫他;‘嗨,來一根。’

  刑墨雷沒理會,對佟西言做了手勢表示外面等,咬著煙出去了。

  畢竟是自己行兇,即便他罪有應得,這副樣子倒也可憐了,佟西言心裡原來就不恨他,經過昨晚上那一場鬧劇,他倒突然把胡煒這人看清了,想起陳若在電話里指天發誓說刑墨雷跟這個人絕對沒有任何瓜葛單就是酒肉朋友,他相信胡煒喜新厭舊已經到了某種病態的程度,不會跟什麼人維持關係二三十年之久,否則他身邊不會沒有人。

  顯然他喜歡不停的挑戰新鮮事物,包括情人在內。

  為這個他真是一點兒不生氣了,唯一還在計較的就是刑墨雷的欺騙,當然這是家務事了。

  他拿了水杯給費力探身過來拿的胡煒,見他手抖,便拿了濕棉簽幫他擦嘴唇。

  兩個人靠得很近,胡煒可以聞到他身上帶著沐浴辱清香的暖暖體味,他的視線掃過他薄薄的耳廓,白皙的線條完美的下頜,以及兩側嘴角微彎的唇形,一下子呼吸便亂了節奏。

  佟西言意識到了不對勁,看了一眼監護儀上明顯增快的心率,他微笑湊得更近,說;‘你在想什麼/’

  胡煒舔了舔落在唇邊的純淨水,眼神渙散看著他,說;‘不,不要欺負病號。’他是故意的1他是故意的1這個看起來良善的佟西言根本已經被刑墨雷帶壞了1

  他為自己的不爭氣懊惱,也為刑墨雷完全占有著這個人而真正感到嫉妒。他最見不得的就是什麼相親相愛,太虛偽了。

  陳若吃了午飯坐著喝茶,美美給他拿今天剛到的日報,他翻開一看,嘴裡的水差點從鼻子裡出來,一拍扶手站起來跑去找刑墨雷。

  回覆:回覆:回覆:當你老了BY道行清淺(鄭二)(《第十年》無

  日報的社會新聞一版,整一版都是胡煒的專場,圖文並茂,仿佛他的個人傳記。刑墨雷沒有細看,只要掃一眼標題他就知道是什麼了,沉著臉跟陳若對視了一眼,轉身開門叫佟西言出來,然後把報紙遞給他。

  佟西言看報的表情則要精彩多了,他先是茫然,而後是震驚,接著是疑惑,之後是忍耐著好像想笑,再之後則是突然變了臉色,抓緊了報紙呆呆抬頭看刑墨雷。

  這則新聞檢舉了本市某大醫院醫生身兼行政管理人員卻道德敗壞作風yín 亂,幾千個字的新聞洋洋灑灑記錄了這位醫生近年來的回扣紅包來往記錄,姓什名誰有憑有證。私生活方面呢還列數了他有多少個情人,男的幾個分別是幹什麼的,女的幾個又分別是幹什麼的,俱有合照,有些是偷拍,有些是老照片掃描。

  佟西言之所以會一下子臉白,是因為裡邊兒有他,說是這位醫生的新歡是本市最大私立醫院的業務副院長,附照片,就是昨晚上兩個人在包廂里的事兒,正好是胡煒壓著他的那一張,只看得出來是個衣冠不整的男人,但看不見臉。

  這張照片應該是他刺傷胡煒之後被拍的。那時候除了他們倆,還有一個人。

  刑墨雷先沒看注意這張小圖,見佟西言表情不對,拿過去仔細一看,立刻就爆了,一個電話甩到梁宰平手機,接通就罵;‘你搞什麼呢/不是說全刪了/1’

  梁宰平那頭像有事兒,只低低說了一句;‘待會兒我打過來。’

  刑墨雷那臉色黑得跟包公似的,陳若做了個無辜的表情,說;‘現在的狗仔隊可真牛掰,這速度,你聞聞這照片上都還有蟹粉獅子頭的味兒呢1我原來倒是想過啊,千萬別給記者知道了,要不給你們仨整一‘jú花三弄’出來……’

  ‘閉嘴1’刑墨雷一記怒吼打斷了他的神神叨叨,轉身去推胡煒的房門,手放在門把上停住了,對佟西言說;‘你回醫院去。’

  佟西言站著不動。

  刑墨雷又說了一遍;‘回去1‘

  哪怕是在家裡跪過床頭,正經的場面里刑墨雷到底還有他十幾年的恩師底蘊在,眉頭緊皺劍鋒一抬,只差喉嚨底嗯一聲以示威嚴了。

  但佟西言仍然沒有動,倒不是賭氣或者無措,他想知道刑墨雷要怎麼處理這事,除了那張照片,他現在居然有些擔心胡煒以及他的家人。

  這樣的打擊,殺傷力絕對強過刑墨雷當年的牢獄之災。這則新聞會毀了胡煒的一切。

  兩個人就這麼站著,刑墨雷眼看要收回手親自拖人走,陳若攬上了佟西言的肩膀,淡然勸說;‘西言,你留這兒真不合適,陳哥送你回去吧。’

  從現在開始佟西言就要離胡煒遠遠的,再讓什麼人知道他們有接觸,佟西言會被拖下水,這是刑墨雷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為了保護他他已經基本放棄了自己傾盡心血的事業,倘若前功盡棄,刑墨雷會真的殺了那個把事情抖出來的人。

  梁宰平接了刑墨雷的電話,後悔沒把手機關機或者調成靜音,因為梁悅剛剛睡著又被吵醒了。

  事情要從大晌午開始說起。從發改委回來之後梁悅就老大不高興的坐在黑色的大轉椅里想心事,等梁宰平把花棚的臘梅修剪了回來,院長辦公室門鎖住了,掛了外出的牌子,拿鑰匙開門,還見他坐著呢。

  料想是錢的事兒沒辦成,梁宰平倒不以為然,說:“拿不到才是正常的,那本來就是給公立醫院的補助基金。”

  梁院長腦袋不動,眼角瞟他,說:“明明說了是為了支持醫療事業的發展,私立醫院就不是醫療單位啦。”

  梁宰平揉他的頭髮:“又不是什麼大錢,犯不著。”

  梁院長不滿說:“我是‘家長難為’啊!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醫院裡大大小小哪項不是開支,光中央空調一個月就得燒五十幾萬呢,一千多號人月月等著發薪水發獎金,買儀器搞基建做維修,那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梁宰平被訓服了,嚴肅的說:“嗯,您說的很對。”

  梁院長沒能維持住一臉的威嚴,起身去餐廳吃飯以作掩飾,要笑不笑說:“你少來這套。”這就算是哄得陰轉多雲了。

  可到了餐廳,飯吃了一半,被他看見移植科的主任,他又想起來不高興的事兒了。回了辦公室就說要整頓人事。

  梁宰平問你要怎麼整頓。

  梁悅說,不幹活的以及扯後退的這些統統都不要,我要能幹正事兒的人。

  梁宰平裝糊塗問:“你跟爸爸說說,哪些是不要了的人呢?”

  梁悅其實已經把王玉書的名字頂到舌尖了,半天還是沒能吐出來,只說:“人事改革也是為了醫院能夠更好更快發展,計劃和任務都能夠實實在在的完成,做出成績來。”

  梁宰平微微笑,說:“是不是想辭退移植科主任?”

  梁悅說:“這要政務會議才能最終決定,我一個人做不了決定。”

  “那麼你是想辭退王副院長?”

  梁悅一下噎住了,半天才不耐煩的說:“我不會食言的。”

  說是這麼說,心裡憋著一股子氣呢,午覺也翻來覆去睡不踏實。

  梁宰平不想看到他為了這些瑣碎的事情煩惱,但看到他站在高處受人敬仰與尊重,又覺得應該是這樣,倘若不是自己自私的困著他使他不能隨心所欲,原本他可以有更精彩的人生,飛得比天高。雖然由梁宰平來說這些太過虛偽,但他從沒有想讓梁悅活得不自在,如果他還有一絲自制力,他們不會走到現在。可惜的是,那時候,他再一味的維持著慈父的底線,梁悅卻怎麼都不肯好好配合他演完這一場戲了。

  主導權早就已經落在了梁悅手裡,無論是兩個人的事,還是醫院裡一千多號人的事。

  王玉書的事不是他一定要為難他,只是他還太年輕。他的性子還是那樣,任性容不得一絲不快,那些引進的外聘的人材,他稍有不滿意便想方設法趕人走了,這他都沒意見。但王玉書畢竟跟孫彥章一樣是醫院的元老功臣,創業階段的艱難是他們陪他一起熬過來的,那小孩又怎麼會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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