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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西言立刻看向蔣良,那人只是笑了笑,低頭喝茶沒答應。他嗔罵道:“沒規沒矩。”

  刑墨雷覺得女兒叫得不錯,招手示意她過去坐:“小哥呢?”

  刑少駒匆忙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佟早早的書包,進門就道歉:“抱歉抱歉,路上堵車。”

  蔣良笑說:“不怪你,總是接媳婦兒要緊。”

  一句話說的刑家四口沒了聲響,刑少駒把書包放沙發上,脫了外套坐佟西言身邊,搓了搓手。隔著兩個人,佟早早在另一邊埋頭咬個牛奶刀切,安安靜靜。

  梁悅沒讓場面僵了,咬著筷子問:“那,喝點兒什麼?”

  “回去還開車呢,不喝酒了吧。”佟西言說。

  梁悅不贊同:“吃飯喝一點兒怕什麼,你現在的酒量放倒一桌都沒問題以為我不知道呀?咱們醫院裡就你們師徒倆是千杯不醉的海量。”

  刑墨雷插了進來:“那要多虧梁院長栽培!”

  這件事誰提起來刑墨雷都要咬牙切齒,沒到行政上班的時候佟西言是“一杯倒”,給他一杯酒,不但能逗逗他可愛的另一面,還能享受一晚上他的溫軟美好,可自從代理院長到後來正式上任副院長職位的三五年內,他的酒量是飛速進步,全是喝出來的!還不讓他知道,在外面吐乾淨了,上醫院掛完點滴再回家!這筆陳年舊帳,擇期不如撞日,那就今天還了吧!

  刑墨雷皮笑肉不笑,說:“既然院長你這麼客氣今天特意叫咱們喝酒,咱們再推辭就有點不識抬舉了。”欠身叫服務員:“開瓶紅的,再拿瓶五糧液,搬兩箱啤酒擱那兒。”隨手一指沙發邊兒上。

  梁悅一看這架勢,知道自己是一句話惹毛這頭暴龍了,想想那幾年確實也是把佟西言折磨了,趕緊的求饒賠罪:“刑伯伯,您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我哪兒喝得了啊。”

  “能喝多少喝多少。”刑墨雷站起來,隔著桌子先給他滿滿到了一杯乾紅。

  梁悅窘著臉轉向佟西言:“我真喝不了。”

  佟西言剛要開口,刑墨雷舉著酒杯聲音大了些:“嗨,你是一點兒面子不給嘍?”

  梁悅只好端了起來跟他碰杯,看著漂亮的寶石紅在杯中蕩漾,眼睛一閉,皺著眉頭大口喝了。

  刑墨雷就站著,看他喝完了,一仰頭喝掉自己的,傾身又給他倒,佟西言趕緊拉他衣角,蔣良的手也適時蓋住了梁悅的酒杯,一邊撫著梁悅的背讓他打了個酒嗝,一邊示意讓服務生換個小酒盅,靠著椅背對刑墨雷說:“咱們今天就是吃頓家常,你大人有大量,改日,我陪你喝個痛快。”

  梁悅拿了個奶油刀切咬在嘴裡,含糊笑說:“刑伯伯好人。”

  刑墨雷一聲冷哼,倒也坐下了不再為難。

  梁悅給身旁的刑少駒倒酒,示意他吃菜,說:“有時候沒見你了,忙什麼呢?”

  “你是深居簡出,我呢四處奔波,見得到才怪呢。” 刑少駒把自己的醋碟子轉到佟早早眼前,可對方當沒看見,刑墨雷替他拿了下來,放在愛吃醋的小女兒跟前。

  “又有大工程啊?”

  “嗯,市博的重建,設計稿剛出來,有的忙了。”

  佟西言說:“忙是好事。煙還是要少抽。”左右兩邊都是焦撲撲的煙燻味,他想忽視都不行。

  刑少駒點頭笑:“我就不該坐您旁邊。”說著話,眼角不自主的瞟對面,進門開始佟早早就沒抬過頭,他拿她是越來越沒有辦法了。

  蔣良看了看身邊的小姑娘,對佟西言說:“還真是越大越像你。”

  佟西言無可奈何的笑,誰都料不到小時候那麼鬧騰的女兒,長到現在性格脾氣都變了,跟他一樣沉默寡言,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說她兩句就只會憨笑以對,看著她,就好像看到念書時的自己。學校離龍澤園太遠,平時她住在刑少駒那邊,可她對她從小就特別親的小哥也一樣疏遠起來,周末回家,兩個人那客氣起來簡直到了見面要鞠躬的地步,他跟刑墨雷都懷疑是不是剛從小日本那兒進修了回來的。私底下一琢磨是不是兩個人鬧矛盾了,刑墨雷立刻就去拽兒子的領子來質問,刑少駒莫名其妙說沒有啊,她都不太說話,脾氣跟佟叔一樣了,那麼乖,想吵架都吵不起來啊。

  佟西言於是找自家姑娘談心,坐一半天,就見她埋頭做作業那認真的樣子,他自己也不是個會開導別人的人,結果就是什麼都沒談就出來了。

  也許是基因遺傳吧,只要她很健康的在身邊,作風端正學習認真,佟西言也就不再擔心了。

  他把酒瓶子遞給女兒:“給蔣伯伯倒酒。”

  佟早早疑惑的接了過去,倒完酒以後回頭嚴肅的糾正她的父親:“爸爸,是梁伯伯。”

  梁悅憋不住,噗的一聲笑。不去看蔣良的表情。

  刑墨雷看著佟西言尷尬的樣子,說:“她又沒說錯,跟你一樣直來直去不好啊。”

  佟西言忍不住懷疑女兒是故意的,明明告訴過她這其中的原委,她也不是個笨孩子啊。正想著,手機響了,離席去外面聽,又是醫院裡的複合傷病人處理不好了要請院長。

  佟西言說:“我這會兒走不開,你等等,我叫許主任過來。”

  然後電話打給肝膽外科的許主任,好話說了一堆才說動人過去幫忙,掛了電話回到包廂,刑墨雷問:“誰的電話講這麼久?”

  佟西言一想,老實說了他一定會在席上當著那兩人的面發火,於是說:“沒誰,一個朋友。”

  刑墨雷要掏他手機,他連忙壓住口袋,眼神著急警告家屬別胡來。

  梁悅看著有文章,沖刑墨雷調侃:“還給不給人留隱私了?”

  刑墨雷一聲冷笑,問小徒弟:“哪兒來的電話?急診、手術室,還是ICU?”

  蔣良慢慢放了筷子:“出什麼事了?”

  佟西言只能狠狠瞪了一眼身邊的人,回答說:“沒什麼大事,一個複合傷病人。”

  刑墨雷一聲吼:“沒什麼大事打你電話做什麼?!吃飽了撐啊?!知心熱線啊?!”

  一桌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只有邊上的佟早早,面不改色平靜無波的插了一句:“大爸爸,幫我拿那個甜醬。”

  刑墨雷伸手去夠甜醬,夠著了回來,小女兒早就舉著一個蘸了煉辱的油炸刀切等著了:“您吃這個,老喝酒對胃不好的。”

  刑墨雷說了一聲乖,拿過來咬了一口嚼啊嚼,突然一回神心說不對啊,我剛才幹嘛呢——我生氣著呢!想再接著飆,看著小女兒跟她爹一樣單純無辜的眼神,這口氣怎麼也提不上來了,只好把饅頭往嘴裡一塞,泄憤似的用力嚼。

  蔣良看了一眼梁悅,他正饒有興致的看著刑墨雷吃憋,小東西,看來他完全不記得是為什麼來吃這頓飯的了。他心裡好笑,輕拍他的手背讓他扭頭過來,然後自己跟佟西言說:“電話給我。”

  佟西言大概知道他想做什麼,忙說:“礙著您吃飯……”

  “不要緊,給我吧。”

  無奈只好把電話遞了過去。

  蔣良翻通話記錄,打了過去,一接通起來他就問:“病人情況如何?”

  那頭看號碼是佟西言,正準備了哭腔博取同情,一聽這聲音是蔣良,硬生生轉了語氣:“現、現在情況還比較穩定,腹腔出血點已經找到了,正在止血!”

  蔣良“哦”了一聲,說:“你是哪個科室的?什麼職稱?……看來你的實踐能力還是需要鍛鍊,下星期去急診,順便跟兩個月的救護車,好嗎?”

  佟西言心裡同情,可這是撞在槍口上了,超出他能力範圍,他也救不了了。

  把電話還給主人,蔣良站了起來:“來,小佟,咱們喝一杯。”

  佟西言惶恐的跟著起立,舉著杯子迎上去:“您太客氣!”

  刑墨雷冷漠的說:“一杯酒而已,你太客氣了!”

  佟西言低頭狠狠給了一個白眼。

  蔣良笑說:“你師父沒說錯,你看,原來是想請這頓飯慰勞兩位,可這還沒吃完呢你的事兒就來了,那幫猢猻實在是不像話……”

  “最不像話的就是我了。”梁悅笑著插了進來,酒搶在蔣良之前跟佟西言的碰上了,“鏘”的一聲:“我先敬了你這杯,你這十來年的青春全給了我了,難怪刑伯伯吃醋。”

  說完了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一仰頭幹了,握著酒杯五官皺到一起,可立馬又給自己倒上了,衝著刑墨雷說:“刑伯伯,這杯敬你,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支撐著醫院,尤其是大外科,而且現在也沒有慫恿西言往高處走。雖然你的脾氣有一點點不太好,不過我知道你是疼我的,我還記得小時候你老背我回家呢。”

  刑墨雷吃了一驚:“那時候你才三歲。”那幾年他也是剛來恩慈,老醫院從原來的衛生院擴建,梁宰平招兵買馬的尤其忙,還經常不在市內。那會兒他也還沒有刑少駒。

  蔣良示意佟西言跟著自己一起坐了下來,說:“他記在心裡的多,說出來的少。”

  刑墨雷總算有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由衷的笑,雖然很淡。他倒向椅背,抓著佟西言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說:“你們倆就是這麼把老孫頭整成高血壓暈厥的?”

  梁悅跟蔣良交換了一記眼神,笑眯眯不做答。

  孫副幾年前退休,蔣良跟梁悅請他跟王副吃了頓飯,目的是要返聘,留他在醫院裡接著賣命。結果梁悅大概也是像今天這麼“我記得小時候哇”一頓煽情,以至於孫副在席上太過激動直接暈了,把蔣良也是嚇了一跳。

  “話說得挺漂亮了,行,把酒喝了吧。”刑墨雷看他酒拿了半天了有裝傻的嫌疑,便“好心”提醒他。

  梁悅頓時笑僵了,這老傢伙,還真不像孫副那樣好糊弄。

  儘管是換了小口杯,可這酒都是整杯整杯下去的,蔣良心裡清楚什麼酒該喝什麼酒不該喝,雖然心疼但還是忍住了沒有替他擋。眼前這一對是員工是同事也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友,尤其是刑墨雷,石骨鐵硬,醫院搬遷兩次,從最初的幾個人到現在的一千多名員工,三十幾年的風風雨雨走過來,從沒有聽他抱怨一句不是。不消說他離退休還有十來年,就是退休了醫院一時半會兒也少不了他,再往遠了想,路很長,長到自己不能陪他走到盡頭,總有那麼一天,佟西言會成為他最有力的臂膀和依靠,那麼今天這幾杯酒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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