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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傷心不關我的事,更不關你的事。」

  「當然關我的事。你不買玩具給我,我所有的玩具都是哥哥買的,你一見我跟媽媽就會罵,可是哥哥人好好,每次看見我們都是笑嘻嘻的。爸爸你幹嘛打哥哥,他如果走了以後都不回來了怎麼辦?」

  在小畢的心裡頭,他老哥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論是什麼新品種玩具,只要自己一開口,哥哥馬上買給他,也不會像跟老爸形容了兩三個小時,卻還把鹹蛋超人買成小叮噹。

  哥哥可是很重要的,誰都不可以傷害哥哥!

  「他不回來就最好,也不是我生的。你不去寫功課在這裡幹嘛,還不快滾回你房間裡面去。」父親怒得走進客廳里拿藤條,朝他打去。

  「你不可以打我!」小畢抱著玩具在客廳里跑來跑去,父親則在後頭追趕。「不可以!我功課都寫好了!」

  突然,帶著鹹蛋超人面具的小畢一個轉身,把手裡頭的變形機器人朝父親的頭扔去,父親哎呀一聲,痛得摀住額,藤條落地。

  「有空隙!看我鹹蛋超人旋風踢──!」小畢爬上沙發,助跑踏上茶几,而後側身飛踢,踹上他爸爸的蛋蛋。

  父親哀嚎了聲,跪倒在地。

  「天啊小畢!」母親在一旁看得大叫。

  「正義必勝。」小畢哼了聲。鹹蛋超人大戰卡美拉(日系烏龜型怪獸),戰績一千兩百三十二勝,兩千八百四十一敗。

  「地球現在又恢復和平了,勝利是屬於我們的。哈哈哈!」小畢站在沙發上,大笑三聲。

  *****

  回到家中,雀如提著行李在門口等著。

  「都弄好了?」她笑著問。

  「嗯。」他也笑著,這麼回答。

  「我也全都弄妥了,走吧!阿保在樓下等我們。」他們拎著簡單的行李,告別了這個住了四年的老舊公寓。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倘若在美國住得開心,他們有默契,會一直待下去。

  沿著陰暗cháo濕的樓梯慢慢走下去,在門口光明乍放的那處,佇立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小羲見著了逢明。

  「你先上車去。」他轉頭對雀如說。

  雀如瞪了逢明一眼,朝他狠狠比出中指,然後抓著行李箱越過馬路,到另一頭有阿保等待的房車上。

  「有什麼事嗎?」小羲問著逢明。

  逢明看著小羲手裡拿著的行李,說:「這裡的電話打不通,變成了空號。」

  「雀如把電話停掉了。」小羲看了看表,大概還能撥幾分鐘跟逢明講話。

  「你之前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小羲的表情有點不同了,逢明隱約感覺到,這樣細微的差別,令他感到焦躁。

  「我要準備畢業考,太忙了。」小羲淡淡地說。不過,卻笑不出來了。

  「那現在呢?忙完了嗎?忙完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家了?」逢明問著,焦慮加劇。逢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就是不安。

  「我沒有時間了。」小羲把戴著表的那隻手放下,頭有些低,不想正視逢明。「阿保正要載我跟雀如去機場,我們……」

  逢明用力地抓住小羲的雙肩。「你到底在幹什麼?去機場要幹嘛?帶著這包行李是要幹嘛?你為什麼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逢明猛力搖晃著小羲,仍然無法理解眼前的男人想做什麼?

  「我要去美國念書,現在得去搭飛機。」小羲掙扎著想隔開逢明的手,但逢明的力氣太大,小羲被搖晃得很疼。

  「連你也要離開我?」逢明突然怒吼了起來,他用帶著指責意味的眼神凝視小羲。「為什麼當我說了要跟你在一起之後,你還要離開我?」

  「我……」眼淚不知怎麼,掉了下來。小羲說不出話。他的嘴唇顫抖著,聲音無法竄出,只能硬生生被卡在咽喉。

  逢明一把將小羲手裡頭的旅行袋扯下,扔到路中央。

  「拜託你……」小羲懇求著,懇求逢明讓他走。他無法待在逢明身邊了,逢明對那女人的愛,會讓他窒息。

  阿保跟雀如從車上跑了下來,雀如用盡吃奶的力氣將他們兩人分開,阿保則不留情地給了逢明一拳。

  逢明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唇角滲出血來,咸腥味溢滿整個口腔。

  「我……」小羲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地想讓自己能夠開口。

  「我……沒有辦法……看到你跟她在一起……我很難過……難過……」小羲無法壓抑地哭出聲來。

  「那有什麼辦法,我最愛的人是她!」逢明怒吼著:「但我最重要的人,是你啊!」

  「對不起……」小羲閉起了眼睛。

  「你又多清高了?你敢說自己完全忘了林央了嗎?你為什麼又和他侄女住在一起?像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再也聽不進逢明任何一句吶喊嘶吼,小羲撿回行李,由逢明面前逃離,和阿保他們上了車。

  這一秒這一刻,他只願自己從來沒有耳朵,可以聽不進逢明半句傷人的話;只願自己從來沒有心臟,可以感受不到由胸口驟然蔓延,叫人錐心刺骨的痛。

  幾個小時後,他和雀如搭上前往美國的班機。

  從此之後,將逢明遠遠拋到後頭。

  雀如陪著他一起哭,他們兩個肩碰著肩,窩在狹窄擁擠的座位上,顫抖的手緊握著。

  【第七章】

  某天早上穗清打電話給他,簡單地說了聲:「孩子拿掉了。」

  「我們分手吧!」他告訴穗清。

  「我們早就分手了。」穗清掛上電話。

  接著他打電話給小羲,發覺號碼成了空號,他去找小羲,小羲卻跟一隻麻雀搭上車坐飛機去美國。

  之後,他的世界恢復平靜,靜得什麼聲音也沒了。

  肺炎引發的高燒讓他昏昏沉沉,在房裡迷迷糊糊的睡了幾天,再次醒來時,人回到了醫院。是老爸送他來的,聽說情況很糟糕,他呈現休克狀況,如果晚一步發現,可能早死了。

  他懶得說話,身體的不適讓他覺得很累,他問父親小羲有沒有打電話回來,但也知道自己是白問的,小羲從沒有主動打電話回家過。

  或許對小羲而言,那個家根本不是家。

  出了院,高熱仍持續燒著,沒有停止的跡象。支氣管也跟著壞了,整天的咳,肺都快被他給咳出來。空蕩蕩的雙人床只躺他一個人,每天他只要醒著,腦海里就會浮現小羲的身影,和小羲在這個房間時的模樣。

  他和穗清分手了,以前是穗清單方面提出,現在是他決定將她的一切趨離他的生活。那個女人並不愛他,她連他的孩子都拿掉了,這點真令人傷心。

  他不禁又想,小羲如果是女的就好了,即使是妹妹,他也會用強的讓小羲懷孕,然後小羲就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倘若是自己,那麼愛他的小羲決不會像穗清一樣選擇墮胎的。一定不會。

  他在即將失去小羲的那一刻,他真的打心底想要跟小羲永遠在一起。

  而且是永遠……

  是他和穗清在一起三年,都沒想過的永遠……

  這段時間裡,他不斷想起小羲哭泣時的臉龐。

  讓小羲那麼傷心,是他的錯。

  幾天後,他繼續回報社上班,但身體的狀況一日不如一日,持續不停的高燒讓他昏倒的次數越來越多。後來報社以他無法勝任這份工作為理由,請他走路。

  開除他的主管當中,還有那個曾經勾引過他的主管。這時候的他真有種「自己只是一雙被穿過的破鞋子」這種感覺。

  然後時間慢慢的過,不明白事情發生經過的老爸說,他這是得了相思病。因為小羲離開了,所以他才病得這麼嚴重。

  懶得和老爸抬槓時,他會拿著相機到外頭晃。失業中的他有時就靠著攝影來打發一天的時間。

  直到這年的十二月,一張入圍某航空公司活動的攝影作品,帶來了前去紐約的來回機票。

  *****

  十二月底,濃厚的過節氣氛飄散在薄薄的雪花間,帶來了聖誕節的歡樂氣息。

  美國東南的喬治亞州不常下雪,小羲站在窗戶旁看了許久的雪花,對這樣的天氣感到新奇。

  門外有輛發動中的豐田日產車等了很久,樓上乒桌球乓地傳來聲響,木頭蓋成的雙層洋房有些震動,然後雀如急急忙忙地由他面前跑過。

  「我出門了!」雀如提著幾天的小行李倉惶地關上門,然後鑽進車裡。

  小羲連早點回來這句話都來不急說,車便開走了。

  雀如和她在美國認識的朋友打算去北邊渡假,聽說北邊的雪下得很大,銀色聖誕肯定會過得很浪漫。雀如也有邀他,但是他不想出門,他需要安靜一點的空間,讓自己好好休息。

  放著暖氣的屋子有些悶,他開了一扇門邊的窗,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後,覺得無聊便整理起環境來。

  先前寄回台灣的玩具弟弟小畢應該收到了吧,小羲心裡頭描繪著弟弟拆開包裹時露出的欣喜神情,想著想著就笑了。

  至於另一個只會惹他傷心的異母弟弟逢明,他想不出該寄什麼聖誕禮物給他,但也許逢明就算真收到他寄的禮物,也不會高興吧!

  小羲一直記得自己離開的那天,逢明是多麼憤怒。

  其實應該是自己的錯啊,如果不那麼想見逢明,如果不為了逢明而到那個家,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會發生的。

  小羲想著,倘若所有的關係能回到原點,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突然,聽見有車停在門口的聲音,車門被關上後,引擎聲遠離,然後電鈴響起。

  「雀如?」小羲疑惑著。

  是雀如臨時打消主意不去渡假了嗎?

  打開門的那剎那,風夾雜著雪灌進門內,白色的雪花被吹送到屋裡的木製地板上,小羲穿著拖鞋的腳丫子頓時覺得有些冷。

  屋子外頭站著個包裹厚重雪衣的男人,男人戴著帽子與墨鏡,提著一隻磨損過度的紅色行李袋。

  當男人將墨鏡與帽子拿下時,小羲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將木門給重重關上。

  男人猛力按起電鈴來,氣得破口大罵:「方曉羲,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大老遠從台灣跑到美國,不停的搭飛機、轉飛機、走路、攔計程車才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現在累得只剩半條命而已,你居然敢把我關在下雪的大門外,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屋外吼聲不斷,但稍嫌中氣不足,男人還真是很累的模樣。

  在屋內的小羲捱緊門板貼著,他不斷地深呼吸,懷疑自己是不是見鬼了,居然會在這個地方看見自己心愛的弟弟「宋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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