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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出的氣灼熱地線繞在兩人之間,雖然極力抵抗,身體卻沉醉於這樣的快樂,快感凌駕高燒的痛楚之上,而後在他手裡,我達到了高cháo。
“再睡一下吧!”他仔細將我擦拭乾淨後,探探我的熱度,隨即拿來乾淨的衣服為我穿上。
他的臉挨到我面前,看在我眼裡,是那樣的蒼白而無血色。
魏翔側過臉咳了幾聲,走離床邊後,咳嗽又更加劇。跟著地似乎是不想吵著我,關上房裡的電燈走到客廳去,隔著門板,擤鼻涕的聲音悶悶傳來。
我的腦袋一團混亂,他到底是抱持著什麼心態對我做那種事情?
我這種毫無反抗能力的狀況,大可以強上一次做完,但他沒有。或許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沒力氣做下去,但或許,他純粹只是想幫忙抒解我的情況。
閉上眼休息一會兒,心情還沒有從方才的激動里回復,他又開門探頭看了看我的情況。
客廳外的光線有些刺眼,我用力地擰著眉頭,他察覺到後立刻將門小聲帶上。
“你休息吧!該吃藥的時候我再叫你。”他咳得聲音都變了,但還是輕聲細語地,小聲對我說著。
慰問的聲音停歇,我心裡卻起了漩渦。
為什麼明明他也感冒,還要拖著病照顧我。明明我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他卻對我該死的好,溫柔得要命。
我的腦袋混亂不堪,身體的痛苦又湧上來。
魏翔代表的是過去的記憶,是那些我決定遺忘而後不願想起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夠接受他,甚至得離他越遠越好。
警戒的聲音不停在腦中響起,但他黑色深邃的眼睛卻像烙印在我腦海里一樣,縱使閉上雙眼,仍然無法揮去。
無可奈何之下,我回憶起婉婉的模樣。希望能夠借著婉婉,來沖淡對那雙眸子的印象。
然而一直到睡去,魏翔的身影都還是那麼牢固地停留在原處。
而他苦澀的笑容,也越來越顯鮮明。
第四章
“阿滿。”
誰在叫我,我正在睡。
原本黑色的房間,有扇窗通往外面。“刷──”地聲窗簾被拉開起來,耀眼的光線she入,刺傷我的眼。
誰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身邊來,趴在我耳邊低語。
“我知道醫生想幹嘛了──”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唉,你快醒醒啊,怎麼都叫不醒咧──”她用力搖著我。
我很困,真的很困。我想這麼告訴她,但是眼睛卻睜不開來,只能躺在柔軟的床墊上面,使不上力。
“我沒有辦法待在這裡太久。”她著急地說:“要是讓醫生發現就糟糕了。”
“阿滿、阿滿!”她不停搖著我。“快醒過來!”
“刷──”地聲,窗簾又被拉起來,光消失了。
“糙莓,不是叫妳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嗎?”
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聲調好象是我的,卻又不太相似。
“你要讓阿滿睡到什麼時候?”
“等我安排好一切,自然會讓他醒來。”
當男人出現,黑暗的房間裡又恢復寧靜,沒有半點聲音,只有柔軟舒服的床墊與散發香味的蓬鬆枕頭,勾引人往夢鄉墮落。
“那阿翔怎麼辦?”遙遠的那頭,我聽見熟悉的字眼。
阿翔怎麼辦?
* * *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三天早上。
廚房裡有洗碗盤的聲響,奈奈收拾好書包後,進到房間裡來探視我。
她帶著口罩,看起來沒有生病的跡象。
“早安爸爸。”她叫了我一聲,“我要去上學了。”
我點點頭。今天喉嚨好象沒那麼痛了,於是我開口問她:“妳沒被傳染感冒吧?”聲音經由喉嚨出來時,連輕微的震動都會使得喉部疼痛。
“我們學校有打感冒的那個針,所以不會感冒。”她說的是流感疫苗。
我再度點頭,她說過再見後就出門。而後魏翔走進來。
“好點了嗎?”他端了碗稀飯放在床頭,然後將我扶起來。
我將就地吃了幾口,然後吞下藥,又躺回床上休息。
他吸了吸鼻涕,跟著將沒吃完的東西端出去,在廚房裡又咳了幾聲。
我突然想起昨天好象做了一個有關他的夢,但夢見了什麼,卻在吃過飯之後忘得差不多。閉上眼,我不停地想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我一起遺忘在那個夢裡,但無論多麼努力,空白的腦袋裡仍是沒有想出個答案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走進房裡,見我眼睛還張著,頗是驚訝。
“你不睡嗎?”他問。
我搖搖頭。“都睡兩天了。”
“那……”他手裡拿著一本雜誌。“那我待在這裡陪你,時間到再叫你吃藥。”他坐在床邊地毯上,笑了笑,安靜地翻起他的雜誌來。
這兩天不是在客廳,就是在房間,我可以聽見他翻書或看電視的聲音,但他又細心地不弄出太大的噪音,睡著的時候知道有人顧著,老實講我睡得頗安穩。
他總是看著髮型雜誌,或許跟他的工作有關。
“都是日文的,看得懂嗎?”我問。
“看不太懂的時候就用猜的,反正也只是一顆頭。”他抬起頭來和我說話,我們的視線平行,他的眼底有著笑意,彷佛有什麼東西讓他很開心似地,認識他以來還沒見過他這樣子。
“你在高興什麼?”我忍不住問。
“有嗎?”他說。嘴角上揚。
“嗯。”
“如果有的話,大概也就是這幾天都跟你在一起吧!”他繼續翻著雜誌。“雖然你一直睡,不過你生病的時候不會發脾氣,我覺得我們就像回到以前一樣。”他一直笑著,嘴角的笑意大概只有我發現。
“我對你這麼糟,還朝你拳打腳踢的,你幹嘛要留下來找罪受?”
“跟以前被兔子打的傷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而且我只要能留在你身邊就好了。”
魏翔的話不知怎麼地,讓我胸口些微刺痛。
又過了一陣子,他拿下我頭上的毛巾去浸冰水,弄得一雙手冰冷冷地回來幫我敷額頭。沒有間斷的辛勤舉動,沒有埋怨自己也是病人,我凝視著他,刺痛的地方整個緊了起來。
他說我以前曾經愛上過他。
那麼我知道我可能是因為什麼而愛上他。
我向來就無法抗拒對我好的人,無法抗拒想溫柔地對待我的人。
“阿滿,你睡了嗎?”
翻書的聲音停止,床邊的人動了一下伸出手來,冰涼的掌心停在我臉頰上。“還是好燙,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退燒呢……”
我聽見他憂心的聲音。
* * *
十一月已經有些冷,我了一下醒來,發覺魏翔已經不在。
嘴巴有些干,但床邊沒有水,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地從床上站起來,往房間外頭移動。
客廳里電視正小聲響著,魏翔整個人塞在榻榻米上那個小暖桌底下,全身卷了起來,看來十分冷的模樣。
我這才想起病的這幾天都沒管過他,奈奈也沒把家裡多的棉被拿出來,他該不會就這樣在客廳暖桌底下睡了兩天吧?客廳只有三疊榻榻米大,被他這麼一睡,就整個擠滿了。
轉開水龍頭,用杯子接些水喝過以後,我撐在廚房喘了一下稍作休息,才又回到魏翔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將他搖醒。
“怎麼了?你怎麼出來了?”他揉著眼睛,從暖桌里爬出來。
“你一直睡在這裡嗎?”我難以置信地問。
“嗯,奈奈有說要我去她房裡睡,我覺得不太妥當。”他說。
“那你也不能睡在暖桌底下。”
“因為晚上很冷……”他打了個呵欠,但呵欠才打到一半,就開始咳嗽。
“到我房裡打地鋪好了。”我嘖了聲,頭痛得要命,還得為這傢伙晚上睡哪裡煩惱。“衣櫥上面有乾淨的棉被,去拿下來鋪。”我告訴他。
“這樣不會為你帶來不便把?”他問。
“不會。”我回答他。沒人在睡暖桌底下的,那太不健康了。
他又揚起嘴角,我看了眼,便回房裡去躺著休息。
睜著眼凝視天花板時,他的輪廓落在我腦海里,一直縈繞著不肯散去。
他笑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我做了什麼讓他值得開心的事情嗎?為什麼只是對他好那麼一丁點,他卻像擁有天大的快樂一樣。
魏翔動作迅速地打開衣櫥,從裡頭要拉出棉被,但衣櫥里我塞了太多東西沒整理,他一扯,一些雜七雜八的就霹靂啪啦地全掉出來。
地上散落著我從來沒印象的書和雜物,我本來想睡的,卻讓一本有著粉紅色封面的書本給吸引了注意。
魏翔也發覺到了,他拿起來放在手中,而後我努力由床上爬起,從他手裡將那本粉紅色書皮的厚重磚塊本子搶走。
“那是……”他看著我。
“是糙莓的日記,這不能給你看。”將日記本壓到枕頭下,我若無其事地又躺回原處,但剛剛衝出去搶書的舉動讓我頭昏眼花了好一會兒,病人果然不能逞強,我暈得都快吐了。
“嗯,我知道!”魏翔沒想太多,他收拾好地上的雜物後,跟著在我的床旁鋪好被子,鑽進去,咳了兩聲。
“阿滿。”他叫。
“什麼事?”我皺著眉頭,棉被裡傳出來的聲音很悶。
“棉被沒有客廳的暖桌暖和。”他朝著我說:“如果半夜睡一睡,你發現我爬上你的床去,那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日本的天氣真的很冷,所以我希望如果真的那樣,你能將就抱我一下給我溫暖。”
“少得寸進尺。”我冷冷地告訴他。
他笑了聲,床下響起雜誌翻頁的聲音。
會開玩笑了,適應得很好嘛!我啐念著,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才搞了這個瘟神回來同住。
* * *
感冒差不多要好,已經是豪斯登堡回來後第五天的事。
大哥偶爾會打電話來,說的也不過是阿爸就要死掉,我怎麼還不回家看他最後一眼這些老話。我曉得大哥是開玩笑的,自然也就敷衍過去不認真響應。
魏翔手底下到日本進修的員工們已經先行回去台灣,就留他一個老闆在日本新宿,過著無業游民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