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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成剛抱著兒子從茅房裡出來,二弟三弟去北河結冰的淺灘挖泥鰍了,妹妹還小他不放心讓她抱阿南,所以只要他在家,阿南想噓噓還是拉臭臭,都是他干。

  “劉叔?”瞧見劉全,陸成立即轉了過來,抱著阿南往門口走。

  阿南穿了一身厚厚的棉襖,乖乖靠在爹爹肩膀,腦袋上戴著爹爹親手給他做的灰兔皮帽,灰灰的兔毛襯得男娃小臉更白淨了,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盯著門口的陌生人看了會兒,忽的轉過腦袋,額頭抵著爹爹肩膀那樣趴著,小嘴兒抿得緊緊。

  劉全知道這孩子認生,笑了笑,摸摸男娃腦頂的兔皮帽子誇讚陸成道:“你這又當爹又當娘的,手還真是巧。”這是陸成抓到的一隻灰兔,肉吃了,皮捨不得賣,讓他搗鼓成了一頂小帽子,有點大,但大了更好,小傢伙還能再用兩年。

  “劉叔快到屋裡坐。”阿南穿著開檔褲,陸成大手捂住小傢伙剛剛擦乾淨的屁股,怕他凍著。

  劉全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來跟你說那兩畝地的事,我那個村人買了,所以……”

  想買的地沒了,陸成不可能不失望,不過很快就又平復了,笑著道:“沒事,反正我們也不是非要買,賣了就賣了吧,不知是哪家啊?人好相處嗎?開春就要種地了,我先了解一下,到時候打交道更容易些。”

  村里常有人因自家地被隔壁的占了點發生口角的,所以陸成與徐守梁才都會打聽。

  劉全理解地點點頭,陸成問得具體,他就多解釋了兩句,“挺好的,我們村有個在侯府當丫鬟的你聽說過吧?就是她給她弟弟買的,現在那孩子小,往後應該都是他大伯父幫忙種,都是老實人。”

  陸成露出一副記起來徐家事情的表情。

  說完正事,劉全急著回家,這就走了。

  陸成站在門口目送他走遠,轉身往屋裡走時,才將阿南高高舉了起來,仰頭問他,“看來老天爺也覺得我跟她合適,把人送到我跟前來了,阿南別急,過陣子爹爹就帶你去看你娘。”

  說話時眼裡神采飛揚,一臉自信的笑,仿佛凝香已經答應嫁他了一樣。

  阿南不懂爹爹的好心情,屁股那兒冷颼颼的,他不舒服地皺起小眉頭,扭著要回爹爹懷裡。

  陸成哈哈笑,放下兒子快步進了屋。

  ~

  天黑了下來。

  凝香將凳子擺到炕沿前,再去了外面灶房,從西鍋里往臉盆里舀熱水,再從水缸里兌點涼的,摸著差不多了,才端起水盆回了西屋,朝坐在被子上擺弄木雕的弟弟道:“過來洗腳。”

  阿木就攥著木雕挪到了炕沿前,試探著將一雙小腳丫子放了進去。

  “燙嗎?”凝香柔聲問。

  阿木搖搖腦袋,看著姐姐笑。

  凝香摸摸他腦袋,彎腰替弟弟洗腳,洗完擦乾,她再加點熱水,自己也泡了下腳。

  潑了水關好門,凝香上炕,搶過弟弟手裡的木雕道:“睡覺了,明天再玩。”

  “那你放我旁邊。”阿木眼睛追著姐姐手裡的木雕,戀戀不捨地道。

  凝香就將東西放到了炕頭,然後幫弟弟脫掉厚厚的棉衣,姐弟倆一起進了被窩。

  東西屋一共兩張炕,原本徐守梁夫妻睡東屋,西屋徐秋兒與阿木睡炕頭,晚上拉張帘子,與那邊的徐槐隔開。這麼大的兄妹倆睡一屋,在大戶人家看來定是不可思議,但這是鄉下,夏天天熱徐槐可以睡到隔壁自家,但是冬天,哪有那麼多柴禾燒炕,徐家還算講究點了,有的人家一家幾口都擠在一張炕上。

  為了讓她們姐弟倆好好說說話,今晚徐槐兄妹暫且搬到了東屋,其實也沒什麼避諱,冬天裡面衣裳穿得厚,捂得嚴嚴實實,不必擔心看到不該看的,引起尷尬。

  “姐姐真香。”阿木依賴地抱著姐姐,特別高興。

  “阿木以後不許去北河知道嗎?”凝香親親弟弟腦頂,柔柔地囑咐道,“想去玩水你讓大哥帶你去,大哥沒空還有二姐呢,不許你跟大壯去,萬一你掉到水裡爬不上來怎麼辦?”

  因為確實發生過,她雖然沒哭,聽起來依然十分後怕與傷心。

  阿木已經能分辨出大人的情緒了,黑暗裡看不見姐姐,他伸出小手摸姐姐的臉,“姐姐不哭,我聽姐姐的話。”

  姐弟倆彼此心疼,更多的還是久別重逢後的歡喜,聊著聊著就睡著了。

  鄰村陸家,陸成哥幾個也睡了,阿桃自己睡西屋。

  東屋裡,陸成父子倆睡最熱乎的炕頭,陸言睡中間,最小的十三歲的陸定睡外面,也是相對來說最冷的位置。但陸定沒有半點怨言,因為……

  夜深人靜,阿南突然啊啊哭了兩聲,陸成與陸言瞬間驚醒。

  臭小子要噓噓了。

  陸成剛要起來,褲襠忽然一熱。

  他頓時僵在了那裡。

  陸言已經披上外衣下了地。小傢伙半夜要噓噓還要吃奶,外面鍋里放著提前擠好的羊奶,灶膛里填兩把火就能溫熱了。兄弟倆一個把噓噓哄孩子一個去燒火,已經配合半年多了,誰料陸言點好燈,卻見大哥一動不動坐在那兒。

  “又尿炕了?”陸言瞭然地問。

  陸成瞅瞅被窩裡做了壞事還有臉哭著哼唧的男娃,嘆口氣,垂眸道:“先給我找條褲子。”

  陸言指著炕頭道:“不都在褥子下面嗎?”放在褥子下面,褲子是熱乎的,一旦阿南尿了,隨手可以換新的。

  “是我要換,他都噴我身上了。”陸成摸摸阿南屁股底下,一點都沒事,鑽出被窩再看看自己,濕噠噠一片,仿佛他才是尿炕的那個,也不知今晚小傢伙姿勢怎麼那么正。

  唯一沒動靜的被窩裡突然有人悶笑。

  陸成皺眉看過去,老三陸定已經將腦袋縮回了被窩。

  陸言瞅瞅自家大哥,因為褲子濕了,裡面的東西就明顯了,他盯著瞧了眼,笑不出來了。

  自己跟大哥,好像差距有點大……

  怪不得他好意思露出來。

  陸言迅速從柜子里翻了條中褲出來,扔到炕上就去燒火了。

  褲子冰涼,陸成換上時冷得直打哆嗦,鑽進二弟被窩暖和了會兒,才重新回了自己被窩,將張嘴哭嚎的阿南抱到懷裡哄。

  於是等陸言用勺子一點一點餵完大哥懷裡的侄子再次鑽進被窩,就覺得不太熱乎了……?

  ☆、第 10 章

  ?  寒冷的初春早上,外面依然滴水成冰,村人們無事可干,都等天大亮了才起來做飯。

  李氏最先起來的,先抱柴禾煮粥吃。

  柴禾是去年的苞谷杆,長長的一根折成幾段,噼啪作響。

  熟睡的凝香並沒有聽見,重新活了一次,見到了失而復得的弟弟,這一晚她睡得無比安心,是她當上丫鬟後睡的第一次懶覺。

  但阿木聽見了,男娃打個哈欠,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姐姐的後腦勺。

  姐姐是背對他睡的,長長的黑頭髮有點亂,昨晚他不小心壓到姐姐的頭髮,還弄疼了她。

  阿木眨眨眼睛,徹底醒了,將姐姐跑到他這邊的頭髮一根根挪過去,動作小心翼翼。

  灶房裡忽然傳來二姐姐疑惑的聲音,“大姐還沒醒?”

  大伯母緊跟著回道:“準是累了,你先去洗臉吧,別大聲說話,西鍋水都燒好了。”

  然後灶房就又只剩折柴禾的聲音了。

  阿木本想湊過去看看姐姐醒沒醒的,聽大伯母說姐姐累了,他就不敢動了,怕自己弄醒姐姐,只是聽到外面二姐姐洗臉潑水的聲音,阿木突然很想噓噓。

  他努力地憋著,漸漸地忍不住了。

  阿木難受,瞅瞅還沒有動靜的姐姐,他一點點爬出被窩,打著哆嗦去翻壓腳被下的棉衣裳,終於翻到了,他使勁兒抽了出來,結果穿棉褲時不小心摔倒了,正好跌在姐姐身上。

  凝香終於醒了,見屋子裡亮了,弟弟都穿衣服了,意識到自己睡了懶覺,趕緊坐了起來,先幫弟弟穿。

  “姐姐在侯府是不是幹了很多活兒?”阿木盯著姐姐紅撲撲好看的臉,小聲問。

  凝香笑了,讓他站起來,她給他穿棉襖,“為何這樣問?”

  阿木乖乖道:“大伯母說你累了。”

  凝香失笑,柔柔道:“不累啊,姐姐是好久沒抱阿木了,抱著阿木睡得香,所以起來遲了。”

  “那我今晚還跟姐姐睡!”姐姐喜歡抱他,阿木興奮地道。

  凝香拍拍小傢伙屁股,讓他趕緊去噓噓,沒有提醒弟弟一會兒她就要走了。

  穿衣疊被,屋裡乾乾淨淨沒什麼需要她收拾的,凝香挑簾走了出去,就見李氏都已經往盆子裡舀煮好的粥了,徐秋兒正在擺碗筷。凝香挺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道:“我起來晚了……”

  “起來那麼早幹啥,我又不用你幫忙,快去洗臉吧,馬上吃飯了。”李氏無所謂地道。

  徐秋兒則羨慕地望著凝香一頭及腰長發,“大姐頭髮真好。”

  凝香笑笑,端水跟弟弟去外面洗臉。

  收拾完畢,一家人圍坐在矮桌旁用飯。飯很簡單,煮得粘稠的苞谷粥,昨日剩下的兩塊兒餑餑,一小塊兒咸豆腐當菜,李氏另給三個小的一人準備了個咸雞蛋。

  李氏瞅瞅侄女,小聲抱怨道:“難得在家住一晚,可以多待半天,偏他劉家催債似的。”

  卻是從柳溪村去府城需要小半日路程,凝珠自己回去,吃完晌午飯再走就行,但今日劉全隨她進城,辦完地契還要回來,一來一去的,劉全就想吃完早飯馬上出發,免得他摸黑回家。

  知道大伯母是捨不得她,凝香笑道:“沒事,下次回來就沒事了。”

  阿木聽出點不對,疑惑地抬起頭。

  “阿木會剝雞蛋嗎?”凝香怕弟弟哭鬧耽誤吃飯,故意岔開話題道。

  阿木的注意力頓時回到了雞蛋上,點點頭,認真剝雞蛋給姐姐看。

  凝香近乎貪婪地盯著弟弟的一舉一動,弟弟捨不得她,她也捨不得小傢伙啊。

  然而再捨不得,該走還得走。

  這邊凝香剛幫李氏收拾好灶房,門口劉全就來了,徐守梁先過去跟他說話,就站在門外。

  凝香蹲在阿木跟前,摸著男娃腦袋道:“姐姐走了,下次回來還給阿木買栗子吃。”

  阿木這才記起姐姐還要回侯府做活兒的事。

  小傢伙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撲到姐姐懷裡不讓她走。

  幾乎每次分別都這樣,凝香心裡也難受,但她不想撒謊說一會兒就回來,讓弟弟白白在家等。幸好阿木很懂事,雖然很不舍,在李氏母女的勸說下並沒有糾纏姐姐太久,牽著姐姐的手將她送到大門口,再看著姐姐坐上了劉家的驢車。

  坐在車上,凝香努力朝弟弟笑,直到驢車走遠了,她才悄悄擦淚。

  徐守梁也跟著來了,低聲安慰侄女。

  凝香點點頭,其實都習慣了,轉而聊起開春地里種什麼,去哪裡買種子的事。

  驢車經過白河鎮時,凝香去了李嬤嬤家裡,問她要不要同車。李嬤嬤想多跟家人待待,笑眯眯讓她先走,之後驢車再沒停過,一路向南朝府城而去。

  進城後,由凝香引路,最後劉全將驢車停在了鎮遠侯府角門外。

  “大伯父你們先等會兒,我很快就出來了。”凝香下車同長輩們道別,隨後快步進了侯府。

  熟門熟路來到冷梅閣,跨進院門時,凝香一心想著得先去上房跟裴景寒打聲招呼,因為走神,往裡面走了幾步才瞥到牆角梅樹下好像有人。她好奇地看過去,就見裴景寒一襲月白錦袍站在梅樹下,素月捧著托盤立於他旁邊,一身桃紅夾襖,身量高挑纖細,微微仰著頭聽裴景寒說話,唇角帶笑。

  枝頭梅花含苞欲放,樹下一對兒璧人輕聲細語,恍然如畫。

  凝香怔了怔,本能地想要迴避,就像上輩子素月與裴景寒獨處時一樣,可是才往後挪了一步,腦海里又浮現船上素月談及裴景寒時怨憤的眼睛。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那邊裴景寒若有所覺,轉身看了過來,見凝香一臉複雜地望著他與素月,裴景寒先是不受控制地懊惱,懊惱小姑娘多半會吃味兒,下一刻又坦然起來,而且還有些雀躍。

  他就知道,凝香心裡也是有他的,小姑娘臉皮薄罷了。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裴景寒依然站在梅樹下,笑著問凝香。他身邊註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這種拈酸吃醋的事她們得慢慢習慣,學會自己開解,他可沒有精力一個個挨著哄。

  外面大伯父他們還在等她,凝香暫且壓下心頭複雜,上前解釋了一番。

  裴景寒點點頭,朝她走了兩步,“還差多少銀子?”

  凝香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勉強笑了笑,“不多,我那裡有,那世子繼續賞花吧,我先走了。”怕裴景寒堅持替她出銀子,凝香逃也似的朝耳房走去。

  裴景寒望著小姑娘窈窕的背影,讓素月去喊長順。

  於是凝香從錢罐里數好銀子後走出來,就見院子裡多了一個長順。

  裴景寒及時解釋道:“讓長順陪你去,衙門裡的人認識他,早點畫押你也早點回來。”

  一般主子怎麼會對丫鬟這麼好,凝香怕大伯父誤會,立即就要拒絕,只是裴景寒也了解她,在她開口前就轉身了,擺明了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他行事霸道,凝香只得在出府路上央求長順,“一會兒見到我大伯父,就說正好世子也有事要你去衙門走一趟,行嗎?”兩人都在裴景寒身邊做事,平時常打交道,關係算是近的了。

  長順不解地看她,“世子替你撐腰是榮耀,你怎麼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凝香垂眸,抿了抿嘴。

  她做這個動作特別顯得可憐,長順拿她沒辦法,無奈道:“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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