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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姐姐,姐夫接你來了!”金蛋的大嗓門讓林賽玉驚醒過來,伴著這個聲音,一個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刺眼的日光。

  “怎麼站在日頭低下?可是晃了眼?”蘇錦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賽玉揉著被晃得流淚的眼,再睜開眼世界一片白茫茫的。

  “錦哥,錦哥,”她顧不上這個,忙抓住蘇錦南的手,道,“你快看看,剛才過去的那個人,是不是……是不是劉小虎?”

  蘇錦南有些詫異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想起剛走來時,看到兩人正離去,原本以為是問訊果園的客商,原來竟是他?他抬眼看去,只見路的盡頭有兩個黑點,很快不見了。

  “你還認不得他,我如何認得?”蘇錦南慢慢說道,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驚訝的酸意。

  林賽玉的視線已經恢復了,聽了這話,抬著頭審視他,嘴邊盪起一絲笑意,忽地伸手掐了掐他的緊繃的臉,笑道:“哦,錦哥吃醋了?”

  蘇錦南哼了聲,轉過身不理她,被林賽玉笑著圍著轉,搖著手道:“給我看看,錦哥竟然也會有小脾氣呢!”話沒說完,被他擁入懷中,鼻子撞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隱隱作痛。

  “噯,孩子們看著呢!”林賽玉悶笑說道,而手卻環住的他的腰,聽蘇錦南在她脖後低低道,“你休想跟他跑了……”不由呵呵笑出聲,惡作劇的隔著衣裳在他胸前一咬,滿意的聽見蘇錦南的倒吸氣聲。

  “傻瓜,這輩子你休想趕走我。”林賽玉靠在他的胸口笑道,一面摟緊了他的腰,聽得孩童們在一旁喧鬧著“羞羞,羞羞”遠去了。

  第145章好秋夜有人歡樂有人愁

  忙亂過秋後,終於定了啟程的日子,就在九月初十,這一日林賽玉穿著家常白綾襖蹲在屋內擺弄自己的棉種,一面聽蘇錦南在隔壁教全哥寫字,父子倆說著說著就拌起嘴來,聽的林賽玉只笑。

  “老夫人讓人送來的”玉梅帶著個小丫頭掀帘子進來,在堂屋裡擺了,林賽玉忙出來看,見是四碟小菜,煎麵筋,燒肉,蘇老夫人生活奢侈,在這裡吃喝講究,一日三餐都用江寧帶來的廚子做,還不時請城裡最好酒樓的廚子來做小菜,眼前這個一定是新請人做的,全哥早喜喳喳的吃去了。

  “老夫人呢?”林賽玉抓過他幫他洗手一面問道,見玉梅抿嘴一笑,往外一甩頭,聽外邊傳來一陣陣笑聲,間雜著樂器聲。

  “老夫人請了城裡幾個唱的,在那邊吃酒呢。”玉梅道。

  蘇錦南皺眉道:“天都涼了,吃什麼酒。”

  林賽玉伸手拉著他,笑道:“難得娘高興,咱們也去看看。”蘇錦南抱起全哥,一家人走了出去,因月初,漫天星光,出了院門聽隔壁院子裡的笑鬧聲更濃,幾聲叮咚琴聲,和著簫聲,裹著清風,在這個不算大的院子裡盤旋。

  看到他們一家三口過來了,幾個丫頭忙接過來,一身織金襖的蘇老夫人在正房的穿廊下,倚在鋪了厚墊子的長椅上,正看著城裡來的兩個唱的笑,見他們來了,便道:“可是吵到你們了?”

  林賽玉就在她下首坐了,笑道:“娘有好玩的也不叫我們。”因見桌子上擺著螃蟹,便拿過來吃,一面遞給全哥,又捧給蘇錦南,一面讓那唱的接著說。

  蘇老夫人含笑指著道:“瞧,拿著我的東西哄自己男人孩子高興,也不問我這老婆子一聲”說的眾人都笑,那唱的婦人便陪笑道:“還不是老夫人好脾氣。”

  林賽玉便問唱的什麼,丫頭們便都捂著嘴笑,聽那兩個年輕婦人道:“告夫人,如今咱們縣裡都在傳西遊記,四鄰八縣的人都跑來學,據說都傳到京城裡了,可誰也沒咱們縣說的好,咱們也學了來講,好叫奶奶姐兒們聽得新鮮……”話剛說完,就見林賽玉也笑了,正莫名其妙時,全哥跳下來道:“是我娘講的。”都是一怔,看那婦人將全哥一把攬住,在臉上吧唧親了口,“好兒子,可算會叫了!”,全哥紅了臉,掙開她幾步鑽進蘇老夫人懷裡去了。

  就有丫頭告之了原委,兩個唱的便羞怯怯的站起來,道:“可是打了嘴,原來是夫人講的,奶奶也是,自己家守著真神,還拿我們取笑了不是。”

  蘇老夫人哼了聲道:“別怕,她沒你們說的好,我就愛聽你們說。”

  林賽玉只是笑不言語,見桌子上擺著酒,便端起吃了一杯,覺得好吃還要再吃被蘇錦南攔下了。

  “夜深寒重,別多吃。”蘇錦南取過丫頭遞上的茶給了她,林賽玉一手接了,見那唱的婦人走近道:“夫人,如今街面上都說到過火焰山,餘下的就沒了,夫人怎的不講了?”便掩嘴笑了,道:“我哄孩子們玩得,原本就是沒頭沒尾的。”

  說實話,她當時不過是拿來哄全哥金蛋的,再說講的也不是正宗的西遊記,不過是二十多集的電視版西遊記,根本沒想到孩子們回去講給家裡的大人聽,一傳十十傳百的流傳開了,嚇得她只怕扼殺了吳承恩,再不敢講了,儘管如此,後世里吳承恩寫西遊記時,到底註明了由昔往日成安曹娘子農閒哄孩童之事而發的話。

  那唱的婦人見問不出來,很是遺憾,一旁的丫頭們又催著唱,便撿了幾個應景的唱起來,蘇老夫人見跟前兒子媳婦孫子和順,面上雖然撐著,心裡笑開了花,眯著眼聽的樂滋滋的。

  “娘,餘下的你只講給我一個人聽。”全哥從蘇老夫人懷裡鑽出來,靠近林賽玉低聲道。

  林賽玉被他這一聲娘叫的打心眼裡歡喜,將他抱在身前笑嘻嘻道:“好,只講給全哥一個人聽,好讓全哥出去長臉。”

  “娘,今晚我跟你一起睡,你講給我可好?”全哥在身上扭著說道,被蘇錦南黑著臉打了一巴掌,仗著蘇老夫人在,便大聲嚷道:“爹壞,比我還大,還要娘陪著睡,還說我!”此話一出,滿院子人都哄得笑起來,讓蘇錦南與林賽玉羞得恨不得挖個地fèng鑽進去,天上星星也笑得亂眨眼。

  而在此時的京城裡,夜深了卻正是熱鬧的時候,街上行人如織,滿街飄紅舞綠,馬行街燈火通亮,照得人眼花。綢緞、瓷器、南北雜貨、冠袍幞頭、真珠疋帛、香藥鋪席、金銀書畫、珍玩犀玉、頭面冠梳之類各式店鋪也倒比白日還熱鬧,真是人擠馬,馬擠人的好不熱鬧。

  尤其是那酒樓茶鋪里,笑語歡歌杯酒交錯連天,其中不乏穿紫袍和綠袍的官員進出其中,最富盛名的白樓前,因來往人多,幾個奔跑的家奴撞在一個錦衣公子身上,被那人一腳踢了滾下去,頓時亂了起來。

  “瞎了眼,往哪裡撞!”李蓉正是一心的怒火,看那幾個家人還敢圍過來責問,頓時揚起拳頭,忽的被一人拉住,詫異一看,卻原來是劉小虎。

  “大奴才可不能跟小奴才一般見識!我替他們給兄長陪個不是。”劉小虎含笑道,圍觀的眾人有一眼認得他,忙喊走了頗不服氣的家奴,陪著笑來給李蓉道歉。

  李蓉冷哼一聲,拂袖往內走去,幾步進了自己的包間,劉小虎也跟了進來,屋內早已候著四五個花枝招展的行首,擺著各種樂器,見他進來,就要開唱。

  “李兄,心靜時方能聽出個中韻味,此時只怕辜負這妙音。”劉小虎順手在那行首面前的古琴上一彈,發出一聲清響,一面笑道。

  李蓉已經坐了下來,看面前這個面目清秀身穿飛魚綠絨衣,養出一身貴氣的男子,忽的一笑道:“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劉大人穿著這御賜的衣裳,我幾乎不認得了。”一面伸手一請,“承蒙大人賞臉,快些坐了,一起聽琴。”隨著他示意,叮叮噹噹得便奏了起來。

  音樂響起後,二人倒似真的欣賞一般,各自慢慢的吃酒不說一句話,跟其他屋子裡偶爾傳出的說笑聲一比,倒顯得格外的詭異,吃過三杯酒,劉小虎一面自己慢慢斟酒一面突然說道:“我近日剛從成安回來。”見那李蓉手微微一頓,便沖他一笑道,“李兄先姐夫大人好福氣。”

  李蓉修長的手指攥緊了酒杯,如果沒有音樂聲的掩蓋,就能聽到他骨頭格格作響之聲。

  “劉大人故地重遊,看起來春風得意啊。”他慢慢放下酒杯,一笑。

  劉小虎面色一暗,伴著悠揚的月琴聲,嘆了口氣,卻是無言,慢慢的吃了幾杯酒,室內似乎彌散著讓人窒息的哀愁,這種莫名的情緒讓原本有些煩躁的李蓉更加躁悶,他幾步站起來走到窗前,啪的推開緊閉的窗,涼涼的夜風立刻夾著滿城的歡聲笑語卷了進來。

  “想李兄費了如此心思,到最後終是一場空,可謂多情空餘恨,小弟我是感同身受。”劉小虎的嘴邊露出一絲笑,轉著手裡的酒杯慢慢說道。

  李蓉遙望著樓下如織的人流,看著堪比星光的街燈,被這夜風吹得清慡了幾分,聽了這話,便回頭一笑,將那劉小虎打量幾眼,道:“劉大人,如今果真進益了,倒學會拿話來激我。”說著隨手掩了窗,又走回席前,招手叫過一個金累絲釵梳,珠翠堆滿嬌滴滴的唱的婦人坐到身前摟著,一起吃酒說笑,一面指著另外幾個道,“去,好好伺候這位公子,如今他喪了娘子,家裡空著,你們誰有福氣被抬進去,可是一輩子的造化。”

  當下幾個婦人立刻涌了過去,擠在劉小虎身旁,餵酒夾菜哥兒長哥兒短的討他歡心,劉小虎含笑接了她們酒吃了她們的菜,一面問其中一個姐兒叫什麼幾歲了。

  那個姐兒便拉著他的手道:“好官人,你家既然沒了娘子,就讓奴家與你做個伴,別嫌奴家醜陋,情願與官人鋪床疊被,將來娶了正頭娘子奴自甘心伺候她……”

  話沒說完,就見劉小虎猛的變了臉色,將那婦人一把推開,站起身來,唬的婦人們不知道哪裡衝撞了他一個個瞪眼咬手不敢言。

  李蓉哈哈大笑,指著道:“好丫頭們,可不敢說這個,你們這位爺當初就是被這話哄了,豬油蒙了心,舍了好娘子去,如今只怕悔的腸子都青了,你們還專撿人痛處說。”

  婦人們聽了,都是哧的一笑,伸手去拉劉小虎,道:“大官人,歡場說笑的話,你也合著當真?”被劉小虎甩手躲開了,婦人便吃吃笑做一團。

  “我悔了,也認了,倒也沒什麼可不甘的,到底李兄是壞人因緣遭了報應,活該給他人做嫁衣……”劉小虎平復了臉色,堆起淡淡的笑道,說完拱手作別,率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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