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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有半年多沒見了吧?明明應該是很熟悉的人,怎麼看在眼裡如此的陌生?一聲炸雷猛的響起,驚開了相視發怔的二人,林賽玉慌得鬆開了裙子,上好的藍紗裙子沾了火星即可卷了起來,發出一種焦臭味,林賽玉有些狼狽的後退了幾步,用腳踩了幾下,雖然沒抬頭,依舊可以感覺一束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聲帶著冷意的嘲諷突然響起,讓林賽玉有些意外,不由抬頭看了眼劉小虎,見他臉色青青,嘴角掛著一絲嘲笑,目光落在自己腳下的衣衫上,“如今竟是個知禮的,就是凍壞了,也不穿旁人的衣裳!”

  林賽玉低下頭,不予理會,慢慢將裙子提著在火盆上烤,感覺那說不上含著什麼意味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只看得她有說不上來的不自在,但自己眼中的酸澀慢慢消了,許是喝了一碗水,嗓子的火辣之感也沒了,伴著衣裳漸干,原本因衣濕而帶來的壓了重擔一般的感覺也卸了去。

  雨終於停了,只剩下席棚上殘留的雨水滑下,打在地面的水窪里,發出悅耳的聲音,外邊有人開始走動,伴著馬刨地的噴氣聲。

  “叨擾大人了,小婦人這就告辭了。”林賽玉更是鬆了口氣,抬眼看向劉小虎,說道,抖了抖半乾的衣裳,將濕濕的頭髮捋了捋,一面挽著一面擦過劉小虎向外走去,口中剛要喊張二哥,就被要擦身而過的劉小虎伸手攥住了手腕,原本因為跌下馬而隱隱作痛的骨骼立刻鑽心的疼。

  “拿開你的髒手!”疼痛刺激了林賽玉的神經,當這個帶著溫熱的手掌接觸到她冰涼的肌膚,那瞬間的熱度似乎針扎一般鑽入她的每一個毛孔,顧不得再痛,她猛地往回抽自己的手,同時低聲喝道。

  這句話讓握緊她手腕的力度更加大了,林賽玉不得不痛呼一聲,人已經被拽到劉小虎身前,幾乎要跟他面貼面。

  “你為什麼陰魂不散的纏著我?你還要怎樣?你如今會寫詩,你如今有太后保媒,你如今是萬人稱頌的農神娘娘,你曹大娘子有名有才,你曹娘子名聲大起,你還想怎麼樣?你為什麼就是逼著我不放?處處跟我作對?凡是跟我有關的你都要來搶,我惹不起你,我怕了你,我求求你,滾遠一點,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劉小虎面色鐵青,咬著牙低聲道,攥著那婦人的手腕幾乎發出咯咯的脆響,見那婦人面色初時驚慌繼而痛楚再者黑亮的眸子睜大,蒙上一層霧氣,話沒說完,就覺脛骨大痛,不由悶哼鬆手向後退,再抬眼就見那婦人從席棚上抽了根木棍,下意識的就矮身去躲,那棍棒雨點般已沖自己而來。

  “我陰魂不散!我陰魂不散!”聽那婦人先是尖聲而後帶著哭意,原本清晰的話隨著哭聲而含糊不清,只聽得越來越肆意的哭泣,棍棒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他的背上,肩上,胳膊上,腿上,每一下都是用了全力,打得他只疼到心裡,一開始他還伸手去擋,伸手要奪下那婦人的棍棒,待看到那滿是淚水的臉,聽到那滿是委屈的哭聲,心好像被人緊緊揪住,生生的用刀在撕砍一般,便慢慢的矮身下去,任她一下一下的打過來。

  “你負了我!你說過不會……”那婦人似是使盡了氣力,下手慢了起來,劉小虎也聽清了她帶著哭意的喃喃,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去,猛的站起身子,握住她的雙腕想要擁入懷中,而在這個時候,席棚外聽到動靜的人們終於在再三思慮後,喊著一二三一齊擠了進來。

  第119章細照看舊夫妻終無言

  屋內的人以及進來的人,在這一瞬間都有些發愣,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哎呀,大娘子手下留情啊!”讓發愣的人們回了神,一起亂鬨鬨的湧上來。

  劉小虎被人推著,感覺有人生硬的擠到他們之間,要將自己與這婦人分開,四周亂糟糟的聲音讓他神思有些恍惚,下意識的緊緊攥住林賽玉的手腕,任憑人們推搡著不放開。

  “哎呀,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犯不上動手。”有人拽著劉小虎,也有人顧不得禮節去拉林賽玉。

  林賽玉被擠的東倒西歪,感覺有人按著自己的肩膀,奪下了手中的棍棒,她的人向後倒去,但手腕卻被外力緊緊攥著,只攥的她尖叫一聲呼痛,伴著這聲痛呼,外力猛然撤去,而她也因此跌倒在蓆子上,原本就不結實又經過雨水浸泡的蓆子被她這一壓便散了,將她一腳跌了出去栽到水渦里,已經烤乾的衣裳頓時又濕了一半,身子擦著地面,原本因為跌下馬而渾身散架般的疼痛更加劇烈,眼淚便泉水般涌了出來。

  席棚里喊聲問詢聲勸慰聲混作一團,劉小虎被人擠著擋著,惶急的張望著那婦人,見她身形隨著人群而亂涌,越來越多的人擋住了他的視線,那婦人便看不見了。

  “走開!”劉小虎打胸腔里喊出一嗓子,讓亂鬨鬨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他們臉上帶著青紫棍棒痕跡的劉大人,幾步過去扯開隨著風亂飛的蓆子到了棚外,推開正圍著林賽玉惶急詢問為難要不要扶起她來的鄭州州衙役們。

  “撞到哪裡?哪裡痛?”劉小虎將那婦人扶坐起來,用袖子在她臉上輕輕的擦去雨水淚水,放低聲音道。

  四周的人傻了一般呆呆看著,忽見那婦人倒地時撕破了衣衫,此時被風一吹露出側腰白膩的肌膚,頓時哄得一聲忙忙轉身退後,耳中聽他們劉大人的低聲細語傳來:“……擦破了,不怕,不怕……骨頭呢?”然後就是那婦人一聲呼痛,隨後便聽劉大人提高聲音道:“拿跌打酒來。”腳步響動,眾人低著頭見那泥污的官袍從身前掠過,進了尚剩半邊的席棚里去了。

  刺鼻的藥酒味在棚子裡散開,讓林賽玉皺了皺眉,隨即腳腕被人用力一按,不由張口呼痛,右手抓起一旁空空的茶碗就要向正半蹲在自己身前,低頭為自己揉擦腳腕的劉小虎砸去,舉到半空又停下了,劉小虎察覺她的動作,也不抬頭,低聲道:“砸吧……這個死不了人……”,眼淚便又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砸在裙子上混入那一片濕跡中。

  隔著淚眼,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放好藥酒,又扯過一旁的舊衣,用牙一咬扯開一條一條的,來與她纏裹傷處,他低著頭,半點不去看她,放慢了動作細細的將兩個腳踝纏了,直到開始纏她的手腕,才露出顏面,此時的他比當初分別時黑了許多,不過二十左右的少年,面上卻滿是疲態,想來這一路很是辛苦,但一雙眸子依舊清亮,被自己棍棒打到,顴骨處顯出一片青紫。

  林賽玉的手掌胳膊都有擦破,劉小虎先是拿過她手中緊握的茶碗,放到一邊,便掀開她沾滿泥水的衣袖,將那銀鐲子向上擄了擄,手掌因此滑過她的肌膚,林賽玉可以感覺到掌心滿是厚繭,便低頭看著他的手,手上許多劃傷的口子,是田間的樹枝雜物所致吧,林賽玉抬起自己的左手,看這那相似的傷處,這個時候劉小虎的手伸過來,拿住了她的左手。

  他沒有說話,怔怔的看著,接著又慢慢的用布纏了起來,他纏的如此小心,如此認真,似乎不是在包紮傷口而是在打造一件上乘的工藝品。

  做完這一切,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期間他們再沒說過半句話,也再沒互相看一眼,林賽玉坐在長凳上,聽著劉小虎在內走了一通,在她身前站定,彎身將一件長衫給她披上,這一次他們離得這樣近,骨骼長成的長手長腳的劉小虎雖然清瘦,但依舊將林賽玉罩在身下,如果有人從外邊看來,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認定,這是在擁抱。

  林賽玉因為坐著,頭正好在他的胸前,聞到他身上田野的土腥氣夾雜這微微的汗味,聽得到他略快的有力的心跳,感覺到他炙熱的氣息噴在自己頭上,讓她不由微微戰慄。

  他們離得這樣近,劉小虎清晰的感覺到身前婦人的戰慄,他的手無可抑制的停在這婦人的肩上,他的呼吸急促。

  一雙柔柔但是有力的小手卻在這時按在他的胸前,讓他那句在嘴邊盤旋許久的呼喚咽了回去,低下頭看到那婦人微微抬起的眼,目光清明,嘴角緊閉。

  劉小虎將衣服給她披好垂下手,便轉身出去了,林賽玉坐在長凳上,聽外邊腳步聲響,馬蹄亂走,劉小虎略帶倦意的聲音道:“天已放晴,吾等速速前往下一處。”眾人齊聲應諾,片刻噪雜之後,四周安靜了下來,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撞擊著她的耳膜。

  “大娘子?”張二哥小心翼翼的聲音中在外響起,伴著眾人低低的交談聲。

  林賽玉吸了口氣,用袖子擦乾了臉,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出去,見她出來,侯在外邊的衙役們都鬆了口氣,躲閃著目光不放在那婦人裹著的男子長衫上。

  “我們回城去吧,想必要朱大人擔心了。”林賽玉說道,目光掃過眼前的六人五馬。

  “大娘子再稍等片刻,劉大人……劉大人沿途尋馬車去了……”張二哥訕訕道,話音剛落,就聽馬蹄急響,暗道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探頭去看卻見來的只是一人一馬,馬上之人蓑衣斗笠,看不清模樣。

  “大娘子!”馬行近處,來人躍下來快步走過來,一面摘下笠帽,露出一張滿是混雜焦急與欣喜的俊臉,竟然是蘇錦南。

  林賽玉愣了愣,下意識的揉揉眼,猶自不信道:“你?……如何來這裡?”

  穿過長滿密匝匝藤蔓的架子,朱文清的夫人扶著老母走進內室,正在屋內倒藥的小丫鬟看見了,忙轉身問好,被朱老夫人擺手止住,低聲道:“可醒過了?”

  小丫鬟低聲道:“醒過一次,吃了藥便又睡了。”

  朱老夫人這才鬆了口氣,扶著朱夫人走進內室,見大紅床帳掀開著,林賽玉躺在上面,蓋著大紅錦被,越發襯得面無血色,此時閉著眼,鼻息急促的睡著。

  朱老夫人念了聲佛,對媳婦低聲道:“大夫看了說如何?還要吃幾味藥?”

  朱夫人看那婦人長睫毛亂動,顯然睡得不踏實,忙拉著婆母走開幾步,才道:“身上的跌傷倒無甚大礙,只是憂勞過度,又淋了雨,這氣血便不通……”

  朱老夫人呸了聲,低聲道:“什麼憂勞過度,我看是思慮過度才是……冤家對頭的偏遇上那人……”

  屋內的安神香裊裊升起,將朱老夫人的話卷了去,窗外綠竹縈繞,微風所過帶來花香陣陣,婆媳二人坐在床前一刻,待要起身就見小丫頭在外探頭,一面低聲道:“老夫人,夫人,蘇大官人問可能進來看看大娘子。”朱老夫人與朱夫人面面相覷,遲了一刻,朱老夫人才道:“按理說實在不合規矩……但……”,想到這位曹家大姐兒被這位蘇大官人抱進家內的場景,那滿臉的焦急惶恐,她是過來人,這種小兒女的情態哪裡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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