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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沒見過這麼不見外的老婆子,林賽玉擠出一絲笑,就要去屋子裡搬,那個小丫鬟早幾步跑過來,說著:“夫人歇歇手,讓婢子來給奶奶搬就好了。”

  林賽玉也不強求,任她搬了去,看那蘇老夫人在院子裡看,讓放在葫蘆架下,才坐了滿意的晃了晃,見上面開了大大的白艷艷的花,砸著嘴道:“這葫蘆長的好,大娘子到時候與我兩個做瓢吧。”

  林賽玉在一旁站著聽見了,極度懷疑這老太太身上的穿戴是偷來的,哪裡有半點富貴人家老夫人的樣子!要不就是天生的商人性子,見利就占!便道:“老夫人這話說的,你家的葫蘆,自然你做主。”

  說完也不再理會她,看著天色,英兒該回來了,便挽起袖子到灶火前做飯去,聽那老夫人在院子裡指指點點說道:“……這雞長得肥,”一面吩咐那丫頭,“葉兒,去掏個蛋給我看看……吆,比咱們家的雞蛋好看多了……想必也好吃……大娘子,與我幾個回去嘗嘗唄……”

  林賽玉一面吹著火一面咳嗽,這簡直是……蝗蟲過境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扇著煙道:“那可不行,每日只得兩個蛋,剛夠吃,老夫人還是到別家要去吧。”

  蘇老夫人便嘿嘿笑著,讓小丫頭把雞蛋放回去,看林賽玉拿著菜刀切菜,又好奇的道:“大娘子做的什麼?怪好看的。”一面又問,“好香,做的什麼湯?”

  林賽玉耐著脾氣一一答了,炒肉湯,烙餅子,說著將湯盛出來,剛開始烙餅,就見那老夫人已經走過來,將袖子挽了,指揮那小丫頭道:“好香,葉兒,找個碗,讓我嘗嘗。”

  林賽玉半點脾氣也沒有了,也不理會隨她去,等烙了三張餅,再看那老夫人坐在灶火間已經吃了一碗湯,正伸手扯過一張餅去,看林賽玉瞪眼看過來,咧嘴一笑道:“大娘子好手藝。”

  等到英兒從城裡回來時,天已經擦黑,正遇上打著飽嗝的蘇老夫人慢悠悠的離去,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頭,手裡攥著散出餅香氣的搌布包,而留給她的是灶上只剩一碗湯並一張餅。

  “給錢了給錢了!”林賽玉看著英兒嘟起的嘴,忙說道,一面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手裡的幾兩銀子,“夠咱們到城裡吃頓好的。”

  英兒啊嗚啊嗚的吃的,一面含糊不清的道:“那老妖婆來做什麼?我在城裡見到大官人了,我還說了他一通,他說明日親自來與咱們賠禮呢。”

  林賽玉在一旁接著洗衣裳,一面笑道:“這老太婆還真有點怪,今日倒沒什麼無禮的,只是有些叨饒的麻煩。”

  “哎,對了,大姐兒!”英兒忙忙的咽下一口餅,說道,“你現在在城裡可有名了!”

  原來英兒這一趟上街,一路走來聽到都是聖旨宣到的事,原本不知道曹大姐是何許人物的江寧城的民眾紛紛打聽起來,誰說古代信息落後,如今整個江寧城都知道曹大姐化身農神娘子將一場能夠導致萬民流離的麥災掐死在萌芽之中,而且還知道冬天能吃上新鮮的菜就出自人家之手,並且還知道了讓他們江寧名聲大震的蓮藕原來也是拜人家所賜。

  “大姐兒,你不知道,店裡那些原本看不起咱們的夥計,如今見了我都好的不得了,他們不敢求你去,還以為我也會種地,托我去他們家地里看看呢。”英兒舉著筷子,笑得嘎嘎的,“還有,他們說太后要親自給你找婆家,真的假的?我見街上好多人家都往縣衙去了,小丁哥說,縣老爺下了告示要與你選人家,大姐兒,這樣你也能在這裡住下了不走了吧?”

  一句話說的林賽玉差點栽倒水盆里,發了告示?

  “莫非,那老太婆,到這裡來這樣低聲下氣也是起了……?”林賽玉用濕手拍拍額頭,覺得臉熱得燙手,天也,她林賽玉可是出大名了!

  第99章探舊主阿沅姐兒傷懷

  熙寧十年六月末,一場好雨澆散了京城連續幾天的悶氣,宰相的府第都是御賜的,位於京城中最好的地段,有著重重宅院,亭台樓閣,花樹靈石,院子中鮮花盛開,引來無數花蝶,伴著花蝶的飛舞,七八個打扮的青春靚麗的女子說笑的穿行在畫廊游台間,正可謂微風拂然,花枝弄影,她們都是宰相家的侍婢,如今剛過午,伺候老夫人歇息去,遠遠的見穿著雲絹衫的阿沅往外走,便齊聲喊她,“姐姐,哪裡去?咱們一起老夫人那裡下棋去。”

  阿沅回身笑道:“有哪功夫玩,油嘴們還不快去給我趕幾幅鞋面子出來!”

  丫鬟們唧唧咯咯笑成一團,紛紛道:“好貪心,沈夫人離京前給你留個那麼大的宅院,你如今也算個小財主,還貪我們那點上不得台面的,到時候我們可要多吃你家幾罈子酒!”

  一行說阿沅已經走了出去,聽了只是回身一笑,隱隱聽她們在身後喚了幾聲道:“到底哪裡去?且告訴你一聲,成親前可不能去見你那小郎君!”也不理會,漸漸離了後院,穿過內書房,見院子裡一樹紫薇正盛開,一樹石榴花期已過,殘留幾分艷紅,此時被雨水打過更顯濃艷。

  “阿沅,阿沅。”書房裡一身家常衣的宰相王珪正在窗前默讀詩卷,看到阿沅經過,忙招手喊。

  阿沅幾步過來,施禮道:“大人。”

  這個歷史上少見的能夠連續位居宰鋪高職十六年,被諷喻為取旨令旨得旨三旨相公的王珪大人,在家中也如同朝中一般,是個言語不多脾氣甚好的人,此時一臉慈祥的道:“沈大人一家要搬回老家去,走的時候,你可記得去看看她們。”

  原來宋朝有規定,官員外任家屬不得跟隨,沈括自貶到宣州後夫人張氏前往相陪一段,本以為皇帝只是一時生氣,沒想到半年過去了,朝中再沒有任何動靜,沈括暗地使人透透回朝呼聲最高的司馬光,看他能不能說上兩句好話,結果連人都沒見到,只傳過來一句話“遇事反覆”頗“薄其為人”,搞得灰頭土臉,只得安心在宣州待下去,沈夫人大發了一頓脾氣也沒辦法,一氣之下回京變賣家產,收拾東西回沈括老家杭州去了。

  阿沅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爹娘雖然沒了,族裡還有親人在,如今看她不小了,便替她看了幾門親,阿沅親自看中一個讀書人,雖說小門小戶,但家人老實誠懇,爹娘都做著小本買賣,愛阿沅的俏皮伶俐,雙方看中了,便定了日子,七月就要迎娶,沈夫人聽說了,大手筆的將家裡一處外院給了阿沅做嫁妝,消息傳來,阿沅就成了史上做的最成功的使女,不僅如此,她如今行走的宰相家,也頗的一家老小的喜歡,同時看到舊主沈夫人還如此大方,就算為了面子也使出了大手筆,好似要嫁女兒一般。

  “大人,阿沅曉得。”阿沅笑得露出白細的牙,一面躬身退了去,到了門口,守門的家院坐了一凳子正在說笑,遠遠的看到她過來,都站起來,笑嘻嘻的替她開門,一面道:“大姐兒出去啊?”

  阿沅笑著點點頭,一面拿手點著他們道:“別忘了給姐姐我備禮!”說的小廝們亂笑,阿沅這樣張口給他們要禮,對他們來說可不是欺負他們,那可是看的起他們,人家得了那麼重的厚禮,還記著他們這些下人,可見重情重義,都覺得面上有光,笑哄哄的說笑著送了阿沅出去。

  出了門,阿沅也不坐車,沿街慢慢走,路過點心鋪子買了好些時新吃食,等走到位置偏僻的劉家門前,已經汗濕了衣衫,拿著帕子輕輕擦了,見大門禁閉,院內悄無人聲,不由撇了撇嘴,上前拍門。

  “阿沅來了啊?”張四依舊守在門邊,聽到聲音及時開了門,許久不見她來,面上很是驚喜,“聽說姐兒要大喜了,給姐兒道聲喜。”

  阿沅對他印象還可以,便笑嘻嘻的道:“多謝老爹,到時候可要去吃杯水酒。”

  張四搖頭道:“這裡哪裡離得了人……”說著往屋子裡悄悄指了指,“成日沒個人在跟前,我再不經心……”

  阿沅撇嘴一笑,吐了兩字“活該!”一面在門道里跺了跺腳,道,“老爹替我傳一聲吧,聽說老夫人病了,好歹主僕一場,我來看看。”

  張四嗨了聲,一面關門一面道:“姐兒進去吧,老夫人只怕睡著,她又不在家,姐兒自己進去吧,我去後面喚人來,給姐兒倒杯茶。”

  阿沅聽見如此說,面上一愣,嘆了口氣,看著張四佝僂身子慢慢向後院走去,自己沿著路走向劉氏的屋子,見廊下擺著幾盆花,半活不活的,六月末正熱的時候,門窗禁閉,一推開一股悶氣夾雜著藥味尿臊味撲鼻而來,熏得阿沅幾乎一腳跌出去。

  “我的娘唉,這不是要人命嘛!”阿沅揮著帕子,喘了幾口氣,才抬腳進去,屋子裡倒是乾淨,只是家具擺設顯得又舊了幾分,也顧不上看別的,幾步過去推開了四扇窗,外邊的熱風卷了進來,帶走了屋內熏人的怪味。

  “誰?誰來了?”裡間大床上傳來老婦遲鈍僵直的聲音,伴著悉悉索索的起身聲。

  阿沅口裡應著,走了過去,只見屋內擺著馬桶痰盂,都堆在床前,也不蓋著蓋子,散發出陣陣惡臭,床邊擺著一張矮桌,上面累著一碟子碗筷,此時窗子打開,引來蟲蠅在上盤旋,緊挨著窗,搭著一個矮床,上面的鋪被未疊,目光落在床上的劉氏身上,這才幾個月不見,整個人都變形了,算起來劉氏還不到五十,原本展展的面上堆了皺紋,間雜白髮的頭也不梳,亂蓬蓬的,身上只穿這一件單衣,上面隱隱有痰跡口水印子,似乎不太適應屋子裡的明亮,正用手掩著眼。

  饒是阿沅來之前心裡多大的恨,見了這場面也消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心酸,也不說話,將點心盒子放下,挽起袖子,現將馬桶痰盂拎出去,又將用過的碗筷扔到門外,回身從架子上扯下一塊看著還乾淨的帕子,放入尚有半盆水的盆子裡濕了,將劉氏面前的桌子擦乾淨,正收拾著,外邊小丫頭腳步咚咚響,剛探進頭來,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一聲音喝道縮回去“去將外邊的東西刷乾淨了,有半點味,我打爛你的手!”嚇得那丫頭沒敢問是誰,就忙按照說的做去了。

  劉氏適應了屋內的明亮,怔怔看著阿沅挽著袖子裡外忙活,轉眼就將屋子打掃的煥然一新,正揮著掃帚驅趕蠅蟲,一面關了半邊窗。

  做完這一切,感覺屋子裡也能住人了,阿沅才拍著手舒了口氣,轉身看到劉氏坐在床上,正看著自己唰唰的流眼淚,眼圈不由一紅,咬了半日的牙,才說道:“如今,你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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