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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曹氏,我當初看著也是個知禮的,卻原來有這樣的狠心腸,虧我當初還封賞了她,這不是打了我的臉?”曹太后聽了高太后的話,氣的直拍桌案,慌得一眾人忙跪地請罪。

  “是啊,如果真箇是倡戶,她打鬧也就罷了,那宋氏是個官家出身,對她極力敬重,一聽聞不許進府,便忙要帶老母離京,只怕壞了劉家的名聲。”高太后抹著眼淚,一面拿出幾張紙,“看看,可憐見的,又是個有才情的,寫的幾首好詞。”

  曹太后最喜歡詩詞,忙拿過來讀,對那宋氏又喜歡了幾分,將臉一拉,說道:“聽說那曹氏不僅鬧著要和離,還要分了劉家的財產,去,傳我的旨意,讓劉家休了曹氏,半點產業不准分與!給這天下的女子是個警醒!”

  消息傳來後,林賽玉算是傻了眼,拿手在桌子上捶了又捶,玩大了!她可沒想到會把自己的地賠進去!

  “姐兒,都是娘不好!娘本想鬧一鬧,給那女人一個下馬威,好馴服了她,進門也不至於欺了你,可沒想要你被休了啊!”盧氏放聲大哭,連連打自己的臉,慌得林賽玉忙攔著,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

  “娘,咱們回去,只種咱們家的那幾分地,我也能保證咱們吃得飽。”林賽玉勸著,那盧氏終是難解心懷,整日哀聲嘆氣,甚至跑到劉家門前跪著,叩頭認錯,但劉家的大門再不會為她們曹家的人開一次。

  正月初三,正是喜慶的時刻,林賽玉變賣了首飾雇了輛馬車拉著盧氏以及金蛋離開京城,往成安奔去,一路上但聞爆竹聲不斷,東京城裡遍插彩旗花棚,所過之處人山人海,歡聲笑語,越發襯著這輛小驢車淒涼。

  林賽玉正與金蛋說話,拿這些花樣的炮竹逗他玩,盧氏嘆了口氣道:“如今這光景了,還買這個浪費錢。”

  林賽玉笑道:“反正已經沒錢了,也不差少這幾個,過年嘛,圖個高興。”

  說的盧氏心裡一酸,又哭起來,只說毀了姐兒啊,毀了姐兒啊,林賽玉哭笑不得,剛要安慰驢車猛的一停,三人摔倒一起。

  “怎麼不走了?”林賽玉掀起車簾問,就見前方站著一溜嬌綠段裙,貂鼠皮襖的婦人們,見她出來都迎了過來。

  “妹妹,我們來送你一程。”戴著貂鼠帽兜的吳夫人最先說道,身旁的丫鬟捧上酒。

  林賽玉忽覺鼻頭髮酸,她已經許久不哭了,到了此時卻忍不住掉下淚來,忙伸手接了仰頭一飲而盡,沖眾人一拜道:“我曹花謝過諸位夫人,我曹花有今日,就不枉來這京城一趟。”

  這些夫人都是日常宴席結交的,縱眼過去,大多數都是面生的,想她曹花如今被太后親自下旨斥責,可以說是背上了天下第一惡女子的名號,按道理但凡女人家都改避之不及,卻沒想到這些往日她敷衍結交的貴婦們竟然敢來親自送別,讓她林賽玉的眼淚如何忍得住。

  “妹妹,找個好人家,嫁了。”吳夫人握著她的手,說道,一面送上一個布包,“這是姐姐給你的嫁妝。”

  見此其它婦人們也都捧上禮品,很快讓林賽玉堆了滿懷。

  “這如何使得?曹花不敢受。”林賽玉淚眼朦朧,忙道,就見阿沅走了出來,將一個大包袱放到車上,說道:“阿沅沒錢,只做了幾件衣裳鞋腳,好讓你再嫁時不出醜。”

  說的林賽玉撲哧笑了,道:“好妹妹,我終是個扶不上檯面的,就算再打扮,也免不了被人嫌棄,你當日說的話可準的很。”

  阿沅哇的一聲哭了,說道:“你還說,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說著轉身走開了,肩膀聳動。

  林賽玉只覺得胸中一股悶氣,心道娘的,穿了這麼久,咱還沒盜用過什麼呢,都說那宋玉樓才情不凡,今日咱林賽玉也來一首,不就是詩詞嘛,不由將手裡的禮品往地上一放,一揮雙手道:“來啊,筆墨伺候!”

  說的也巧,這些貴婦們的車上都備有紙筆,於是面面相覷後,有人拿了出來,就見林賽玉挽起袖子,下筆如神,口中念道:“紅蘇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寫完將筆一扔,沖在場的眾人一個躬身,上了驢車大笑而去,留下眾人呆立在原處。

  過了許久,才有人大聲道:“好詞!”隨即眾人都反應過來,一起涌到案前,滿腔的歡喜頓時被澆滅了,眼前的字簡直如同天書!

  “我記得,我記得,我背下來了。”其中一個婦人忙喊道,一面忙忙的念出來,就有人拿筆刷刷記著,林賽玉應該謝謝這個記性好的女子,如果不是她,曹大姐這一輩子只做的這一首詞就要消失在歷史長河裡,這將是整個宋朝的悲哀。

  詩詞很快流轉開了,那其中的千般心事、萬般情懷表達的是多麼切合,一時間全城傳唱,傳到後宮讓曹太后愣了半天,一句話沒說出來,過了許久才喃喃道:“我該不是錯怪這個孩子了吧?”

  對於這首詞引起的後果,林賽玉一概沒有考慮,以至於後世陸游再重逢前妻唐婉時,空有著滿腹的情、怨、思、憐,一首詞也寫不出來,只哀嘆一句:“曹氏夫人蓋盡我言矣!”

  第76章具慧眼朱縣令親迎曹大姐

  劉家被休婦曹氏的身影伴著紛紛大雪消失在汴京人的視野,而汴京城有關這個婦人的傳說卻剛拉開了序幕,不到一天時間,曹花那首飲酒悲詞傳遍了大街小巷,很快風靡全城青樓,哪一個待客的姐兒出來不唱一遍,就絕對要被轟出去。

  飄飄揚揚的大雪下了一整日,李家的宅子位於地段最繁華的街市上,高門深院疊疊章章,這是買的一犯事官員的舊宅,李家來了後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修,如今的花園子還未整修完畢,因大雪停工數日,只待開春,此時那粉壁間太湖石上的雪厚厚的堆了起來,不遠處的明廳里的花團錦簇暖香襲人,設錦帳圍屏,爐安獸炭,擺列酒席,一身白狐貂皮衣的董娟娘一面吃茶,聽著一眾姐妹說話,看到那雪下的委實大了,月娘便說道:“咱們掃雪燒茶吃可好?”一時眾人都應了,幾個侍妾便親自下來,掃了一茶罐,燒了江南鳳團雀舌牙茶圍著吃,正說笑著,就見李蓉披著絨衣,不戴帽子,越過花園子,也不看她們徑直進了書房。

  眾侍妾見了都眼巴巴的盯著,都有心要過去,但知道李蓉的規矩,又害怕不敢出聲,只得拿話攛掇董氏,說道:“今日好大的雪,娘去請爹來吃茶賞雪不好?”董氏一向是個不惹事的,知道她們的心思,只是笑卻不動,急得侍妾們跺腳咬牙,暗道飽漢不知餓漢飢,爺一個月定期在你房裡睡兩次,俺們十幾個輪著,連著兩個月不見人影也是常有的,一時間都想到李蓉跟前露臉邀寵,也沒心情看那院子裡的雪,都往書房裡探著看。

  其中一個叫做金梅的,是新近從外邊抬進來的,如今正受寵,便將袖子一甩,笑道:“總在這裡乾等著哪成?我去給爹送一杯雪茶,叫他過來就好了。”說著也不等董氏說話,端起茶搖擺著去了,一眾侍妾在身後翻白眼,有人低笑道:“她還不知道爹的規矩呢,大娘子,也該告訴她,當年蓮姐是怎麼被打出去的。”

  董氏與月娘只是帶著笑看雪,不理會眾人的各種心思,不多時聽那書房傳出笑聲,間雜著女子的嬌聲,那些沒去的侍妾便紅了眼,原來李蓉今日心情好,暗後悔自己沒去,讓這小蹄子討了好,都活動了心思,躊躇要不要過去時,見李蓉在書房門一招手,道:“你們都過來,看看爺得的一副好字。”一時間錦衣亂行,擠倒了桌凳,侍妾們爭先恐後的奔了過去,獨月娘扶著董氏慢慢而來。

  李蓉的書房有三間屋子大,只用架子隔斷著,擺滿了古玩書籍,燒著暖炕,擺著四個黃銅火盆,四面垂著油單絹暖簾,與外界的冰天雪地完全隔絕,屋內擺滿了盛開的艷艷的夾枝桃,各色jú花,臨窗按著清清瘦竹,翠翠幽蘭,桌案上放著筆硯瓶梅,另一邊矮榻上擺著焦桐琴,燃著安神香,眾人進來時,見他正坐在桌案前,將那金梅摟在身前雙頸相交,親的是咂咂有聲,雙手插入金梅衣中,揉的那女子站立不穩嬌聲顫顫,眾人習以為常,看著只是笑。

  “姐姐,你認得字,上面寫的什麼?”侍妾們圍在桌案前,見那桌上擺著一張寬幅,上面寫的東倒西歪大大小小不均的滿滿一張紙的字,便叫董氏。

  李蓉鬆開金梅,含笑看著董氏站在桌案前,皺眉看了半日,口中斷斷續續道:“……紅蘇手……什麼酒……滿城春色……”終是念不下去,便哈哈笑道:“這種字體,只怕天下認得沒幾個人。”

  金梅倚在他身邊,俏臉緋紅,說道:“那這可是大家的字?我看倒像鬼畫符一樣,哪裡比得上公子的字。”

  李蓉笑著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金梅嬌羞不依,眾侍妾看的眼紅心熱,恨不得將那金梅一腳踢出去。

  “算不上大家,可也費了公子我不少周折才拿到手,”李蓉說著,看著那字,如同珍寶一般,目光在上巡遊一時才小心的收起來,親自放到架子上,才一甩袖子,道,“來,讓公子寫一遍與你們看。”

  早有侍妾忙焚了古龍涎,鋪展大紙,李蓉取過筆,在口中低聲默念,深吸一口氣下筆書寫,一氣呵成,董氏站在中間,隨著他的字緩緩念道:“……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待念道“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忽地禁聲不語,眾侍妾正聽得入神,不由催她姐姐快念啊,就見董氏雙眉緊鎖,眼眶微紅,看著那紙上寫完的字,喃喃道:“這詞,奴家讀來覺得難受。”

  聽了她的話,眾侍妾面面相覷,那金梅也是認得幾個字的,便探過頭來,接著念了下去,讀完眾人各自默想,頓時心有所感,一時間書房內悄然無聲。

  “到底是如此傷心,”李蓉嘆了口氣,將筆拋下,負手走到窗邊,望著外邊那紛紛如亂瓊堆砌的雪景,忍不住擔憂,“這大的雪天,行路多辛苦。”心裡生出那濃濃思憂,想著我就此時趕過去,不拘哪處莊子安置了她,也省的如此夜夜念時時想,心裡想著抬腳就往外走,慌得眾人問不急,再看人影都沒了。

  “這又是讓哪家的人牽絆住了,連大絨衣也不穿!”金梅跺腳道,引來眾人白眼,獨曹氏恍然道:“哦,原來這是那曹氏寫的?天耶,倒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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