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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賽玉聽了,但笑不語,任她梳頭插花,忽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愛時千般好,怨時萬不足。”

  阿沅顧著梳頭也沒聽到,又拿出粉子將臉勻了,忙拉著出去,一行道:“官人跟幾個同僚賞梅去了,沒半日不會回來,你快些去,老夫人今日好多了,能坐起來了,我說了幾個笑話,哄得高興著呢,怎麼也得二十三回家團聚去。”說著推上門外的車,忙忙的催著走了,車夫走的急,拐彎時差點跟一輛車撞了,互相罵了兩句,似乎都忙著趕路便過去了,阿沅從車窗往外看了眼,從那搖搖晃晃的車簾fèng里看到裡面坐著一個戴著幃帽的女子,也正看過來,看到模糊的面容,心裡一愣,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馬車一閃而過,便丟開了這個心思。

  “夫人!”看到林賽玉從馬車上下來,蹲在門口哭喪著臉的英兒登時哭了出來,撲上去就抓著手,“你可算回來了,就是要走也要帶著我走,我一人在家害怕。”

  說的林賽玉有些想笑,阿沅一手將她打開,啐了口道:“青天白日說什麼不吉利的話,走什麼走,夫人不是回來了!”一行又問,“老夫人呢,怎麼不在裡面守著?又出來玩。”

  英兒皺著臉,跟著她們進門一面道:“老夫人罵雞打狗的,我不敢跟前礙著。”說這話,上了台階,就聽到劉氏在屋子裡拍著桌子喊英兒,“死哪裡去!看看阿沅那個蹄子,正經事不做,四處閒逛!也不去問問那個沒良心的婦人,可是等我死了才回來。”

  林賽玉便掀開帘子笑著進屋了,道:“娘,幾天不見我就想我了?”

  劉氏沒想到她突然進來了,以為做夢一般,下意識的揉了揉眼,林賽玉看她這樣子鼻子忍不住一酸,上前拉住手道,“娘,是我回來了。”

  劉氏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將臉一拉,推開她道:“這是誰?怎麼大白天的進了我家的門?”說著忍不住扭頭去擦眼淚,一口氣憋住說不出話來。

  林賽玉忍不住也掉了淚,挨著在身前跪下,道:“娘,媳婦給你賠禮了。”說著便磕了一個頭,在石頭地上赫然有聲,將一旁的阿沅與英兒心疼了幾分。

  劉氏這才好些了,轉過身看著林賽玉俯首的樣子,憋了一刻嘆了口氣,說道:“媳婦,我待你怎樣,你心裡如何不知道,日常我雖然常說你,那還不是愛你,不敢縱著你,咱們做婦人,有那千百套的規矩要守,一個不對害的都是自家,我若是心裡沒你,哪裡會管你,任你胡亂行事,一件不對就休了去,世人誰能說的?反倒只會罵你,我知道你心小,但也不能如此容不得人,自古以來沒這個規矩,房裡人多,自然有你做大娘子,男人再利害也不打那勤謹省事之妻,何況二郎從心裡敬你愛你,時時刻刻怕你悶心,不是我非逼著你們年少夫妻中間加人,實在是劉家幾輩子人丁單薄,指望這一輩能大勝香火,二郎他待你如何?你捫心問問,你說不要那些人,他便一眼不看,你說不許吃酒,他便一杯不吃,你說要種地,他顧不得同僚取笑也要帶你上那地里去,但凡發現你悶悶不樂,就愁的四處問,怕你想家,在家裡給你修了苑子,為了給你修著苑子,將年前別人贈的皮襖都賣了,凍得跟小雞仔一般跑回來,騙我說丟了,你那日瞪眉豎眼的說,是為了納新人賣好給你這個舊人,媳婦,你拍著良心想一想,你自己是不是也知道那句話傷了二郎的心?我雖不出門也知道,外邊是怎樣的花天酒地,你再想一想,我們二郎可有一次流連不歸?如今,他為了一個女子張開嘴,可是因為貪戀美色?那宋娘子自小就跟他一起長大,我也不怕你笑,那宋娘子自小也是沒規矩,從懂事起就跟我們二郎一起玩,表面上兇殺殺的,卻是最護二郎,二郎小時候身子弱,經常被族裡的孩子們打,都是這個玉樓帶著丫鬟幫架,儘管他們家後來做事不地道,我們二郎卻念著這幼時的情分,難不成你要我們二郎是個黑心冷麵的才高興?他能對玉樓有情有義,你們是結髮的夫妻,他對你怎能無情無義?你白眉赤眼的罵的那話,你可想想,二郎的心如何難受?”

  劉氏一行說一行哭說的,不止林賽玉,就連一旁的阿沅與英兒都哭起來,屋子裡除了哭聲別無他聲,看到林賽玉跪在地下不起來,再加上說出了心裡的話,劉氏好了許多,一手拉住她,道:“你儘管放心,有我在一天,就沒人能委屈你一日,再者宋娘子不是那樣惹閒氣的人,等二郎回來,我當著他的面說了,但凡以後行事張狂了,媳婦你稍不中意,咱就令媒婆賣了,決不讓你受氣。”說著要拉她起來。

  林賽玉卻退後幾步,復又叩頭道:“娘,我曹花一叩首,謝的是娘對我一片真心。”說的劉氏又喜了幾分,說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叫英兒快扶你夫人起來,林賽玉卻又叩下頭去,說道:“娘,我曹花二叩首,謝的是劉家解我於危難之時,沒讓我曹花嫁與傻人為妻。”

  看她這樣,劉氏有些發愣,心裡突然有些不安,還沒說話,林賽玉已經叩第三個頭,說道:“娘,我曹花三叩首,謝的是二郎對我一片真心。”

  劉氏怔怔道:“媳婦,你這是何意?”

  林賽玉此時拍拍衣裳站了起來,摸去臉上的淚,擠出一絲笑道:“娘,請允許媳婦求休書一封離去。”

  此話出口,屋內三人臉色巨變,這是怎麼了?方才不是都說好了?怎麼突然成了請辭而不是請諒?

  “你這意思就是還是不讓玉樓進門?”劉小虎猛的掀帘子進來了,臉色鐵青,握緊了雙拳,眼中滿是血絲。

  看到他進來,林賽玉有些意外,隨即看了面色不自然的阿沅一眼,笑道:“阿沅,你騙我是為我好,我知道。”

  “你說,是不是不要玉樓進門,你才罷休!”劉小虎上前一步,逼近林賽玉,聲音嘶啞的道。

  林賽玉看著他,看著他明顯因為睡不好而憔悴的臉,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伸手慢慢撫上他的臉,感覺胡茬扎手,說道:“二郎,玉樓進門也好,不進門也好,已經無關緊要了,二郎,如今,咱們緣分盡了。”

  第72章說相助幾方各壞心思暗奔走

  暫且放下劉家小院裡驚心動魄的涌動,且說那輛與林賽玉馬車差點相撞的馬車,駛出了殺豬巷,就拐到臨河的街上,順著街一路向城外而去,很快就到了城外的散居地迎頭巷。

  “夫人,到了。”車夫跳下來,低聲回道,就見車帘子掀開,走下一個穿著白綾襖子,遍地金背子的婦人,銀盤臉,彎秋水,頭上攢了些許紗堆得花,車夫便避開了。

  “月娘,你去看看,家中可有別人,再說邀她。”車內傳出一個柔柔的聲音。

  如果林賽玉此時在這裡,或許可以認的這個被喚作月娘的女子,就是當年給她引來第一頓板子教訓的李蓉家的侍妾之一,聽了車內人的吩咐,月娘應了聲,便沿著窄巷走進去,仔細辨認的半日,才看準一家,上前拍門,聽裡面有女聲問道:“哪位?”

  “宋娘子,有些秀活還接不?”月娘揚聲道,就聽門一聲響,走出一位高挑女子,看到她一愣,旋即微微一笑,淺行禮道:“原來是姐姐你。”

  月娘拿目光往院子裡掃了掃,見只有一個瞎眼老婆子坐在那裡曬太陽,便低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宋玉樓聽了一笑,回身對瞎眼娘說道:“娘,柳大妗子家請我去裁衣裳。”

  宋大娘便應了聲,囑咐早去早回,宋玉樓又走到裡面,將一件破襖搭在宋大娘膝上,口內說道:“娘,灶上捂著飯,你餓了便吃,旁的不要動,等我回來收拾,仔細傷了手。”

  宋大娘一一應了,宋玉樓便走出來,將門拽上用索兒拴了,才對月娘道:“姐姐先請。”

  月娘一直站在一邊觀看這女子,見她臉龐不肥不瘦,身材難減難增,額頭幾點微麻更添幾分天然俏麗,繫著一條緗裙,款步而行,行動處花香細生,一笑一顰淹然百媚,不由暗自點頭,跟那日宴會上相比,又是另一副樣子。

  “那日謝過姐姐賞臉,不知玉樓的琴可污了姐姐的耳?”宋玉樓微笑道,看到巷子口靜立的一輛馬車,將那人的來意猜了七八分。

  月娘忙笑道:“宋娘子說笑了,奴家從沒聽過這樣的好琴。”說著話已經走到車前,掀起帘子,宋玉樓眼前便看到裡面坐著一位婦人,沖自己微微一笑。

  這婦人戴著金絲翠葉冠兒,身穿白綾寬綢襖兒,披著沉香色妝花緞子鶴氅,大紅宮錦裙子,面色和善,她日常在人中行走,自然知道這就是京城有名的在家宅深閨中,被譽為嬌菩薩的花花太歲登仕郎李蓉的嫡妻,董氏娟娘。

  “見過夫人!”宋玉樓忙矮身行禮,董娟娘早讓月娘扶著,請上車來,直向城內而去,車內二人說著閒話,一面互相暗自打量,董娟娘想的是怪不得那劉彥章一心要抬她進門,果真是個風流俏麗的人,別說男子見了愛,我這女子見了也是喜歡的緊,又想官人怎麼放著這樣的人不要,偏要費心機去搶那毫不起眼的劉婦曹氏?果然男子的心眼不可琢磨,宋玉樓想的是,早知道這個董娟娘最是以夫為天,只要李蓉喜歡,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慣得家裡種妾婢無形無忌,今日一見果然是個面人。

  宋玉樓跟著董娟娘兩人在一處園子前下了車,兩個頭戴方巾,身穿紫衫,腳下絲鞋淨襪的小廝立刻迎了上來,月娘低聲說了幾個字,便有人忙引著往後面去了,宋玉樓日常隨陪過宴,但還沒來過這樣的好園子,抬頭看了見上面寫著“方宅園子正店”,知道這是一間豪華的酒樓,打得卻不是酒樓的名號,而是如同私家園林一般,跟著一路走過去,但見廳院,廊廡掩映,排列小閣子,吊窗花竹,各垂簾幕,不聞酒令吵鬧之聲。

  “宋娘子寬坐。”進了一間廳閣,月娘忙道,宋玉樓收回目光,笑著謝過,看著董娟娘不動自不去坐。

  董娟娘見了便一笑,這女子果然伶俐,這時門帘響動,披著紫羊絨鶴氅的李蓉邁步進來,笑道:“來晚了,讓宋娘子久等。”

  宋玉樓忙施禮,董娟娘便帶著月娘告退而出,掩上門,李蓉一面除去衣服,露出家常穿的衣裳,席地而坐,一面請宋玉樓坐,宋玉樓謙讓一回便矮身坐下。

  “恭喜大娘子,只怕過幾日就要插定了。”李蓉端起酒杯笑道,一面仰頭吃了。

  宋玉樓只是把眼微抬,不敢正視李蓉,微微一笑道:“大人說笑了,劉家對我恩情如山,我怎能看著他們夫妻離心,玉樓已是個賤民,名聲再壞能壞到哪裡去?斷不能讓夫人毀了好名聲,我已尋了文安一親戚,過日就帶家母去了,今日也是來謝過大人抬舉之恩。”一行說,端起酒杯側身敬他,一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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